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地瞧著他,一時之間,只覺好似有刀子朝心口狠狠捅來,連痛都覺不到……
末了,我指尖輕,拂過那垂落 下幾綹的發梢,指腹小心翼翼地拂過他臉上的傷,紅著眼,愣怔地問:“你為何不告訴我?”
徐長風卻來,輕輕握住了我的手腕,將我的掌心往他的臉去。“我一直害怕,”他嘆了一聲,道:“我這副鬼樣子,會嚇到你。”他的聲音里,帶著微不可察的意。
我摟住了他。
后半夜,雨勢漸弱,天還沒亮我們便上路了,又走了一天一夜,終于在第三日的清晨,到了城門口。這個時辰,城門還未開,徐長風亮出令牌,門衛便將城門給推開,發出沉重的聲音。
我們直接趕回到了徐府,遠遠就看見大門外,張袁早已掐準了時候,帶著幾個管事候著。
我下了馬,將繩子給下人,抬頭看著眼前這兩扇漆紅門扉,還有牌匾上的“徐府”二字。兩年后的今日,我重回到這里,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覺。
張袁走了過來,朝我俯一拜:“小人恭迎君回府。”
我扶起他,便看張總管頭上白發錯,比起兩年前,又蒼老了不。我心一,不忍道:“這些年,你辛勞了。”
“不敢、不敢。”張袁欣笑了笑,之后便忙領著我們進去。
我直接跟著張袁,一路疾步去了三房。離開徐府兩載,這院子比之當年,好似又更加清冷了些。路上,張袁告訴我,徐老爺致仕后,便帶著大夫人返鄉。姜氏不肯跟他去,一直和兒子留在京中。
“到了,君快請。”我一隨張袁踏進屋中,便聞到了那悉的藥香,這里的每一、每一景,我竟都不曾忘記過。
我穿過外堂,走了幾步,便起珠簾,從那里頭約地傳出子噎的聲音。
姜氏回頭一見到我,眼里便流出喜。這不過兩年,便白了半邊頭,臉上的妝容也不復致。不及招呼我,就轉頭對床上的人道:“鶴郎,你快睜開眼看看,是誰來了?”
我越過下人,一步步走近,慢慢地,就來到了床邊。
床上,躺著一個人。
只看,他面頰消瘦憔悴,兩眼深陷,臉灰敗,在被子外的手掌瘦骨如柴,已經是一副病骨支離的模樣。
我兩眼不眨地凝視著他,他似是有所念,緩緩睜開眼。那雙眼,宛若攏著秋水,溫如初。
徐棲鶴定睛瞧著我,良久,輕喃喃道:我夢見……桃花開了。”
我握住了他的掌心,搖頭說:“不是夢。山莊里的桃花樹,已經都開花了。”
徐棲鶴虛弱地頷首:“我知道。”他慢慢地出了一個讓人心碎的微笑:“我說過,我會等你,便不會食言……”
他咳起來,我輕著他的膛,他卻支起子,指了指旁邊的柜子。下人會意過來,趕走過去,接著就將幾樣什取來給我。
那是一疊已經泛黃的信箋,還有皮彈弓等等一些舊。
我看著它們,輕道:“我還以為,你早就把它們都扔掉了。”徐棲鶴抬手,指腹過我潤的眼角,將我落下的頭發,溫地別在耳后。
“它們畢竟……是你的心之。”他闔了闔眼,嘶啞道,“我終究,還是舍不得。”
我守著徐棲鶴喝下了藥,待他睡了以后,方小心地將掌心出,將床簾放下來。
我一個人,走在闃然的長廊上。
恍惚之間,好似有無數人影從邊走過,耳邊還模糊地聽見那虛幻的鶯聲燕語,還有不知是誰發出的晴朗笑聲。那些,許許多多的聲音,許許多多的影子,或近、或遠、或清晰、或模糊。縱觀人的一生里,有誰來過,有誰離開,可到底不過是命中的過客。我傾盡一生,想要活得明白,卻到最后才理解到,我們每個人,費盡心思,機關算盡,其實也不過是想在彼此的時間里,多停留一瞬。
清風吹拂,我聽到了“叮叮”的風鈴聲。抬頭一覷,就見到屋檐上,懸著一個小小的木牌。
我執住木牌,翻過來一看,就看那上頭有著斑駁的墨跡,已經看不出,究竟是一條金魚,還是一朵清蓮……
我將它放開,一抬眼,便看見前方的盡頭,站著一個男人。他眉眼深邃,著暗服,卻是臨風玉樹,下擺的云雀也栩栩如生。
卻看,那兩眸瞅來。它們曾經熱烈似火,如今,卻如煙波一般沉寂悠遠,轉瞬,又是滄海桑田。
我久久不,他亦然。
忽而,從我后,傳來一聲清亮的呼喚:“父親!”
我只來得及看見一個小小的影子從邊跑過去,就見眼前的人漸漸展,就像是寒雪化開,春暖大地。
“圜圜,讓父親抱一抱——”他俯下接住了跑過來的孩子,將他給舉起來。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懷里的孩子,那孩子有兩歲般大,長得如觀音座前的小金一般。他吮著拇指頭,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也好奇地盯著我瞧。
燕聲婉轉清揚,如夢一樣。
徐燕卿抱著他,目盈盈地看了看我們,低聲對孩子說:“走罷。”
他說:“我們去見一見你爹爹。”
——(完)——
第71章 番外(一)
寧武十七年,三月三日。
齊王小世子李鴻由云穰親自護送徐家小姐,回到上京徐府。此時距離徐瓔珞離京,已過去七年。
當年徐瓔珞到齊王府時,還只是個八歲的小姑娘。李鴻尚記得,當年也是自己去迎接這個小表姐。老齊王妃出自將門虞氏,是李鴻的親祖母,他和徐瓔珞年歲相當,出生時不過晚了幾日,就無奈吃了當弟弟的虧。
李鴻長這麼大,這回還是頭次進京。徐瓔珞坐在轎子里,他驅馬走在隊伍前頭,一路從城門關到徐府,也算是開了眼界。他們比預定的時辰到得要早,徐府的總管和管事一大幫人出來迎接。
那徐府的總管姓張名袁,已經有些年紀,人胖胖的,但是很明。李鴻想,能當得了大總管的人,還真沒見過不明的。
李鴻一上前來,張袁便躬拜道:“拜見齊王世子。”后頭的一撥人也跟著跪下來。
李鴻被這麼大個陣仗嚇了一跳。
這時,從轎子里傳出咯咯的輕笑聲。不等丫頭攙扶,就見轎簾一掀,一個姿態娉婷地走了出來。的模樣雖談不上花容月貌,但眉眼生得十分英氣,很是伶俐聰敏的模樣:“免禮罷,我們鄉下來的世子,可擔不起這麼個大禮。”
云穰遠在千里之外,規矩自然不如京城來得講究。張袁等人見到,便又一拜:“恭迎大小姐回府。”
徐瓔珞說了聲“起來罷”,看了眼眼前的一圈人。張袁會意過來,解釋道:“侯爺正在朝上,小姐回來的時辰早,院君去了鋪子,剛接到消息,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寧武十二年徐大將軍退敵有功,今上賜封為鎮平侯,食邑一千戶。徐瓔珞倒也未發難,只挽過齊王世子的手臂:“我家到了,這就帶你這土包子進去瞧一瞧。”
云穰偏遠,但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富庶之地。李鴻為王爺世子,自認為見識不算小,他未到上京之前,也聽說過京中世家的氣派,等到如今親眼一見,方知徐瓔珞說他是個“土包子”,還真不能算是冤枉。
先不說眼前這雕梁畫棟,每一樣的件都細雅致,連個喝茶的杯子都大有來頭。李鴻見過不妙之,可鮮有看到能將這每一個事都恰到好地糅合在一起,不由暗中驚嘆。
不多時,下人便來道:“院君回來了,在前頭恭候世子和小姐。”
李鴻便同徐瓔珞,跟著那下人到了徐府前堂。還未到京城之前,李鴻便已知京中徐家有三位爺。徐瓔珞出自大房,是鎮平侯和前妻氏的獨,鎮平侯雖是個常人,功績卻不遜楔子,還是圣上親封的鎮北大將軍。二爺則是當朝的刑部尚書,拜正二品。不出仕的三爺乃是上頭欽點的皇商,還兼修圓造林,也算是個富貴閑人。這二爺和三爺都是金貴的楔子,院君沈氏則出自七氏里的沈家,嫁給三兄弟為妻,婚至今已近十載。此外,府里還有個小爺,正是那沈氏所生的子,年不過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