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下頜的線條也越發清晰繃了，人也總是顯得有些倦怠。

也不是憔悴，他們私底下議論，倒是溫雋容了不。

奇怪得很。

江懷楚擺擺手，溫聲說：“無礙，多謝掛念，本王會注意的。”

朝臣這才松了口氣，一人和其他幾人對視一眼，笑說：“王爺不日便要娶妻了，咱們難得見王爺一回，怎麼也得先恭喜一二，沾沾喜氣。”

江懷楚神一頓，笑說：“多謝。”

氣氛和樂融融，幾位朝臣又和江懷楚寒暄了幾句，才如沐春風地出去了，門剛關上，江懷楚抓過桌案上的素凈手帕，彎下腰一陣干嘔起來。

太妃一進來就瞧見了這場景，一時心疼壞了，倒還記得把門關嚴，快步走到小王爺后，著他的背替他順氣，輕聲問：“要麼？”

江懷楚好了些，輕著氣，慢慢搖搖頭。

太妃氣惱道：“怎麼都滿三個月了還這樣？”

江懷楚擺擺手，笑說：“好很多了。”

太妃神黯然，心疼地嘆了口氣。

小王爺剛懷上就一路顛簸、幾經輾轉才回到國都，坐馬車的那一個月幾乎可以說是天天吐，他皇兄也是個鐵面無的，生蕭昀的氣，連帶著也憎惡他肚子里蕭昀的孩子，愣是只管江懷楚不管孩子，自己怎麼勸都沒用，一天都沒馬車行慢些，也從未停下歇過腳。

總算回了國都端王府，由人心伺候著，胎也穩了些，不太吐了，卻也總干嘔得難，直到過了頭三個月，才徹底好轉，卻不像旁的有孕之人，一過三個月就舒服了，早間依然會偶爾難干嘔。

太妃沒好氣說：“這麼喜歡折騰人，子別跟蕭昀似的。”

江懷楚整理文稿的手一頓，沒說話，將文稿疊疊齊，站起道：“我馬上去趟彌羅山莊，可能得過兩天回來。”

太妃無奈點頭。

小王爺肚子里的孩子是他蕭家的，老頭本就喜歡小王爺，如今加上孩子，更是喜歡得不得了，他九十五歲了還是子，也沒個伴兒，對江懷楚肚子里的孩子好奇得不行，恨不得住到端王府上來天天纏著他，像個老農盯著自己的莊稼長，被小王爺委婉地拒了又拒，才迫不得已眼蹲在彌羅山莊，天天給他寫信又是裝病又是哭鬧他來。

太妃見江懷楚又抱了不公文文稿，立馬手去搶，語氣驟然嚴厲：“去了就別看了！你這一天天的怎麼行？子要扛不住的，旁人哪像你這樣，你倒好，通宵達旦的……”

江懷楚背過，不讓搶，語氣堅定：“最后半個月了，我得理完。”

太妃和他僵持了會兒，也知道他表面溫和乖順，實際難以搖半分，嘆了口氣。

小王爺從不讓看，也知道他肚子肯定大起來了，眼下又是盛夏，南鄀又在南邊，氣候比大寧熱上不，自己都穿起了薄紗，小王爺卻還在穿厚重的綢緞。

他耐熱怕冷，倒還好，不難，只是寬松的裳、厚重不的料和系得微松的腰帶，估計再過半月也遮不住他的肚子了。

這歲數，見過不有孕之人，都是這樣的，頭三個月不大顯懷，一進第四個月，肚子就開始瘋漲。

小王爺自己也有主意，一回來就閉門不出理這幾個月積的公務，同時預先料理接下來幾個月的事，幾乎沒一刻休息。

他和說，他打算滿三個半月就到彌羅山莊居，直到生完再回來。

外頭管家來催，說馬車備好了，江懷楚朝點了下頭，抱著公文文稿往外走。

太妃在后看著他的越發清瘦的背影，心下微微難。

從大寧回來后，小王爺子越發安靜甚至悶了，雖然依舊見人三分淡笑，卻不比在北寧時那麼生真實了，戴回了從前當端王時用人皮面，又變回端方矜持、高不可攀的端王了，人平靜無波，看似令人如沐春風，無形之中卻著難以接近的距離。

人像個頭頂的月亮，月華清和，實際遙不可及。

這是他的份對他子、舉止無形的要求和約束，沒有辦法的事，他本來想什麼就不跟人說，自己也讀不懂他在想什麼。

眼下也只有和他聊孩子，哄鬧著要他的肚子，他才會惱地瞪。

……

馬車上，四下無人，江懷楚紅著臉，慢慢抬起放在一邊坐墊上的手，輕輕上了自己的肚子。

那里的弧度一天天越來越彎，手攏上去，凸起明顯，上去，也能到明顯的曲度。

江懷楚別開視線，看了會兒簾外繁華的街市，過了好一會兒才又低頭，看著那里。

他每天十二個時辰都要和它和諧相，看著它從什麼也沒有，一點點變大，今天比昨天又大一點，又凸一點，不知不覺凸起來這麼多。

他看了不醫書，他的肚子比尋常三個月的還要大上一些。

它在飛速長大，好奇妙的覺，生機，一個小東西無時無刻不在陪伴著他。

只屬于他的小東西。

照這個勢頭，也不知道還撐不撐得住半個月。

江懷楚角不自覺噙了一笑，修長細白的指尖了它，小東西像是頂撞報復似的，他嚨又涌上一陣干嘔的，江懷楚已經習以為常了，抿咽下，等平息下來，低聲訓道：“還囂張。”

這話像是讓他想起了什麼，他臉上的笑滯了滯，眨眼散了，腦海里那個斜眉鬢、五濃墨重彩的含謔男子也隨之一起消散了。

江懷楚面無表。

倒真像是他欠他似的，他不折騰他了，換個小東西天天折騰他提醒他，生怕他忘了。

記著有什麼意義？明明一輩子也見不著了。

……

彌羅山莊在南鄀境，坐落在離京都不遠的彌羅山上，從京都坐馬車過去也就兩個時辰的路途。

因為彌羅山莊和南鄀的關系，各國人只要攜帶彌羅山莊的令牌，經過了南鄀守軍的盤查，確保不會對南鄀造威脅，就可以前往彌羅山莊。

彌羅山莊分布在各的眼線也會暗中盯著這些人，防止他們居心叵測對南鄀不利，一旦發現，格殺勿論。

有這條規矩在，各國來南鄀去彌羅山莊的人，都安分守己得很，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界上，彌羅山莊又以暗探殺手聞名天下。

這些外來人只被容許去彌羅山莊，若要去守備森嚴的京都，還需由京都府審批許可。

馬車駛在平開闊的山道上，馬車里，蕭昀吹著流氓哨，掀簾子看著外頭郁郁蔥蔥的景：“謝小爺，本公子好多年沒來這兒了。”

謝遮謝小爺看著興高采烈地跟出來踏青郊游似的蕭昀，表一言難盡。

當初他勸是勸了，蕭昀沒過一個時辰上朝時就宣布要駕親征攻打南鄀，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他更沒想到的是，安逸了好兩年的文臣正抱住蕭昀的大吵吵著國不可一日無君，死也不肯讓他再駕親征，髀復生的武將還在想辦法提起都快生銹了的刀槍，兵部正在從各地方調兵，拍著脯向皇帝保證兩個月后肯定能完軍隊調集，發兵南鄀，五個月后肯定能行軍到達南鄀邊境，大展大寧雄威，皇帝和朝臣糾纏了幾天，又花了大半個月火速安排好了之后半年的朝政，自己就帶著八千兵離京，直奔南鄀了……

把文臣、武將、大軍都丟在了后。

他可以想見第二日滿朝文武發現皇帝不見了的驚悚。

蕭昀只帶了他，還有幾個和謝才卿關系好的臣子。

年輕的倒還好，劉韞那把歲數了，被蕭昀折騰得騎了大半個月的快馬，屁被馬蹭破、長痂，又蹭破，如此反復數次，都已經長繭了，他們總算花了不到一個月就趕到了南鄀。

如今為了上彌羅山莊，連那僅有的八千兵都被蕭昀扔在城外五十里，真的像是踏青郊游。

總算也有好，他們悄無聲息火速抵達南鄀，南鄀估計這會兒還沒得到大寧要進攻南鄀的消息，邊境沒對大寧人戒嚴，不然他們就算像如今喬裝打扮了，想上彌羅山莊也難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