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宴，”陳厄語氣很淡，“回去早點休息。”

“……”

“別讓我發現你把這號碼從黑名單放出來。”

莊宴艱地反駁：“……我沒有那麼無聊。”

陳厄懶洋洋嗯了一聲，視線從莊宴臉上移開。莊宴走開好一段路，直到上了宿舍樓，才找回平日里呼吸的節律。

就連進門跟秦和瑜打招呼，也是神不守舍的。

秦和瑜還以為莊宴是走路都在思考設計，不敢打斷他思路，只好哄著商量：“你回來啦，今天我先洗漱？”

莊宴緩慢點頭，木頭人似的反應。

秦和瑜：“……算了，你回房間吧。”

進房間不知道等了多久，隔著一扇門，有約約的浴室的水聲。

莊宴呼出一口氣，坐在桌前。又茫然地，自己了一下耳垂。

心跳很穩。

這顯然不是耳朵的問題。

他在最青的年齡被竊走人生，竇初開還只是一個寫在紙面上的詞。

那種慌無措的，想被又想躲起來的。像很輕很圓的泡泡，在腔里鼓脹起來。

一就破。

莊宴按開腦，漫無目的地打開網頁，又等屏幕上的逐漸暗下去。

設計稿也沒心細看，多描兩條線，就心浮氣躁地要放下筆。

后來秦和瑜終于洗完了澡。莊宴低頭走進浴室，低頭把涼水潑在自己的臉上。

他皮瓷白，所以這一刻眼角臉頰泛的薄紅，就格外明顯。睫上漉漉地掛著水珠，鏡子倒映出年遲疑而迷惘的神。

心里約覺得，不該這樣。

但是微弱的萌芽一旦扎了，就要一點一點地生長，本攔不住。

第22章 激怒

那天晚上睡前,莊宴翻了許多舊聞和資料。

關于貧窮偏遠的波江星域，上個時代一般的落后小城。礦山的數量是學校的許多倍。板還沒長的年，從初中出來就直接下了礦井。

假若陳厄沒有來到中央星。

在母親死后,他也許會走上跟波江星域其他年相似的人生道路——在過早的年齡面對過于嚴苛的工作環境，再過三四十年,就衰老得仿佛七八十歲一樣。

有許多篇這樣的報道和視頻。

面對不同記者的話筒，礦井里褪去學生模樣的半大孩子給出的答案卻是相似的：

“家里太窮了。”

“還有三個弟弟要養。”

“父親去世太早,家里實在上不起學,不如早點出來干活，幫母親分擔一些力。”

在這種地方,輟學是比求學容易百倍的選項。

但有那麼一間中學,矗立在偏僻不起眼的小星球上。它學費全免,只要是想讀書的小孩，就不會被拒之門外。

這間中學名長臨中學。在設計創新賽的名單里，它以非常打細算的極低預算，提出了一個改建教學樓需求。

就是被莊宴放在備選清單里的最后一間。

這一屆校長溫旋,是建校以來的第三任校長。

其實是臨危命的——在上任之前,前一任校長突發重病,無力管理，長臨中學的運作與財政全都陷混。

而就是在這種況下，溫旋辭了自己原本穩定的工作,毅然踏長臨中學的校園。

這些年里,溫旋領著幾乎是全校最低的工資,只為了維持生活。手段雷厲風行,沒多久就逐漸上手，大事小事都理得井井有條。

前段時間有許多關于溫旋的采訪和報道，從時的人生經歷,到如今接過前幾代校長的大旗，為長臨中學新一代的中流砥柱。

“實干家。”

“五十年來最杰出的Alpha。”

各種各樣的贊譽出現在文章里，視頻中。而溫旋不論在什麼時候，臉上卻始終沒顯出驕傲。

是嚴苛的，不笑的；又是溫的，有人味的。

“我不希有太多的鏡頭聚焦在我個人上，”溫校長說，“長臨中學，以及波江星域那些失學的小孩們，他們才是需要更多關注的對象。”

溫旋嗓音鏗鏘，過鏡頭過來的眼神里仿佛帶著熱量。

那一瞬，莊宴覺得自己被了。

之前存留在腦海里的，七八糟的繁雜心思都沉淀下去。

莊宴翻著設計稿，重新審視自己的選擇。

也許別的學校是比長臨中學有錢，預算又多，也好發揮。但是創作沖與靈這種東西，是不講道理的。

他心里有一個很微小，但是無法忽視的聲音——

就這個吧。

于是在時間截止之前，莊宴選定長臨中學，按下提鍵。

當天下午，聽說這個消息的秦和瑜一臉震驚：“真的假的？莊宴，你冷靜點，別想不開啊。”

秦和瑜自己挑的是一間貴族中學。反正只是初賽，也不求什麼特別好的績。穩一點，不出錯，茍進復賽再發發熱就可以了。

“我已經考慮好了。”

秦和瑜：“別吧，現在要改還來得及。”

“……”

秦和瑜繼續吐槽：“真的，就這點預算，能設計出什麼花來啊？太費力了！”

莊宴知道秦和瑜是在為自己考慮。

他沒生氣，只溫和地笑了笑，語氣分外篤定：“可是我覺得，就這間學校最有挑戰，也最適合我。”

秦和瑜沉默半秒。

“……行吧。”他不不愿地說，“我相信你。”

隨著報名時間截止，論壇上的各種討論又繼續發酵。

大多數帖子，是在對這一屆的種子選手兼明星學霸進行吹捧和造勢。

“有沒有認識X大段的同學啊，快打聽一下他選了什麼？我校學弟學妹們可千萬要避開，別被公開刑。”

“聽說他選了S小學。”

“完了，我也是！”

“……祝福你，實在不行明年繼續努力吧。”

還有一些，是在討論比賽容。

“有人看了長臨中學的預算嗎，這也太了吧？我數了好幾次，比其他學校的預算整整了一位數。”

“長臨中學這幾年經常上報紙，我其實對它有點懷，但真不敢選，在預算搞設計太難了。”

“難度這麼夸張，不可能有人選這個的吧？”

帖子不溫不火地聊了兩三頁，最后終于有人在公示名單中發現——

“笑死，你們猜是哪個傻子選了這間學校。”

“媽耶，怎麼又是莊宴？”

“這是在逗我吧，莊宴還有沒有一點自知之明了？”

刷論壇的秦和瑜，恰好看到了這個帖子。

如果是在認識莊宴之前，他肯定也要在帖子底下留言，順便嘲弄幾句。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秦和瑜在心里嘖了一聲，甚至還有點壞心眼的小期待。別人不了解，他可是知道自己室友水平有多厲害的。

到時候，莊宴把自己的設計模型公布出來。誰才是傻子，什麼自知之明——

呵，論壇上的鍵盤設計師們，等著被打臉吧！

秦和瑜猛地合上腦，轉頭大聲喊道：“小宴，去上課嗎？”

屋子的另一頭，傳出莊宴清脆的聲音：“嗯。”

—

眾多論壇的唯一男主角，漩渦中心的段，也在同一時間放下腦。

段上學早，又跳過級，所以顯得比邊同學要臉幾分。他年氣重，發稍帶卷，經常糟糟地翹著，仿佛頂了一頭呆。

聽到別人在起哄夸自己，段頓時臉蛋通紅，連聲反駁：“別這樣，我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厲害。”

“小段同學，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

“中央星大論壇都承認了，你可是這一屆最亮的星。”

段：“……”

雖然看起來沒人會聽，但段還是認認真真地申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