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章長到兩歲時,生母柳氏病故,他自小就養在肅王妃膝下,得肅王妃疼。后來,肅王不知從哪里找到一個醫高明的老道人,為王妃醫治不孕之癥,王妃按照老道的法子調養半年,果真懷上了孕。
肅王喜出外,大大地行賞一番,京中人人皆知肅王有多期盼這個孩子。
王妃懷胎十月,辛辛苦苦誕下麟兒,肅王府這才算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嫡長子,便是謝知鈞。
因這孩子來得十分不易,肅王夫婦對之異常寵,卻也不曾因此薄待了謝知章。
謝知章小時候是個不善言辭的,邊沒有個玩伴,很是羨慕別人家有手足兄弟,自打弟出生以后,連書也不大讀了,日就抱著謝知鈞玩兒。
王府上下其樂融融,說不出有多和,雖然徐世昌跟肅王府的這兩位公子不怎麼好,但心底卻很羨慕他們。
二人天南地北地閑談著,門外進來一個婢,湊到謝知章邊說了兩句話。
謝知章聽后點點頭,遣下去,又對徐世昌說:“錦麟,聞滄前些日害了風寒,上一直不好,眼下大夫來號脈,這事給下人,我總不放心,想親自過去瞧瞧,恕我招呼不周。”
徐世昌不得趕溜號,笑道:“哪里哪里?當然是世子爺更重要些。哥哥,你不用管我了,我喝完這盞茶就走。”
謝知章道謝,行跡匆匆地去了謝知鈞的住。
除了大夫和謝知鈞,房中再無他人,謝知鈞背對著坐在床邊,上半剛揭了繃帶。謝知章走過來,看他肋下橫著一道劍傷,雖然大好,仍舊心有余悸。
大夫給他換過藥以后,道:“世子爺多福多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小的再下兩副調養的方子,配著祛疤的藥膏一起涂,不出半月也就好了。”
謝知章過去跟大夫仔細問過藥理中的忌諱,一一記在心間,完后又賞他一錠金子,要他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那大夫捧著金錠,喜笑開,滿口答應。
回到房中,謝知鈞披上薄薄的春衫,敞著懷,仰躺在床榻上。
“也不怕著涼。”
謝知章走過去,手幫他系上衫。
“你真的太沖了。”他一邊系一邊說,“要不是手下人認出王霄的頭顱,提前將此事告知了我,我都不知你竟帶人去刺殺趙昀。父王與太師何等關系,趙昀又是太師的學生,你無端端地非要殺他做什麼?”
謝知鈞不耐煩聽他說教,奪過他手中的帶,自己草草系上。
當日在瀾滄苑,他跟裴長淮玩過了火,本有心賠罪,不想竟在游廊中遠遠看見裴長淮和趙昀撞在一。兩個人同在北營共事,相識并不奇怪,可謝知鈞總覺哪里不太對。
尤其是那趙昀還長了一張跟謝從雋相像的臉,更令他討厭。
謝知鈞素來恣意隨心,他討厭的人就一定要死。
可恨長街那次刺殺未能殺了趙昀,他還一時失手傷了裴長淮……
這都是趙昀的錯。若非裴長淮來救趙昀,他也不會不小心刺傷了他。
謝知鈞握拳頭,道:“我看到趙昀那張臉就討厭,這個人我一定要殺!哥哥倘若是來問罪的,如今也晚了些。”
“同你好好說話,怎麼就問罪了?”謝知章嘆了一口氣,很快服道,“好了,好了。那趙昀左不過就是一介賤民,太師府用來制衡裴昱的棋子罷了,你想殺他容易,可眼下不是時機,他還有大用,等以后哥哥替你料理他。”
他看著謝知鈞傷的口,眼睛沉了沉:“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謝知鈞道:“大哥要是真有心,就替我查清楚趙昀的份。”
謝知章嘆道:“太師將他抬到如今的地位,豈能不查清楚他的來歷?趙昀的世,大哥都一一告訴你了,可你偏偏不信。”
謝知鈞道:“當日在長街,我跟他過手,他使出了清狂客的劍法……不,是謝從雋的劍法!天底下相像之人很多,可劍法卻是獨一無二的,他一定跟謝從雋有莫大的關系,接近長淮也一定不安好心。”
他越想,就越發瘋,蹬上黑靴,起就要走,“不行,我要去告訴長淮。”
“我看你就是疑神疑鬼!”謝知章一把按住他,臉微變,道,“多年了,你還是執迷不悟!聞滄,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想殺趙昀麼?你跟趙昀無冤無仇,殺他,還不是因為裴昱!就算你殺再多的人有什麼用,你跟裴昱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謝知鈞的眼睛一寸一寸冷了下去,“謝知章,我勸你閉。”
“怎的,為你大哥,我連說一句都不行麼?裴昱到底有什麼值得你惦念的,你為他做過那麼多傻事,他在乎過嗎?”
在謝知鈞口那道新的劍傷之下,還有一道舊劍傷,只有謝知章知道他是怎麼傷的。
當年謝知鈞還被幽拘在道觀中,消息閉塞不靈,裴昱的兄長接連戰死后,朝中誤傳裴昱被皇上任命先鋒、陪同老侯爺率兵馳援一事,傳到了謝知鈞耳中,他便連夜逃離道觀,只前往走馬川,就為再見裴昱一面,護他周全。
謝知章得知弟弟竟敢違抗皇命,私自離開道觀,火速帶人追趕。
當時邊疆戰事吃,走馬川周邊的城池到烽火連天,謝知鈞四打聽裴家軍所在,行為顯眼,被一隊北羌士兵認出是梁國人,且他腰懸寶劍,并非平頭百姓,雙方當即就起手來。
對方人多勢眾,謝知鈞不慎中了一劍,眼見不敵,只得且戰且退,好在謝知章及時趕到,這才救下他一條命。
當時哪怕再晚一刻,謝知鈞會如何,謝知章連想都不敢想。
他心疼自己的弟弟,越心疼他,就越恨裴昱。
謝知章咬牙道:“與其看你一錯再錯,我還不如先殺了裴昱,早早斷了你的業障!”
“你敢!”
謝知鈞猝然出手,掐住謝知章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床上。謝知鈞雙目布滿,表越來越痛苦,也越來越猙獰。
“謝知章,你敢他一下!”
第61章 故人心(二)
嚨扼,謝知章的臉迅速漲紅,他攥住謝知鈞的手腕,痙攣一般的掙扎著,窒息的痛苦讓他五逐漸扭曲。
就在他幾乎快要昏厥的那一刻,謝知鈞一咬牙,還是收了手,將他從床上拽起來,推到地上去,“滾!”
隨著他一松手,空氣一下灌管,謝知章捂住自己的嚨,劇烈地咳嗽著,好久他才停下來,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樣子。
謝知章苦笑一聲:“連我你都想殺,是不是為了裴昱,你可以什麼都不要?”
謝知鈞此刻只覺頭疼裂,手死死抵著額頭,沉聲道:“我讓你滾。”
“罷了。”
謝知章早就知道,謝知鈞偏執,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得到,或許等得到以后,他反而就會逐漸失去興趣。他為兄長,又怎舍得看他一直如此痛苦?
謝知章平復了一口氣,站起來,撣了撣袍,道:“你要想見他,眼下是最好的時機。”
“什麼意思?”謝知鈞輕輕一瞇眼。
謝知章繼續道:“這些日子你一直將養在府上,傷勢時好時壞,我就沒讓屬下告訴你。先前趙昀以貪墨之罪抓了劉項,想利用他攀咬出北營其他的將臣,裴昱為了從趙昀手下保全那些老將,私自置了劉項父子,后又去皇宮請罪。”
謝知章自然不會說這背后有他在推波助瀾,他只將在世人眼中的表相告知謝知鈞,卻也足以令他大驚。
謝知鈞狠狠一皺眉,“請罪?那皇上……”
“你放心,他雖去請罪,卻正合皇上的心意,畢竟皇上還要用人,假使那些老將舊臣都讓趙昀一個一個扳倒,武陵軍豈非要變趙昀的天下?所以皇上沒有深究裴昱的罪過,只是不許他再去管武陵軍的事,爵位還在。”
謝知鈞下意識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謝知章見他為裴昱如此,心上與嚨一樣難。他去倒了一杯冷茶,了兩口里的腥氣,再道:“人人都知道,趙昀跟裴昱在北營斗得你死我活,倘若趙昀真跟謝從雋有什麼關系,以謝從雋的,他會舍得裴昱這麼大的罪麼?我說你疑神疑鬼,你還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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