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葉楓咽了口口水，“如果我有所瞞，我就沒有資格請求您的幫助。”

葉守點頭，又是慢吞吞地喝了幾口水，不知在想什麼。

葉楓低著腦袋。

葉守開口：“那你為什麼要幫他？”

“嗯？”葉楓沒反應過來。

“你為什麼要幫他？”

葉楓從沒想過這問題，遲疑回答：“因為……他是我的朋友啊。”

“朋友？”葉守把杯子放下，皺起眉，似是微怒，“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麼危險，如果我不答應你，你又該怎麼辦？”

“我會去找家里的其他人。”葉楓著頭皮回答，“找不到就再找，哪怕一個人都沒有，我也會自己去的。”

“為什麼？”葉守又問了一次，“就為了一個朋友？你覺得值得自己的命，值得葉家其他人的命？”

葉楓：“……”

葉守又說：“萬一他是騙你的呢，萬一他的方法本不正確呢？你有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我們已經準備好抵百鬼夜行，沒必要去冒更多的風險了。”

葉楓攥了手指。

他抬頭，有生以來第一次帶著怒火看向葉守：“難道不值得嗎？路迎酒是不可能騙我的。”

“從小教我要有勇氣的人不是您嗎？教我什麼是驅鬼師職責的，難道不是您嗎？所以我才知道，要去保護邊的所有人，才知道什麼是舍己為人。更何況，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您可以拒絕我的請求，可以把我趕出家門，但是，問出這種問題、說出這種話，我實在不能接。哪怕他不是我的朋友，哪怕我不認識他，我也會救他。”

他渾都在發抖：“我一直把您當做榜樣，覺得我一輩子都追不上您，您……你真是太讓我失了。”

他把水杯匆匆往桌上一放，站起就往門外走。

“葉楓。”葉守在后頭他，“葉楓！”

葉楓站定腳步，沒有回頭。

葉守說：“我還是會去找一趟路迎酒。”

葉楓攥了拳頭。

葉守深吸一口氣：“……我也想聽一聽，他說的那個故事。”

葉楓愣住了，猛地回頭。

男人站起，走到他邊：“不了解來龍去脈，我怎麼幫你們？而且我也對那個陣法很好奇。”

葉楓：“……你不是說不值得去冒險嗎？”

“那時因為不激你一下，你就跟個悶葫蘆一樣，半個字都蹦不出來。”葉守說，“只是沒想到啊，你竟然敢對我發火，孩子大了就是不好管了。”

葉楓一愣，悶聲說：“我都快二十八了。”

葉守嘖了一聲：“還是小孩子。”

“那陣法的事……”葉楓問。

“我會幫忙的，”葉守說，“你都做到這一步了，我這當父親的怎麼能丟臉？”

葉楓眼睛一亮，幾乎是難以置信的喜悅。

葉守說：“上樓休息去吧，你房間剛打掃完。”

他忽然又笑了笑——葉楓已經很久沒見他這樣笑過，笑得眼角的褶皺都出來了：“好樣的，這才像是我的兒子嘛，學得不錯。”

他拍拍葉楓的肩：“你已經是非常優秀的驅鬼師了。你能說出剛才的話，我很為你驕傲。”

等葉楓上了樓，葉守也回了房間。

他坐在書桌前，回想起剛才，依舊帶著那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喝著茶水，拉開了最角落的屜。

屜里是一份又一份的復印件，是青燈會對世家公開的委托信息。

他出一個文件夾。

里頭全都是葉楓的委托報告。

有他第一次的委托，有他的每一次調查報告，有他與別人合作的大型驅鬼委托……越了十幾年，最早的幾份記錄都泛黃了，明顯被翻閱了許多次。

葉楓從來不知道，葉守并非表面上那般冷漠。

父親一直默默關注著他，關心著他的每一次委托。

葉守邊看邊笑著搖頭：“這小子真的是……”

等他把文件夾收起來，臉上又是平日的面無表和嚴肅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和葉楓一起去了路迎酒家里。

……

路迎酒看著面前的葉守，猶豫問：“葉楓是不是和您在一起？”

葉楓在葉守后探出個腦袋：“我在這里呢。”

他因為符紙累慘了，還掛著黑眼圈。

路迎酒開門讓兩人進來。

葉守銳利如刀的眼神，立馬落在了屋的敬閑上。

敬閑出一個虛偽的友善笑容——在路迎酒的調教下，他這表極迷，堪稱人畜無害。

他是以來間的，葉守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只當他是路迎酒的朋友。

他們坐在沙發。

葉楓咳嗽一聲：“我爸過來，是想了解整個事經過的。”

路迎酒有些訝異。

葉楓把這兩天的經歷，完完整整地和他講了一遍。

葉守也說：“這事不單與你有關，也關乎百鬼夜行，我們葉家當然是要管的。”

于是路迎酒表達謝，將整件事告訴了葉守。

葉守聽完后，去臺點了一煙。

完之后，他說：“我知道了，我馬上開始安排人。再確認一次，踩點陣法是什麼時候？”

“不出意外的話是大后天下午。”路迎酒回答，“先去上大學城，再去康離大橋、云山港和月山療養院。”

葉守點頭：“好。另外，我能想到幾個陳家的人選，剛好就在踩點地點的附近，等我們到了當地就去聯系他們。”

路迎酒猶豫了一下，問道：“那葉楓他……”

他擔心葉楓坦白之后，真的會被趕出去。

葉楓也在旁邊屏息聽著。

葉守不置可否：“等事結束后再說吧。”

葉家父子走了。

路迎酒長吁一口氣，坐在沙發上。

外頭的燦爛，溫地穿過窗簾，他笑了。

敬閑坐到他邊親了親他：“現在真的只剩下陳家了。”

“對。”路迎酒點頭，喃喃道，“終于……”

剩下的兩天，他們準備了踩點所需的品，路迎酒把符紙塞了幾大包。

終于在第三天的下午，一堆人鬧哄哄地出現在了路迎酒吧。

為了迎接他們，酒吧掛了個“暫停服務”，姚茍和阿梅喜滋滋地帶薪放假去了。

葉守和葉楓帶著兩個葉家人率先來了。

葉守一邊喝葉楓調的酒，一邊冷漠批評他手藝爛，而其他兩人悶不做聲——葉守的風格本來就狂野，帶的親信也是同樣風格，脹鼓鼓，滿臉兇相，還有金鏈子和大花臂。

不像是正派的幫手，反而有點像是……來酒吧催高利貸的。

再過一陣子，外頭又是一陣汽車聲響。

路迎酒往外一看，竟然是一整條豪華的車隊，浩浩地開來了停車場。

路迎酒：“……”

這用腳猜都知道是誰。

為首的勞斯萊斯門開了，西裝革履的楚大爺下來，帶了墨鏡，了自己的手表，后立馬跟了好幾個人，同樣一名牌，包得不行，前呼后擁地和他上了樓。

實際上，跟著楚半的只有三四人，再多的話就會影響陣法的穩定。

至于為什麼來了個車隊……

純粹是楚大爺的習慣。

剛上樓，他們就看見宛若黑幫的葉家人坐在吧臺喝酒。

葉守活了一下筋骨，發出“嘎噠”聲響，過去出手：“楚首席您好，久仰。”

“您好，久仰。”楚半禮貌回答，揮了揮手，楚家人也找地方坐下來了。

這下倒好，花臂老哥們悶頭喝酒，名牌英們端莊坐著。這酒吧活像被高利貸團伙和牛郎天團占領了，偏偏二者還彬彬有禮，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