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你——”
“從前有個小男孩,”蕭昀強買強賣地開始講,“他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應有盡有。”
“他老爹雖然花心,他卻有個很他的娘,他娘說,他以后會是皇帝。”
謝才卿一愣,表微微復雜。
蕭昀懶懶說:“小男孩不知道皇帝是什麼,也不想要,但是人家都說這個東西是他的,所以他也就以為是他的了,也沒多稀罕。”
“結果后來,娘去世了,爹也因為誤會,不小男孩了,小男孩住在很黑很黑的屋子里,一住就是好多年,人家一見到他,就會指著他說,就你也配當皇帝,小男孩當時想,我不想要,你塞給我,我沒了,你又說我不配。”
蕭昀笑說:“小男孩生氣啊,你們說我不配,我偏配,小男孩翻盡了史書,史書上寫滿了不配,小男孩偏覺得自己配,小男孩想,那是別人不行,又不是我不行。”
“后來又過了好多年,小男孩又拿回那個皇帝的東西了,還是同一批人,已經匍匐在他腳邊說他配了。”
蕭昀的語氣悠哉悠哉的,謝才卿心卻說不出的復雜。
蕭昀的過去和他打仗的威名一樣舉世皆知。
他是廢太子。
母親是門皇后,結果被人誣陷與人私通,蕭昀脈不正。
皇后被廢,郁郁而終,蕭昀也了廢太子,囚深宮。
蕭昀的話……
他說他翻盡了史書,都沒有廢太子登基為帝的前例。
可他依然不信,不相信歷史上沒人做到,他就做不到。
他能走到今天,付出的艱辛可想而知。
“朕跟你講這個故事,是想說,”蕭昀眼神漆黑如墨,“這世上任何朕想要的,不管旁人怎麼說,朕都會不擇手段地得到,你也是。”
“朕不會讓自己的每一刻有任何一憾,你明白麼?你是朕的,朕想要,你就逃不掉。”
謝才卿心頭大震,呼吸紊了一瞬。
……
圓月下,玄男子有說有笑地背了白男子一路,一直背到終點。
發纏繞,臉頰相,前所未有的靠近。
……
幾日后,各國的朝貢使團紛紛到京,被禮部極妥當地安排住下。
翰林院里,謝才卿坐著,在長袖里給自己號著脈,神微懨。
再過個三四天他就和蕭昀睡滿一個月了,他依然毫沒懷上的跡象。
這幾日蕭昀還老帶他出去玩兒,晚上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怎麼也不肯他,他更焦慮地睡不著了。
門口有個面貌英偉的中年男子火急火燎地進來:“狀元郎可有空?”
謝才卿回神,見是禮部侍郎,溫和道:“有空的,不知有何事,才卿能否幫上一二?”
禮部侍郎大松了口氣,笑道:“能能能,當然能,那太好了,南鄀的使團到了。”
謝才卿執筆的手一頓。
禮部侍郎道:“你是不知道,南鄀故意要下大寧面子似的,來的都是一群白飄飄的男子,領頭的那個更是,宮眼睛都看看直了,臉紅啥樣了都,丟人!長得好了不起了?”
謝才卿悄然挑起一點角,若無其事地下。
“總之我大寧這邊接待的朝臣……著實一言難盡了些,”禮部侍郎急道,“你快跟我過去,給咱撐撐場面,咱大寧的狀元郎長的可比那群上墳的好看多了!”
禮部侍郎嗤笑一聲,目落到謝才卿上,這才發現謝才卿也是一上墳白袍,尷尬地咳了一聲。
“……”謝才卿下心下思念,不得立刻見到悉的人,“好。”
禮部侍郎拉著謝才卿就火急火燎往外走,邊走邊氣急敗壞道:“那個領頭的男子什麼玩意兒,長得好了不起了?還暗諷我們大寧接待的連個能看的都沒有,怎麼就沒有?他見到你肯定就沒話說了,氣死他!”
“全程臭著臉挑三揀四,怕我們看不出嫌棄似的,呵呵,眼高于頂啊,高高在上地跟自己是皇帝似的,你待會兒見了,一定記得替我們嘲諷他,真他娘的氣死我了,怎麼會有這種人!”
“……”謝才卿佯點點頭。
外就是這樣的,明褒實諷,表面和諧,話里藏刀,畢竟各自立場利益不同,誰都想長自己面,殺對方威風,攀比較勁貶低拉踩乃常事。
這次也不知道來得是誰,南鄀朝臣好像沒這等脾氣之人。
他一時半會兒竟想不出。
“你真的不知道,”禮部侍郎越說越火大,“他搞沒搞清楚啊,是他帶著貢品來和咱大寧修好關系,全程臉黑得跟咱們欠他多錢似的,句句嘲諷,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
“您消消氣。”謝才卿溫言道。
“我能消得了嗎?真的!就跟咱了他老娘似的!你待會兒見了就知道了!”
謝才卿微笑說:“……您消消氣。”
禮部侍郎罵罵咧咧了一路,總算扯著謝才卿進了禮部接待使團的大殿。
謝才卿一踏進去,左手邊黑服的大寧魁梧兇惡大漢個個臉紅脖子,估計是被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撲上去咬右邊白服個個皮子利落的瘦竹竿兒小矮子娘炮。
大殿里吵了一鍋粥。
大寧的朝臣看見禮部侍郎后跟著的風儀無雙的人,頓時轉怒為喜,得意洋洋地睨著對面。
南鄀為首之人穿著一繡著金的白袍,頭上束著玉冠,頭發襟皆是一不茍,量高挑拔,模樣清正俊朗,氣質貴不可言,威嚴大氣,臉上的紋理走向,讓他顯得有些端肅刻板,不怒自威,像是廟里一尊令人心中生懼不敢親近的威神。
他臭著臉,神冷淡至極,臉上的嫌惡毫不加掩飾,一雙漆黑的眼里悅著火,拳頭攥得的,手背上青筋暴突,似乎下一秒就要揭下端肅威嚴的皮,厲聲大罵。
他隨著其他人,偏頭看向了大殿門口。
謝才卿腳步猛地一頓,渾上下的從頭冷到腳。
皇兄。
第68章
難怪彌羅報網沒有收到南鄀使者團任何消息。
因為帶使者團的是皇兄,彌羅山莊在南鄀那邊的探子都是南鄀人,心向南鄀,不可能將南鄀皇帝去北寧的消息傳給北寧這邊。
但凡消息傳遞途中泄一點,被有心人得知,皇兄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而皇兄為一國皇帝,自己的人也不是吃干飯的,只要他想,躲過北寧這邊的眼線雖難,但不是不可能。
那封回他說娶皇嫂的信,是騙他的,為了麻痹他,防止他提前得知,在南鄀境人出兵攔住他。
畢竟邊關都是他的人。
謝才卿一瞬間想通所有,臉發白,轉頭走,大殿里禮部尚書高聲喊道:“狀元郎可算來了!”
他這一聲如雷貫耳,一時大殿里所有人都看向了門口的謝才卿。
謝才卿腳步徹底頓住,渾僵。
隔著三個多月的日子,江懷逸猛地瞧見江懷楚,見他不過來打招呼,居然還想逃,臉越發沉,冷冷看著他。
謝才卿背著都覺得如芒在背,頭皮發麻,呼吸微微急促。
從小被管到大,他對皇兄的懼怕刻在骨子里。
禮部侍郎以為他是怯場,拉著他袖子就雄赳赳氣昂昂地往里走。
坐著的南鄀使臣看著進來的清雅若神的男子,愣了愣,原本有些自矜的神霎時消失了,面不善。
禮部尚書笑道:“這位是峻州西城的謝才卿,新科狀元郎,你們南鄀消息八面靈通,應當聽過,他在峻州名氣可不小,峻州的百姓總說謝才卿比你們端王還才貌雙全,真是胡說八道沒見過世面,令你們見笑了。”
南鄀的一個臣子騰地就要起來,被邊人按住,咬牙切齒笑道:“我們端王喜靜風雅得很,平時想見一面都難,哪像狀元郎長袖善舞,被人著就過來笑臉迎人啊,是沒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