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帝回了乾和殿后,他睡了很久，醒來時夜已深了。他喚來小永子，問：“太子在哪里？”

小永子回道：“回陛下的話,太子殿下在坤和宮。”

元平帝眉頭微蹙。

小永子心中頗為忐忑，他這幾年也算是將皇帝的心思得個三四分，可如今他是愈發不懂皇帝了。明明皇后娘娘沒有回來的時候，陛下是十分想念皇后娘娘的，也待太子十分好。但皇后娘娘回來后，陛下與皇后娘娘之間似乎有幾分生疏，而且似乎不太喜歡太子殿下與皇后娘娘相。

小永子在心中琢磨了會，問：“陛下,奴才去坤和宮把太子殿下帶回來了？”

元平帝過了會才道：“不必了。”

微微一頓，他又問道：“今天是皇后娘家進宮的日子？”

小永子一怔,說道：“是呀，前幾日皇后娘娘還與陛下說過的。”元平帝微怔，聽小永子這麼一說，似乎還真有這回事。看來是這兩年多以來的西北戰事讓他碎了心，腦子也不好使了。待戰事畢，他得放下朝務去江南的行宮養養子。

小永子又問：“陛下可要傳膳？”

元平帝說道：“不了，你退下吧。”待乾和殿里只剩元平帝一人的時候，元平帝離開龍榻，他負手行到書架子前，他輕輕地敲了幾聲。

片刻后，書架子緩緩地向兩邊推開，有道黑影漸漸出現在元平帝前。

“微臣叩見陛下。”

元平帝道：“起來吧。”

阿二起。

元平帝略微沉，說道：“你去查一個人，皇后娘家所收的義瑯姝。”

今日在坤和宮里，他察覺到一不妥，而這一不妥正是從瑯姝上察覺出來的。見到九五之尊時，除去應有的敬畏之外，還有惶恐與不安，仿佛做了什麼錯事似的。

阿二應聲。

坤和宮。

葉凝剛睡下不久，便聽得一聲著急的呼喚。

“夫人，夫人。”

葉凝緩緩睜眼，映眼底的是楚思的臉。一怔，打從楚思侍候起，便沒在臉上見過如此慌張的神。葉凝迅速鎮定下來，從榻上坐起，問道：“發生何事了？怎麼如此慌張？”

楚思說道：“夫人，皇帝讓人去查瑯姝了。”

葉凝一聽，睡意頓時全消，面也不由得凝重起來。道：“怎麼會好端端查起瑯姝來？”

楚思說道：“奴婢也不知。不過夫人現在可以放心的是，公子的人將消息截斷了。一時半會，陛下是查不到什麼的。”

阿一以前乃是暗衛統領，對于皇帝的暗衛查消息的手段自然是再了解不過。而如今阿二上位，此人也是阿一一手一腳教出來的，他的行事風格，阿一也清楚。

如今阿一遠在西北，城里互相接應的乃是閔堅等誓死效忠傅家的人，楚思也正是阿一讓閔堅地送皇宮的。

葉凝稍微松了口氣。

道：“看來陛下是察覺到了什麼，不然定不會無端端地去查瑯姝。你去告訴閔堅，讓他們再拖延多一些時日。”

過了數日，葉凝忽聞皇帝得了風寒，當下便前去乾和殿侍疾。這幾日倒過得風平浪靜的，楚思說元平帝的人并未在瑯姝上查到什麼。

只不過葉凝還是有些擔心。

那一日到底是什麼地方讓元平帝察覺到不妥了？葉凝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正好如今皇帝得病了，可以去巧妙地試探一番。

葉凝讓素紅煮了驅寒的姜湯，放食盒后，方坐上輦去了乾和殿。

剛到乾和殿便見到蘭和宮的杏語也在。

葉凝的眸微深。

此時，小永子出了來，見到葉凝，趕忙行禮。葉凝問：“林貴妃也在？”小永子答道：“回娘娘的話，是的，貴妃娘娘剛來呢。”

葉凝眉頭微蹙，心思轉了幾個彎，說道：“本宮也進去看看陛下。”

小永子側過，打起簾子：“娘娘請。”

葉凝一進去，果不其然，就見到了林悠蘭。林悠蘭也熬了姜湯，此時元平帝半躺在龍榻上，正由林悠蘭一勺一勺地喂著姜湯。

葉凝上前，輕笑了一聲，說道：“真巧呢，臣妾煮了姜湯，妹妹也煮了，還先臣妾一步。”

驀地，葉凝微怔，聞到一奇怪的馨香。

既想蘇合香，又不像蘇合香。

打從之前出了淑妃用香料來陷害自己的事后，對香料就格外注意，尤其是像蘇合香這般尋常的香料。宮里的妃嬪還有喜歡將各種香料混合來熏裳的，那樣的香，也聞過，心中也記得清楚。

林悠蘭喂完姜湯后，徐徐起，也沒留在乾和殿里，很快便離開了。

葉凝似是想到了什麼，也不試探皇帝了，在乾和殿里待了會便回了坤和宮。打開箱籠，尋出醫書，一本一本地翻了好久，待夜后方將楚思喚來。

“娘娘有何吩咐？”

葉凝道：“你悄悄潛蘭和宮，我要林悠蘭熏的香料。還有……平日里林悠蘭為皇帝熬湯時剩下的湯料。”

楚思的辦事效率極高，次日清早便為葉凝尋來所想要的東西。

葉凝細細一看，出了然的笑容。

林悠蘭這回是狗急要跳墻了。

看來林家是想造反了。

葉凝與楚思一說，楚思不由驚愕，道：“夫人，那該如何是好？”

葉凝道：“如今大部分兵力都在西北，林家兩代為相，位高權重，若當真在皇帝倒下時舉兵宮，結果如何也難說。而我們葉家勢單力薄，顧家雖與我們葉家好，但始終不可靠。”

“那……”

葉凝說道：“你也不必著急，我們可以將計就計，你去讓閔堅找一個可靠的大夫來。”

……剛好可以一箭雙雕。

皇帝的風寒不日便痊愈了。

不久后，西北戰事大捷。持續了將近三年的硝煙，終于消停。

大周國的子民也興不已。

消息傳回時，皇帝為之振，當下傳令，待大軍歸來，要犒賞三軍并舉辦宮宴，君臣同樂。這一回西北戰役，眾人皆知有一名新兵喚作九玄立下奇功，其將才堪比當年如同神話般的傅家，也正是他，此回西北戰役才能如此迅速凱旋。

元平帝極其賞識九玄。

大軍歸來后，元平帝破格封九玄為驃騎大將軍，賜良田萬頃，賞白銀萬千。

宮宴開始時，不人悄悄地打量著這位驃騎大將軍。見到九玄面上猙獰的刀疤時，都紛紛收回目，心中只覺憾，雖有將才但面容卻十分丑陋，尤其是面上的刀疤，如同戰栗的蟲。

九玄坐在席位上，相當沉默。

有朝臣與他攀談，他也只是勉強應付上幾句。

皇帝見狀，更是滿意這位驃騎大將軍。看起來這個九玄的人不懂得如何與朝臣好，看起來頗為死板。這樣的人他用起來才放心。

比起對九玄的矚目，林悠蘭更在意的是顧意書。

宮宴開始后，林悠蘭的目就不著痕跡地看向顧意書。可惜顧意書一直低著頭，半句話也沒說。林悠蘭看了德妃一眼，紅微微地抿了抿。

此時，元平帝舉酒，說道：“來，給我們大周國的驃騎大將軍賜酒一杯。”

九玄離席謝恩，聲音沙啞地道：“多謝陛下賞賜。”

葉凝抑住心的雀躍，佯作鎮定的模樣看向九玄。

知道的。

九玄就是玄墨。

方才第一眼見到九玄時，就已經認出了。

的玄墨來了！

元平帝爽朗地道：“不必多禮了，快起來吧。”

九玄重新回到席位上，他的目緩緩地從葉凝上掠過，隨后又垂下頭。沒有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思是有多麼雀躍，久別一年，他終于又見到了。

他宮前，還悄悄地去了葉府一趟。

琬兒安好，也安好。

然而就在此時，位于龍座的元平帝忽然兩眼一翻，四肢一抖，直接暈了過去。他手中的酒杯在地上滾了一圈，酒灑了一地。

眾人面頓變。

朝臣們皆是驚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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