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濂聽不進去,在他看來,那些低賤的鹽工生來就是勞碌命,他們的價值就是熬出更多的鹽,沒有休養生息的必要。
更何況,一個鹽工倒下,會有更多鹽工填補進來,多的是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賤奴。
樓喻心中冷笑,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
他提議道:“煮曬兼備,豈不快哉?”
郭濂眼睛一亮,是啊!
又煮又曬不就行了?方才是他腦子沒轉過來。
他拱拱手:“還是殿下想得周到,來之前,下已知殿下的曬鹽法產出極高,只是可惜會被下雨天埋沒,如今有解決的法子,那可真是青石鹽場的一大幸事!”
樓喻故意問:“曬鹽之法功在千秋,郭大人是否有意上表圣人,借此請功?”
這一政績足以讓郭濂運亨通。
郭濂這時候倒有幾分清醒,他捋捋胡須搖首道:“下并無鴻鵠之志,只愿在慶州府安心度日。”
他上頭那麼多大山,隨便來一個都能把這功勞奪了去,而且等他升去了京城,這些鹽利估計就到不了他的囊中。
他還不如在這慶州當個土皇帝,將鹽利死死捂在自己懷里。
反正如今朝政紊,有崩斷之象,他還不如偏安一隅,趁天崩之前,多攢些錢以備后患。
郭濂用他樸素的小民思想,功說服自己昧下曬鹽之法。
樓喻眉梢微挑:“郭大人,既然你已有所打算,不如就此與慶王府合作,曬鹽所得利益,我予你一如何?”
郭濂:“……”
他呵呵一笑,“鹽場乃朝廷管控之地,鹽工亦由府衙分發酬勞,殿下莫非想空手套白狼?”
“沒有我,也就沒有曬鹽之法。”樓喻不愿讓步。
郭濂:“沒有下,殿下也保不了曬鹽之法。”
“想必郭大人見過雪鹽了吧?”樓喻毫不怵,“雪鹽之價,是原鹽的百上千倍,且本不愁銷路。”
同郭棠一樣,郭濂不可避免地心了。
他瞇著眼道:“殿下打算分下多利?”
“原鹽一,雪鹽一。或者原鹽兩。”樓喻仿佛是個周皮。
郭濂:“雪鹽產量如何?”
樓喻輕描淡寫道:“只要不缺錢,不缺人,想要多有多。不過你也知道,以稀為貴。”
什麼東西一旦泛濫,就不值錢了。
“我要原鹽一,雪鹽一。”郭濂答應合作。
他當然想將全部利益占為己有,但如今郭棠在樓喻手中,他投鼠忌。一旦郭棠回來,他一定要籌謀將慶王府牢牢掌控在手里。
屆時不管是原鹽還是雪鹽,都將是他一個人的!
他想得眼睛都開始發紅,仿佛瘋狂的賭徒,神漸猙獰。
旁觀的霍延見狀,不由蹙了蹙眉。
他覺得,樓喻與郭濂這種老狐貍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事敲定,郭濂問:“不知殿下何時放了犬子?”
樓喻眸清澈又無辜:“我與郭兄誼深厚,不知郭大人能否割,讓他多陪我幾日?”
狗屁!
郭濂為他的無恥到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幾日后,青石鹽場進行整改,郭濂下令保留煮鹽的,并調撥一部分鹽工去開辟更多灘池。
煮曬兼并后,青石鹽場的鹽產量眼可見地翻了好些倍。
除去上鹽的數目,余下的鹽通過郭濂的路子,銷往全國各地,僅一次,獲利數萬兩!
至于珍稀奢侈品雪鹽,樓喻只提供了五百斤,卻也賺取兩萬多兩白銀!
他將自己和郭濂的分利,全都記在小本本上。
郭濂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他和樓喻如今是一繩上的螞蚱,只要樓喻不想死,他就不會暴。
他賬數目,除了曬鹽和雪鹽的一,還有大部分煮鹽獲得的利潤,不比樓喻拿到的錢。
事已進正軌,樓喻無意繼續待在鹽場,便令人收拾行囊,打道回府。
鹽場天風吹日曬,樓喻覺得自己的臉蛋不僅黑了一個度,還糙了許多。
回府后,慶王妃見到他,果然心疼連連,“黑了,瘦了。”
樓喻比比自己頭頂,“沒有瘦,就是長高了。”
這趟行程他滿意的,不僅打通了源源不斷的錢利來源,還鍛煉了自己的。
“娘讓人給你做幾新裳。”
樓喻笑著點點頭,“謝謝娘。二筆他們這些天照顧我也辛苦了,給他們每人都做幾套吧。”
“行,”慶王妃笑著點他鼻尖,“就你會疼人。”
母子倆閑話半天,慶王妃終于不舍放他回了東院。
繡娘適時來替他測量型。
樓喻吩咐馮二筆:“將三墨、霍延、繼安他們統統來,大家都做幾套新裳。”
馮二筆歡喜極了,不迭地拍著馬屁,讓人去傳話。
轉念又道:“殿下,阿紙還在田莊,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樓喻待:“等他下次回來,賞點銀子讓他自己去繡莊。”
“好嘞。”
不一會兒,馮三墨、霍延、楊繼安、阿硯都來了。
樓喻已經量好,就笑瞇瞇地坐在一旁看著他們被繡娘擺弄。
繡娘一雙手生得若無骨,袖口帶著甜的香味,在小年的上繞來繞去,小伙子們全都僵。
霍延繃著一張俊臉,雙拳握。馮三墨面無表,僵得厲害。馮二筆最游刃有余,在繡娘靠近的時候,還使勁嗅了嗅。楊繼安年紀小,最為乖巧順從。
樓喻越看越覺得有趣。
等繡娘測量完畢,他問:“靜文呢?替也量一量。還有霍煊和霍小娘子,都做幾套裳。”
反正他現在有錢,幾件服算不得什麼。
霍延卻拒絕:“他們不必。”
無功不祿,霍煊和霍瓊如今在慶王府白吃白喝,還能跟著夫子讀書,霍延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沒事,見者有份。”樓喻對自己人向來大方。
孫靜文回府后,就去了荒院尋霍瓊,聽聞消息便帶著霍煊和霍瓊一起過來。
聽說要做新裳,小孩們臉上都洋溢著驚喜和期待。
本以為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樓喻完全沒放在心上,未料裁新一事,竟在東院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
事件的發生,源于東院仆和王府雜役的一次爭執。
提起東院的仆從,不得不說明東院的仆役配置。
筆墨紙硯是樓喻的親隨,一般是出門時帶出去辦事充場面的,也是樓喻最重的存在。
馮二筆是其中最得用的,他在樓喻邊待的時間最長。從前拍馬逢迎“樓喻”喜歡,如今做事同樣樓喻看重。
馮三墨雖是形人,但他做的事卻有人能替代。
阿紙和阿硯就比二筆和三墨低一等,通常理一些跑喊話之類的雜事。
除了四個親隨外,東院原先還有四個婢和四個使婢。
不過經過上次王府放仆,如今只剩下四個婢。
逢春、采夏照顧日常起居,阿蘭和阿竹做的是灑掃等使活計。
采夏為人潑辣,又是東院的一等婢,在慶王府的奴仆中,也算得上金字塔頂端的人。
以前格活潑,頗得慶王世子喜,可樓喻穿來之后,幾乎很使喚婢做事,有些關乎私的活兒他要麼自己干要麼吩咐馮二筆。
如此一來,采夏的地位勢必損。
相貌艷,心高氣傲,不敢沖到樓喻面前問個明白,便只能對著底下人發火。
當然,也不是無緣無故地發泄火氣。
起因是一個使雜役沖撞了,撞壞了手中的湯盅,湯灑滿一地,碗碟俱碎。
這可是專門給殿下補的,里面的都是最華的部分!
采夏氣急敗壞,怒斥道:“不長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