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宵心中頓時哭無淚。

老天有眼，這些天來，見了駙馬爺對殿下一片癡，便是再傻，也知道自己本不可能橫一腳進去，如今早已老實了不說，駙馬爺也從沒拿正眼瞧過啊！

蘭宵心中害怕，卻聽長公主問道：“你這些日子，可有好生伺候駙馬？”

愣了愣，回過神來，跪在庭前對著長公主連連磕頭，聲道：“奴婢……奴婢自然是好生侍候駙馬爺的，且……且奴婢如今，如今也已經謹記本分，不敢再有逾矩之心了，還請殿下明察，饒過奴婢吧！”

裴昭珩一愣，半晌才想明白這婢在想什麼，他不由得有些無奈，道：“誰告訴你，我不讓你有逾矩之心了？”

蘭宵一怔，沒明白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

找蘭宵叮囑，本來是他早已決定之事。

……蘭宵其人，他已查過，先前服侍在張貴人宮中，還有兩年便可放出宮去，雖然蘭疏說有些不安分，但在裴昭珩眼中，也不過是，總打著去后宮中那些得寵嬪妃宮里的主意罷了。

盡管如此，蘭宵卻并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也不曾害過人。

謀生不易，想往高走，吃一口好飯，是人之常，裴昭珩覺得本其實不壞，這才會安排在賀顧邊。

這樣一個他知知底，雖然有些小心思，卻不至做什麼壞事、又有幾分姿的婢，若能引得賀顧注意，總比讓他去外面，勾搭些來路不明的人，要強得多了。

有心思是好事，賀顧那般跳子，太木訥的，恐怕也不能他留意。

這本來是他早已打定主意，想好的事，可是此刻，卻不知為何……

他忽然有些不想開口。

原本覺得還過得去的蘭宵，今日不知為何，在他眼里卻變得有那麼幾分不順眼起來。

……太過怯懦，姿雖然不錯，卻過于弱嫵。

子環將門出，喜歡的子，估計應當也是英姿颯爽、爽朗果斷的。

裴昭珩垂眸看著跪在庭前，瑟瑟發抖的蘭宵，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雖然小家碧玉，也有可人之，但要配子環……還是勉強了些。

只是如今他和子環已然婚，便是真有合適子環、又的確容貌、人品都合宜的將門之，那般的子，又豈會愿意委為妾？

蘭宵見長公主半天不曾發話，心中不由有些狐疑，暗想，殿下似乎……似乎并不是要置？

裴昭珩側眸看了看蘭疏，蘭疏朝他點點頭，果然對蘭宵道：“咱們長公主殿下，子不好，不能生育，這才將你安排在駙馬爺邊，你若有福分，能得駙馬爺青眼，愿意收了你，做個側室，殿下也不會責怪你。”

蘭宵聽得眼睛微微睜大，愣在原地。

蘭疏繼續道：“不僅如此，若你能給駙馬爺生個一兒半，日后殿下，自不會虧待了你去，你的孩子，可記在殿下膝下，算是駙馬爺與殿下的嫡子，以后襲爵承產。”

“今日殿下吩咐，把這話明說與你，便是怕你不敢盡心服侍駙馬爺，心中有顧忌。”

“若真如此，其實大可不必，你以后該怎麼侍候駙馬爺，還是怎麼侍候。”

蘭宵仍然愣愣的，似乎是沒回過神來。

“今日之事，你聽了自己心中知曉便罷了，絕不能告知旁人，更不能駙馬爺知道，殿下吩咐過你這些，否則，殿下定不會輕饒，你可聽明白了麼？”

蘭宵這才回過神來，壯著膽子，抬眸瞧了瞧。

月下，長公主面上神淡淡，什麼也看不出來，后的蘭疏卻神沉肅，問道：“你聽明白了嗎？”

蘭宵這才猛地回神，連忙磕頭，額上不由得沁出三分冷汗，連道：“奴婢明白了，只是……只是……”

長公主道：“只是什麼？”

蘭宵心知其實不該說這話，但又實在是實話，以后搭不上駙馬爺，早晚還是得跟殿下說，倒不如丑話說在前頭，省的將來被殿下怪罪。

便壯著膽子，道：“只是……駙馬爺對殿下用至深，蘭宵姿平平，也沒什麼本事才學，駙馬爺想必是看不上蘭宵的，恐怕……也不會愿意收奴婢為妾。”

“而且，前些日子，殿下與駙馬爺婚第二日，駙馬爺就提點過奴婢，不許奴婢有非分之想，要奴婢謹守本分，奴婢也怕被發落，豈敢……豈敢再惹駙馬爺不快呢？”

此話一出，裴昭珩和蘭疏都是一怔。

半晌，裴昭珩才道：“既如此，你盡力而為便是，不必勉強。”

蘭宵連忙叩頭稱是。

這才小心翼翼退下，離開了主院。

蘭疏送走了，關門回來，便看到月下，三殿下神有些晦暗不明，他那本來按在七弦琴上的修長五指，忽然抬手在琴弦上一撥，七弦琴剛要發出一聲刺耳激鳴，卻又被他猛地按住了。

琴聲戛然而止。

蘭疏不由得眼皮一跳，低聲道：“殿下，怎麼了？”

裴昭珩閉了閉目，道：“沒事。”

他站起來，把那琴抱起，轉要回屋里，剛走了兩步，卻又頓住了。

蘭疏道：“殿下？”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道：“若是蘭宵一個不夠，過兩天就再挑幾個家世清白，品行端正的良家子……”

頓了頓，又道：“……子爽朗些的。”

蘭疏垂首道：“奴婢記得了。”

應了，裴昭珩卻也沒進屋去。

他把琴給蘭疏，蘭疏連忙接住，裴昭珩這才轉走到了剛才那張石桌前，抬手頓了頓，拿起了桌上，賀顧剛才留下的那個藍服的小人兒。

他修長白皙的五指，把那個小人兒在手里，指腹在小人圓頭圓腦、笑哈哈的臉上，挲了片刻。

裴昭珩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看起來雖然似乎仍一副淡漠模樣，眸卻微微有些凝滯。

蘭疏卻瞧出來了——

三殿下這是在出神。

也不知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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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尋常小夫妻，婚后都是三日回門，帝出降，則又稍有不同，公主和駙馬婚后，十日才需回門。

賀顧與長公主回門的日子，本來比七夕要早兩天，但七夕那日，宮中正好有宮宴，皇后便十分任的他兩個在家中，多膩歪兩日，等七夕那日再回門，正好還能湊一湊七夕宮宴的熱鬧。

陳皇后心中小算盤，打得啪啪作響，若是正常他兩個回門，當日來、便得當日走，但七夕宮宴，是宮中難得熱鬧喜慶的大宴，正好可以尋這個由頭，留他兩個在宮中過一夜，那豈不哉？

是故二人回門的日子，便定在了七夕這天。

賀顧起了個大早，他忘大，早把昨天說渾話要親瑜兒姐姐，結果慘遭拒絕的事兒，給忘到了九霄云外。

當然也不會為此繼續惆悵。

賀小侯爺不記隔夜仇，更不記隔夜的堵，平白自己難。

他滿腦袋都是今天要和長公主回宮，拜見帝后這件事，早早洗漱完畢，挑了那件最喜歡的寶藍團云紋、束腰窄袖錦袍，又挑了半天的發帶，試過了藍又試了白，連連問蘭宵和征野：“哪個好？”

蘭宵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今天一早就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此刻他問話，也呆愣愣的沒回答。

征野打了個哈欠，拍拍道：“爺，不就是發帶麼，都差不多啊。”

賀小侯爺十分倔強，梗著脖子道：“不行，必須得挑最好看的那條。”

征野：“……”

世子爺果然越來越矯了。

賀顧比劃了半天，把整個院里的下人都問了一遍，最后終于老實的系上了那條藍發帶，這才出門去。

車輦早已備好，長公主也已經等在馬車車廂里，見了賀顧，愣了愣，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