宋寒時頓了片刻, 握著的手緩緩收,加重了一點力道。
夏倚照蹙起了眉頭,低頭看著兩人握的手, 覺到手腕有些疼。
剛要甩開他,就看到宋寒時的眉眼忽然松懈了一些, 牽著進了營帳, “外面風涼, 先進去。”
簾子放下之后, 夏倚照便直接甩開他的手,徑直道:“臣妾有話要和皇上說。”
正了神,緩緩道:“臣妾雖不愿承認, 但過去十年,早已是人非,若是緣分已盡, 不如趁早和離……”
還沒有說完, 宋寒時就有些迅速地打斷,“阿照!”
他一張臉冰涼如霜, 看不出有什麼緒,只是冷淡,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臣妾知道得很清楚,臣妾從前也說過,若是皇上心有所屬,亦或是另有歡喜, 那便直截了當地告訴臣妾, 臣妾絕不糾纏。”
聽這番話,宋寒時眸越發鷙,藏匿著一閃而過的猩紅, “阿照,你如今早就不是以前當初那個恣意妄為的夏小將軍,你是朕的皇后,如何能這般輕易地說出和離兩個字?”
夏倚照臉也沉了下來,“臣妾很清醒,臣妾只是覺得,若是勉強與旁人共侍一夫,不如就此斷了,皇上應該也覺得無力面對臣妾的小心眼……”
宋寒時幾乎有些迫切地打斷,“朕從未這般覺得過。”
夏倚照看著他,忽然就嘆了口氣,松開手,“我真的累了,宋寒時……”
拋掉那些禮數,語氣真誠,“我方才提出和離,并不是鬧脾氣,而是……”
“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宋寒時本來冷意如霜的眼眸在看到沉靜的眉眼時,忽而又和了一些,眼中似有融化的跡象,牽著的手走到里側,“你可以跟我鬧脾氣,別在氣頭上說這些話,嗯?”
不知是不是夏倚照的錯覺,經過他的書案時,聞到某一傳來一陣腥味道,一下便皺起眉頭,往那頭看去——
宋寒時卻是一下抓了的手腕,加重了力道,“阿照。”
夏倚照回過頭來,看著宋寒時,眉頭蹙了起來。
宋寒時卻是對勾了一下角,笑意淡淡,在的掌心輕輕撓了一下,“這般涼,為何還穿著鎧甲?”
夏倚照抿了抿,沒有說話。
在外頭習慣穿鎧甲,即便睡覺時也不曾卸下。
最開始到蕭國的那兩年,每晚睡覺都是和而眠,生怕有人會突然襲擊。
這些事在信件中從未跟宋寒時提起過,那些在異國他鄉的膽戰心驚,從未想過要宋寒時和承擔,都是獨自消化。
這十年,幾乎沒有睡完整過一個好覺,后來也是肚子慢慢大了起來,無法著笨重的鎧甲,這才改掉了這個習慣。
想起從前的事,又想到春兒方才對說的那些話,忽然就停住了腳步。
宋寒時松開,往前走了幾步,夏倚照剛一抬頭就覺到一道影閃過,而后肩上一暖——
面前是男人線條流暢的下顎,清俊朗逸,五致深邃。
他有一張好看的臉,又有尊貴的份,他和那些許多大顯貴的公子哥侯府年都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太子殿下的份,從小便比旁人要早慧一些。
他聰明睿智,穩重,對待所有人都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生人勿近,因為他生來就是要做天子的人,只能藏他的緒。
——原本以為是那個不太一樣的人。
他們年好,青純貞,以后便是一番癡纏,原本以為這輩子他們都都屬于彼此,不會再有旁人。
夏倚照的心緩緩沉靜下來。
就這樣細細地描繪面前的人的眉眼,廓,又陡然生出了一煩悶的覺。
雖然心中已經決定要放下,但是又不免憾。
或許不應該這般貪心,奢求一個帝王的獨寵。
只是當年遇到他時,他也曾信誓旦旦地說要給這世上最想要的一切。
他現在可還記得他曾經說過的話?
記得最想要的是什麼……
夏倚照出生在武將之家,的父親和母親一直以來都十分恩,從小到大的看到最多的便是他們二人如何伉儷深。
即便外面的男人總是三妻四妾習以為常,那些深著自己丈夫的妻子即便是心中酸,卻也只能擺出大度的模樣,四張羅著妾室,不想落得善妒的名號,的父母親依舊從未變過。
那個時候本就不懂那些名門閨秀為何要委屈自己,既然還是會在意那些妾室,那便各過各的!
將這些事想得這麼輕飄飄,也完全是因為的父親對母親的寵,完全沒有給過任何的危機,只有滿滿的底氣。
以為一個男人著一個人,就應該要像父親那樣,一輩子都只對的母親好。
哪怕是后來的母親早早去世,父親也從未有過再娶的念頭。
無論是誰勸他續弦,他都冷著臉回絕,像是他的逆鱗,誰都不敢。
后來就連先皇都不敢下旨給他賜婚。
父親那時候戰功赫赫,大有功高蓋主的跡象,先皇不愿與賢臣生出嫌隙,于是有意要拉攏他,想將公主賜婚。
父親卻并未給面子,一口回絕,差一點就跟公主結下了梁子。
只不過后來夏倚照和宋寒時暗生愫,算是夏家和皇家結了親,也相當于鞏固了兵權與皇權之間的關系。
只是可惜的是,嫁人后,父親像是了結了一樁心事般,再也沒有了以前意氣風發的模樣。
之后沒過多久就因為一場疾病,去了地下,見的母親。
夏倚照跟父親的關系很好,本應該是難過,傷心,但那一刻卻為父親到高興。
他這一輩子終于可以和他最的人相知相守,哪怕是在曹地府,也已經心滿意足。
那麼小的時候就已經見過的忠貞,也知道若是深的兩個人結合在一起,會有怎樣的幸福與滿足。
本以為、本以為宋寒時也是像父親一樣的人,卻不知……
人心易變。
不是沒有擔心過以他的地位,若有一天做了帝王,興許需要三宮六院,可這歷史上也并不是沒有皇帝后宮只有皇后一人。
那時天真地以為,他們可以擋住所有的力。
困難可以克服,可變心卻不能挽回。
十年相隔,終究是要越走越遠。
甚至到了如今,對他說了和離兩字。
本以為經歷過那麼多,就能夠長相廝守,可到了最后,卻是抵不過一個新人。
夏倚照眼眶忽然就有些泛酸,連忙低下頭,忍住眼中正在打轉的淚水,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掌心,直到用疼痛將淚意忍了回去之后,才抬起頭看向面前的男人。
宋寒時正仔細地將那張虎皮蓋在上,捂得嚴嚴實實,一點風都不。
他記得夏倚照是十分畏寒的,又偏偏不注意一些細枝末節的事,到了冬日總是手腳冰涼。
也不知在別國是如何度過寒冷冬日,也會有人給溫暖手足嗎?
想到這里,宋寒時又回想起宋回對他揚起那張天真的笑臉時說出的那一番話——
他說他的阿照,在蕭國時也有一張冬日時可以寒的虎皮,夏倚照最喜歡,只可惜的是沒有帶回來,以后再也沒有了。
怎麼可能沒有?
只要是想要的、喜歡的,他都能夠給。
夏倚照察覺到男人的力氣突然加重,臉也沉了下來,皺著眉頭推開他,“你做什麼!”
宋寒時察覺到自己剛才也許力道失控,斂下眸中的緒,對緩聲道:“弄疼你了?”
夏倚照吐出一口氣,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方才的話題,“皇上,臣妾是認真的……”
“別說了。”宋寒時有些生地打斷,手將垂在臉頰旁邊的碎發別在耳后,又了一下的脖頸,“這里也是冰涼的。”
他蹙著眉頭,似乎是有些不滿意,只是眼下也沒有別的件可以幫溫暖。
他看了片刻,忽然手將抱懷中,輕輕地在額頭上落下一吻,“以后不要再說這種氣話。”
“我知道惹你生氣了,若是生氣便朝我撒氣也不要,只是別再說這種話。”
“我沒有生氣。”夏倚照突然覺得有些心累,很認真地對他說:“我們……”
話音未落,又聞到一陣腥味。
這次十分濃烈,仿佛就在此。
一下子就松開了宋寒時,往回走了幾步,四嗅了嗅,似乎想要找到這氣味的源頭。
宋寒時在后,臉晦暗莫名,“在找什麼?”
夏倚照:“方才進來時就聞到了一陣腥味,只是越發濃郁了……你聞到了麼?”
聞言,宋寒時挑了挑眉,卻是抬起手在鼻尖了一下,“狗鼻子。”
夏倚照躲開他的手,蹙著眉頭看著他,“究竟是什麼?”
宋寒時不言,看了一眼上的虎皮,又手幫整理了一下,“方才就想到,夜里寒涼,你若是沒有我在邊,肯定是睡不暖的,所以便想著將這虎皮理了,給你送去,大抵是虎的味道。”
“我記得你先前早就已經清洗過,不應該有這般濃烈的腥味。”
“既然是野,總會有清理不干凈的地方,況且荒郊野外不是皇宮,自然會留有存余,你方才聞到的興許是腥味。”
夏倚照眉頭蹙得越發,“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是上過戰場的人,也曾經在戰得酣暢淋漓的時候浴戰,分得出來濃稠的鮮與陳年的銹是什麼味道。
又想到方才看到衛城時,他一開始臉上的神是有些不對勁的。
在外面等他們二人談完事,衛城卻差點對拔出了武。
那警惕的樣子仿佛外面會有什麼人聽一般。
往四下看了幾眼,這片營地都是他們的人,他們為何要提防別人襲?
想著,便一下就瞇起了眼睛,有些惱火地看著他,“你不信任我!”
宋寒時握了的手,“怎麼會?你想多了。”
夏倚照憤而甩開他,“你就是不信任我!先前你上次出兵去沾鹿林,從未與我商量過,那些流民你也不信我說的話,只愿意相信春兒,相信的善良,卻也不肯愿意聽我多說一句!”
“如今我分明就察覺到了這營帳中有蹊蹺,你還是不愿意和我說!”
“你和那衛城暢所言,與他商量,你和春兒推心置腹,寵,為何不肯分給我半點信任?”
“即便以后我做不你的皇后,我也是大宋的將軍。你可以移別,卻為何要懷疑我的忠誠?”
在眼中,宋寒時種種行為就是不信任。
為何不信任?那便是對有所懷疑,有所戒備。
……他們為何會走到這個地步?
難道在蕭國的那十年還算不得巨大的犧牲,還換不來他無條件的相信嗎?還是說……
夏倚照忽然眸子一,“你是不是也怕我功高蓋主?”
原本從未往這方面想過,只是想到先前父親與先帝之間的齟齬,又不得不得往這方面想。
“胡鬧!”宋寒時聞言瞬間沉了臉,半晌,還是耐著子道:“……阿照,我從未懷疑過你。”
“那你要如何解釋這發生的種種?”
男人的眼神閃爍片刻,“等這一切事都解決之后,我自會……”
“我現在就要聽!我不要等你把所有的事解決完之后再告訴我。”夏倚照十分堅持,語氣也有些冷。
宋寒時有些無奈地蹙起眉頭,卻是只想將擁懷中,“聽話,不要任,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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