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昀嗤笑:“朕也不知南鄀皇帝有惦記人妻的癖好,當真道德模范,萬世師表。”
江懷逸臉鐵青:“你……”
謝才卿心驚跳。
“你放不放?給你臉了,宴上了氣,這會兒借題發作氣我?”蕭昀冷笑,“真以為彌羅那老頭能踩朕臉上?朕不打你們是朕仁慈朕孝順老人家朕懶得打,不激還蹬鼻子上臉了,你放不放?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陛下!”謝才卿道。
“心肝兒別怕。”蕭昀眨眼變了副面孔,溫哄著。
抬頭又冷笑道:“我數到三。”
江懷逸氣得渾發抖。
謝才卿轉頭看向江懷逸:“殿下……”
蕭昀懶得數了,一秒都不愿意謝才卿在江懷逸懷里多待,直接上手搶,生生撥開甩掉了江懷逸的手,將謝才卿抱在懷里,把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終于舒服了,低頭看著自己的玄和謝才卿的白袍,眉梢一提。
這才配。
他以勝利者的姿態懶洋洋地看江懷逸。
謝才卿:“……”
他再次意識到了個人力量的渺小。
后小徑上越來越多的人朝這邊涌過來。
見謝才卿還在抱歉地看江懷逸,蕭昀不由分說撥過他的臉,他只能看著自己,橫抱著人轉頭就走,留下呆若木的宮人,和聽見皇帝和南鄀國君起了爭執最先趕過來幫皇帝、卻瞧見陛下堂而皇之抱走狀元郎的劉韞。
“老先生!”
“老先生!”
劉韞厥了過去,宮人了一團。
第72章
寢宮里,蕭昀還在氣頭上,叉腰踱步:“朕不打他真以為自己算蔥——”
“陛下喝口茶。”
手邊茶奉上,蕭昀剛要揮掉,見奉茶的是謝才卿,手指頓了頓,態度一百八十度大拐彎,和悅接過,喝了一口。
謝才卿袖中手收:“陛下先前在花園所言,陛下為何不打南鄀?”
“噢,”蕭昀不耐煩道,“朕有個老祖宗,就彌羅山莊那個老頭,你應該聽說過他,胳膊肘往外拐和南鄀相親相,怪煩的,主要他有二十來萬私軍,加上南鄀的,估計得五十多萬。”
謝才卿心頭一,蕭昀對他們國的兵力了如指掌,朝廷上定有大寧細任要職。
謝才卿故作恍然,道:“老祖宗也該是向著陛下。”
“屁呢,朕還是個皇子的時候上彌羅山莊,那時候才多大,十二三歲吧,他就屁顛屁顛地拿好吃的好玩的忽悠朕,朕答應以后不要打南鄀。”
“……那您答應了嗎?”
蕭昀沒好氣道:“朕是那麼好忽悠的嗎?”
“什麼事兒都瞞不過朕的眼睛。”蕭昀挑眉一笑。
謝才卿:“……”
蕭昀坐了下來,語氣緩和了些:“不過朕畢竟欠他人,他又是朕老祖宗,反正南鄀也安分,威脅不到朕,不肯俯首稱臣進貢朝拜,朕也就勉為其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他猛地一拍桌案,表又大開大合起來:“沒想到江懷逸居然——”
戰戰兢兢的尹賢在謝才卿后,將手中玉瓶悄悄塞給謝才卿,謝才卿又雙手奉給蕭昀,蕭昀火氣滯了滯,話語也滯了滯,態度又變,和悅地從謝才卿手里接過。
他拿著玉瓶,看向立在謝才卿后的尹賢,詫異道:“居然又到日子了嗎?”
尹賢點頭:“奴才都記著呢。”
蕭昀匪夷所思道:“這一個月過得可真快,跟幾天似的。”
尹賢瞥了眼坐在陛下對面眉目如畫的謝才卿。
日日夜夜和這等絕膩在一起能不快嗎?
以前陛下還有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的好,自從把干干凈凈一張白紙的狀元郎哄上了榻,就只剩下了一個好。
陛下這一個月,要麼在榻上,要麼在去榻上的路上,要麼在想怎麼哄謝才卿去榻上的路上。
蕭昀說:“心肝兒你覺得快不快?”
謝才卿道:“……快。”
快得度日如年,一天天數著過。
蕭昀拔掉玉瓶上頭塞得的紅塞,從中倒出兩粒珍珠大小通烏黑的藥丸,就要就著尹賢遞來的溫水服下,謝才卿忽然反應過來:“陛下這是什麼藥?”
“噢,”蕭昀謔道,“防止你日后地位不保的藥。”
謝才卿一臉茫然。
尹賢憋笑說:“陛下十幾歲在行伍的時候便每月都用了,一直用到現在,是……”
尹賢頓了頓,老臉一紅:“是防止讓子有孕的藥。”
謝才卿冷不丁臉煞白,垂下眼簾,袖中手掐得死,面上才沒有失態,心頭卻大,耳邊嗡嗡作響。
如墜冰窖。
蕭昀一直在吃避孕的藥丸。
蕭昀一直在吃藥。
他不知道。
這等無比晦的事,加上一月才吃一次,又如此方便,他本不可能知曉。
那他這些天……長達數月的準備,一點一滴了解蕭昀,瞞騙皇兄,不遠千里送上門,把自己打碎艱難重塑,千方百計勾引他,將一切都出去了,那麼多個不著寸縷、崩潰迷失的夜晚,一個多月漫長煎熬的等待。
這些,這些。
他本不可能懷孕。
蕭昀一直在吃藥。
失控的翻江倒海的緒將他頃刻打落深淵,謝才卿掐著自己,掐得指尖青白,慢慢呼出一口氣,終是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了下來,從深淵里爬了出來。
這就是結果。
一個確定無疑的、失敗的結果。
或許是因為進展得太順利,讓他對懷上蕭昀的孩子充滿期待,甚至開始期待懷上以后,這一瞬才如此難以接,如果說皇兄的到來是將他從云端推到了兩頭不著的半空,眼下這句話,徹底將他推進了谷底。
謝才卿面不改。
失敗就失敗。
他在來之前,就設想過所有壞結局,其中當然也包括計劃意外終止,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他說服自己接了每一種壞結局才來北寧的。
事往好的方向發展時,他快樂,事往壞的方向發展時,他也必須學會接,承擔慘痛損失和嚴重后果。
他不是輸不起。
除了事與愿違,這并不是段不堪的回憶。
只是曾經對于孩子期待的恥一點點浮上心頭,他面紅耳赤,無面對任何人。
他為了一個不可能耍心計,并在滿心期待一個不可能,像個傻子。
幾息之間做好了所有的心里準備,蕭昀吃完藥,還在盯著他瞧,見他臉紅,還以為是害,笑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謝才卿面上平靜如一灘死水,疑說:“陛下為何要吃藥?”
蕭昀說:“不想子有孕啊。”
謝才卿語氣微訝:“陛下分明潔自好,不近,為何還要——”
“總得防著些,朕一直覺得,自信是知曉自己而為人的劣局限,加以提前管束預防,才不是無腦狂妄,朕連自己都未必能管得住,”蕭昀笑了,“不然也不會這樣對你了,更何況是管住居心叵測的旁人?”
謝才卿看著他,心下失笑。
他就是那個居心叵測的旁人。
蕭昀沒好氣說:“萬一被人下了藥,稀里糊涂做了,這還能花錢打發,要是珠胎暗結,朕到時候不想負責全天下都會朕負責。”
“再不然朕迷心竅,和誰有了水緣,互相說好好聚好散,自己轉頭就忘,結果人家隔幾個月大著肚子,懷著不知道是誰的種就跑來說是朕的,這冤大頭朕當不當?”
謝才卿垂下眼簾。
他不會讓蕭昀當冤大頭的。
他從沒想過損害他一星半點。
可他仍是沒有機會。
“朕討厭被人利用,脅迫著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不容許自己的人生有一點意外,失去掌控,被人牽著鼻子走,小事無所謂,大事上哪能含糊?這會影響到朕的一輩子,朕可輸不起,所以只能做好這些細節,提前加以防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