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去，這綿延到不知多公里的陣法復雜到了極點。

每一筆都猶如老樹枯藤，纏繞；

每一劃都好似利刃，勾勒出鋒芒。

無異于天書，任何已知的文字、語言，都無法將它描述出來。

這是無比巨大的工作量，無數代人凝聚的心，甚至還有敬閑獻出的靈魂與修為。可惜的是，通曉它的人早已死在了天道手上。

張書挽苦笑了一下：“究竟該怎麼做，我也沒頭緒了。我們最終還是沒能讓你擺命運。”

“……不，”路迎酒卻搖頭，“還是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張書挽愣了一下。

路迎酒指向陣法，笑道：“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就能把它弄明白。”

張書挽還是愣怔：“可是它……”

“你既然和他們留心了我很多年，肯定知道我的天賦。”路迎酒輕描淡寫地說，像是在描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只要我想，這個世界上哪里有我理解不了的驅鬼？它也不會是個例外。”

他笑了笑。

依舊是那種自信和瀟灑。

他繼續說：“你們留給我的東西，已經足夠讓我獲勝了。”

“你也不用擔心那場百鬼夜行。”

“驅鬼師該有的節氣和風骨，勇氣和善良，我半點不，甚至更多。能擔任中流砥柱的人只有我，我會把這個長夜焚燒殆盡，我會解決一切，不論是鬼怪、天道還是我的命運。”

“而且，”他笑說，“我并非一個人在戰斗。”

路迎酒的目落向張書挽，落向青燈，落向陣法和其中飄浮的無數符紙。

最后目停留在敬閑上，充滿了溫。

他說：“你們傳遞下來的那一盞燈就放心到我手上吧。”

“接下來，該是我的戰爭了。”

第96章 團垃圾桶

這鏡子原本是張家專門為諦聽打造的。

自從在里頭畫陣法后，他們布置了障眼的符文，好讓天道不能發現這里。

張書挽向他們展示了符文。

無數盞青燈點在半空，無數面鏡子被照亮。

鏡子全都是懸浮在空中的，彼此間的角度被巧設計過，會將燈互相反，一眼看上去頗為壯觀。若是走進去了，就像是進了迷宮中，看見千千萬萬重自己的影子。

“它們能攔住天道的窺探。”張書挽帶著他們走過鏡子中，“這空間里又有無數個陣法，互相掩蓋，加上諦聽的全力守護，才將我們最核心的陣法埋藏在了最底下。”

“可惜的是，這陣法不能藏住人，不然你在鏡中就安全了。”

路迎酒說：“我已經去過一趟鬼界了。”

“……”張書挽訝異地睜大眼，“你功了？你穿過鬼界之門了？”

“對，多虧了你的父親。”路迎酒笑著指了指敬閑，“還有他。”

他簡單把康離大橋上的事，和張書挽講了一遍。

又說了，自己見到了車上的張皓空，是他幫忙指了方向。

張書挽聽完愣怔了一會，說：“他竟然還守在那里……不過，見你平安走了，他應該能安安心心去該去的地方了。太好了，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

笑了笑。

三人走了一陣，又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那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們兩個是什麼關系啊？”

路迎酒還沒來得及說話，敬閑就笑瞇瞇地把他攬了懷中。

“啊。”張書挽說，“嘿嘿。”

路迎酒：？？

這個“嘿嘿”實在有點靈。

鏡中的世界無窮無盡，如果沒有青燈引路，很快就回不去了。

他們簡單轉了一圈，看了巨大陣法的邊緣。一路上路迎酒拿著筆記本寫寫畫畫，記錄下來細節。

按照張書挽的說法，這個陣法名為“勘”，作用是找到天道的所在。

走過明明滅滅的符文，張書挽解釋說：“雖說天道無形，但一直以來，家族都有質疑天道的言論：那就是，天道可能被某種東西污染了，可能是因果，可能是氣，反正眾說紛紜……否則它索要祭品的行為，實在難以人信服。”

“活祭是快五百年前的事了。”路迎酒說，“難道是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不清楚。”張書挽搖頭，“我父親和楚游先生一直在研究，沒有結果。如果它真的被污染了，那麼這個陣法能把你們帶去污染源。”

輕嘆一口氣：“世家的目的除了保護你之外，也想要凈化殘暴的天道。當然，這些都是理論上的。”

他們花了相當長的時間，一點點走過陣法。

就是回去時出了點問題。

鏡中世界實在太遼闊了，張書挽平時是騎著諦聽往返的。

但是諦聽只愿意載契約者。

敬閑本來想抓點妖魔鬼怪來的，結果團子在他們腳下打轉，瘋狂搖尾。

它的形變大，飛速變了一個兩人高的巨型團子。

——大概想表達的意思，是讓他們騎上去。

張書挽驚嘆不已。

特別喜歡茸茸的東西，出手抱住團，使勁蹭了幾下，還夸贊它手好有彈。

路迎酒和敬閑上去了。

它的太多太，他們兩人幾乎是陷進里頭的。

接下來的數十分鐘，諦聽在前邊帶路，團子邁著短努力跟上，竟然沒掉隊。

敬閑得意道：“還不是我養的好，你看它現在多強壯。”

路迎酒扶額道：“你拿它又當了多次廚余垃圾桶，你以為我沒看到嗎？”

路迎酒說得半點沒錯。

之后的幾天，他天天看敬閑把團子當垃圾桶。

張書挽為維護陣法，往往會在鏡中待很長時間。

走不開，就由諦聽化作的小鬼怪給做飯——這片空間中，不單有臨時的屋子，還有小小的廚房。

諦聽的廚藝竟然不錯。

據說，它之前聽別人的心音，聽了不廚師的菜譜。

路迎酒有點恨鐵不鋼，著團子：“別人家契約的會買菜、會做飯，你怎麼整天想著吃呢？吃就算了，你別高高興興當垃圾桶啊。”

團：“嗷嗷嗷嗚——”委屈的樣子，眨眼屁顛屁顛跟著敬閑進廚房了。

敬閑親自下廚，給研究陣法的路迎酒做飯。各種廚余垃圾直接往團子里丟，方便得不行。

晚上他們便在小屋里過夜。

依舊是碧瓦紅墻，黑的屋檐。屋雖然簡單但十分舒適。

敬閑還是不滿意。

第二天，鬼拉拉公司就拉著一堆家來了，一件件往鏡子里搬。什麼檀木茶桌什麼豪華床墊，什麼蠶被什麼天鵝絨靠枕，一眾排開任由路迎酒選。

張書挽算是沾了路迎酒的，欣賞了一通間家，也拿了一堆走。

臨走前和路迎酒說：“你男朋友真賢惠。”

路迎酒心想，可不是嘛，不然怎麼會是閑妃。

他們就這樣在鏡中世界待了兩三個月。

中途，天道的侍從再次出現。

這回路迎酒遵守了他的承諾，沒有再推開敬閑、獨自面對。

兩人一同戰斗，并肩浴。

大部分時候侍從們都被殺了。

偶然它們也源源不斷、來之不絕，路迎酒和敬閑就會去鬼界避風頭，等過個幾日，侍從們放棄搜尋了再回來。

路迎酒的筆記寫了一本又一本，在屋堆得麻麻，還整天和敬閑一起騎著團子，到看陣法。張書挽給他講了很多陣法的細節，只不過東西太多太雜，也無法全都知曉、全部理解。

閑妃一直負責一日三餐，充分發揮新東方老師鬼的教學果，各種食流來，什麼東坡、檸檬蝦、炒菜心和水煮羊排……

三個月下來路迎酒沒胖，團子沒胖，敬閑也沒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