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時，溫眠便已醒來。屋線昏暗，四周很靜，溫眠未清醒時還以為到了另一個世界，只是手指被握住的力量又告訴，還沒離開。

溫眠下意識偏頭，再次看到趴在床邊的鐘遠。目沉沉地看了鐘遠好一會兒，最后微微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鐘遠淺眠，很快驚醒，對上溫眠的目：“怎麼了？哪里不舒服？”語氣焦急。

“沒有不舒服。”溫眠搖搖頭，語氣很溫，“上來睡？”

鐘遠醒來覺得脖子酸痛，下意識活一下，頭扭了半圈，突然聽到這話，整個人一驚，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看著。

溫眠噗呲一聲笑出來：“不想上來嗎？”

“想。”鐘遠很快回過神，態度仍有些遲疑。溫眠不再問，朝旁邊挪了挪位置，隨后笑瞇瞇地抬頭看著鐘遠。

天仍然未亮，四周線昏暗，唯有眼中的笑耀眼得讓人挪不開視線。等到鐘遠回過神，他已經在病床上躺好了，被子也蓋得嚴嚴實實。他心里唾棄自己行為三秒，隨后轉過來，抱住了溫眠。

“哎，干嘛呢？”溫眠瞟了他一眼，“還手腳了？”

說是這樣說，仍好好躺著，沒半點反抗作。

“喜歡你。”安靜的清晨，他在耳邊說，臉上是自然的笑意。就好像他的溫已經將他們環繞，他仍覺得不夠，又從心里掏出溫捧到面前。

溫眠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湊過去親了他一口，低聲說：“睡吧。”

鐘遠很快抱著睡著了，呼吸平緩而又節奏。溫眠卻再也沒睡著，安靜躺著，被溫暖包圍，被意包裹著，在安靜的呼吸聲中看著天慢慢亮起。這是第二次覺得時間留在此刻多好，可是馬上要死了。

上午九點，鐘遠終于醒來。溫眠仍好好躺在他的懷里，抱著手機津津有味看著。他湊上去又抱得更了一些，黏人極了：“在看什麼？”

說話間他看到了屏幕上顯眼的四個字：旅游攻略。

“看看哪里好玩。”溫眠放下手機看他，“我想出院了。”

鐘遠遲疑地看著，于是又道：“該做的檢查我都做了，現在留在醫院也是束手無策，最后的日子我想快快樂樂的。”

“別說了。”鐘遠臉埋進的脖頸，悶悶道，“讓我陪著你就好。”

他們很快收拾東西離開醫院，鐘遠沒讓任何人打擾，自己開車帶著溫眠離開了醫院。車子行駛在路上，迎面而來的風順著車窗飄進來，帶來了一涼意。

“別著涼了。”鐘遠不贊同地看著溫眠。

溫眠小聲嘟囔了一句，但也是乖乖聽話升起車窗。從醫院出來后心明顯變好，語氣輕快地問：“我們要去哪里呀？”

“我在這邊的公寓。”鐘遠道，“我們先去放行李。”

溫眠這次卻沒有乖乖聽話，搖搖頭：“不要，我想住酒店。”

鐘遠問：“為什麼啊？”

“我就是想酒店。”溫眠倔強地撒，“答應我嘛~~”

鐘遠無奈，開車換了個方向，去了本市頗有聲的一家酒店。訂房放行李后，鐘遠見時間差不多了，又拉著溫眠去吃了午餐。午餐后鐘遠再次振振有詞建議回去午休養好神，于是溫眠想要看楓樹林的計劃只能再次延后。

“我不管，我醒來后一定要去看。”躺進被窩里的溫眠還不勞地來去，被子都被卷在下，鐘遠一邊應好，一邊無奈地把被子扯出來重新蓋好。

“那你兩點一定要我起來。”溫眠閉眼前還在叮囑。

“好。”他俯親了一下，“快睡吧。”

很快到了兩點，溫眠被醒，人是起床了，整個人卻是昏昏睡。鐘遠一手拿著的包，一手還要牽著，就怕站不穩倒了，好不容易到了停車場，鐘遠把人塞進車里，又調低了座位，低聲道：“繼續睡，到了我你。”

“我陪你說話解悶。”溫眠還在瞌睡中掙扎。

“不用，你睡吧。”

鐘遠從另一頭上了車，自己系安全帶的時候聽到旁邊的人呢喃，仿佛夢囈般：“你怎麼這麼溫啊……”

很快睡著，他卻出了一個苦的笑容。

滿腔的熱，他卻怕來不及在面前展現。

一個多小時后，鐘遠才開車抵達楓樹林。停好車后他把溫眠醒，溫眠下車吹了吹風，很快就清醒了。這還在山腳，但面前一片金黃，實在震撼。

溫眠小聲啊了一下，張開雙手，一路小跑著踩著一地碎金進了楓樹林里。高大停止的楓樹，金的楓葉掛滿枝頭，風一吹，楓葉簌簌落下，像是下了一場壯觀的金雨，天地間都是這般壯觀的景。溫眠不由自主在落葉中轉圈，余看到鐘遠拿起手機對著。

“哎，我不拍照！”溫眠趕阻止他，想了想又拿手把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別拍別拍。”

鐘遠只能收回手機：“為什麼不拍啊？”

“沒化妝，不好看。”

“我覺得很好看啊。”鐘遠坦白說。

“好啦，我們今天是來賞景的。”溫眠笑瞇瞇地朝他招手，“快點過來呀！”

林間有很多小徑，溫眠和鐘遠選了一條慢慢走著，最后照著路標的指引也走到了半山腰觀景臺。這里平坦開闊，視野極佳，放眼去是一片金的海洋，極其壯觀。

溫眠和鐘遠朝著這邊走過來，在口看到不擺著畫架的人，有些人在楓樹，有些則在畫人。溫眠不知道鐘遠為何突然興趣，停下來看別人畫了一會兒，期待著看向溫眠：“我們也畫一張好不好？”

“你要畫？”溫眠問。

“我不畫，畫你。”

溫眠立馬拒絕：“我不要。”

鐘遠：“我來畫你。”

溫眠明顯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搖搖頭：“算了，我不太興趣。”

鐘遠沒辦法，只好陪著溫眠往觀景臺前方走去。

溫眠明顯到鐘遠緒低落下來。雖然他藏上得很好，但溫眠還是敏地到了。他仍然像之前溫，沒有半點不耐煩，甚至溫眠逗他，他也能出微笑，但到底緒低落，眼睛里的都黯淡不。

一直到回酒店，鐘遠不像往常一樣黏著，自己去臺待著，占據了臺上唯一一個躺椅。

溫眠本來想著讓他自己排解一下，但是一個小時過去了，鐘遠還在外面。心里有些不忍，又擔心外面冷會著涼，于是放下手機朝臺走去。

也許走路很輕，也許是鐘遠太過于專注，溫眠一直走到臺，他都沒注意到。

溫眠這才知道鐘遠今天晚上都在外面做什麼。

他在畫畫。

他在畫。

鐘遠很快察覺不對勁，抬頭就對上溫眠的目，下意識把iPad鎖屏。

“什麼時候來的？”他故作鎮定問。

“來了有一會兒了。”溫眠簡短地回復，鐘遠不溫眠的心，猶豫了一下還是解釋，“我、我沒有畫你的臉。”

溫眠當然知道，剛剛都看到了。

看到他畫出了下午所見的楓樹林，一個孩背對著站在路中間轉圈，風吹起了的長發，帶起了飛揚的擺，漫天的楓樹葉都是的點綴。像是林間靈一樣，安靜中著好。

一筆一劃都著他的用心。

“不用那麼張。”溫眠干安他。

鐘遠這才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刪掉。”

“我沒有權利讓你刪的。”

“你有的。”他幾乎不假思索，“我對你唯命是從。”

溫眠頓了一下，沒接他的話：“外面冷，進來畫吧。”

先回到房間里，鐘遠抱著iPad乖乖地跟著進來了。大概是溫眠晚上態度好，鐘遠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會喜歡我的畫嗎？”

“喜歡。”但是，“就畫這一次好嗎？”

“為什麼啊？”鐘遠又問了一次，他看著溫眠滿臉為難，自己先低下來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克制著、小心翼翼地說：“就不能給我留一點念想嗎？”

不愿意去他家，不愿意拍照，不愿意畫肖像畫。

溫眠這般瀟灑，離開前甚至不愿留下任何關于自己的影響。

不需要任何人緬懷。

“你別耽誤自己好不好？”溫眠蹲下來，手搭在他的上，“你現在還年輕，一輩子還那麼長。送人離開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知道離開是一件難的事，但你現在離開，難只是一時的，也許一兩年后……”

“不會的。”鐘遠打斷，滿腔意說不出口，只能吶吶又說了一句，“不會的。”

溫眠出一點無奈的笑意，哄人的語氣繼續道：“好，不會的。”但是又忍不住跟他講道理，“人的記憶是有限的，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就會慢慢忘掉一些過去的事，過去的人……”

溫眠說不下去了，鐘遠抬頭，眼圈已經紅了，“如果我一輩子都走不出來怎麼辦？你連張照片都不給我……”

話說到一半又被他艱難地咽回去，他急急改口：“我會忘的，我肯定能忘記的，你別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