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肖甜心醒得早。
一看手機, 有慕教授發給的留言。
容是, 問昨晚睡得可好。
肖甜心抓了抓頭發,只覺得腦袋有瞬間失聯的覺。
一切, 都放空了。
昨天做了什麼事嗎?會睡得不好?不就是在趕制他的那幾套高訂西服麼!
於是, 這樣想, 也就這樣回複了。
那邊靜了很長時間, 在要放下手機去買早點時, 短信來了:昨天的事,你不記得了?
“昨天我一直在家趕你的服啊!”手指敲得飛快, 打完按了回複鍵。
頓了頓, 他又說:“你倒是記得吃[二哈]。”故意的語帶調侃。
“是你自己打電話來說要請我吃飯的,有好吃的,我當然記得。”打字秒回。
他又沉默了。
倚在窗邊, 慕驕看著樓下花園繁花似錦,心裡卻是一片蕭瑟。對昨天的事,失憶了。
選擇失憶。因為黃千和李鈺案涉及了曾經的痛和深埋的刻骨的傷。
而他, 及到了造神異常的本源。
***
燈橘黃, 打在木質的牆壁上, 十分有調。小木屋的結構,牆上掛了好些懷舊的海報。是家調不錯的咖啡館,坐著三三兩兩的客人。
大廳一角放著一臺古董留聲機,黑膠唱片在不斷旋轉,是一首懷舊歌曲《昨日重現》。如此調, 其實是適合來的。
聞著淡淡咖啡香,說著低低的話。這是肖甜心腦子裡能想到的。
不過今天這裡分外安靜,居然連一個客人也無。
不遠,傳來鋼琴聲。
一抬眸,就見到左邊靠牆位置有一部白的鋼琴,而一白西服的英俊男人在彈琴,十指修長,彈奏得如同行雲流水,琴聲悠遠。
正是那首《昨日重現》的曲調,鋼琴聲與留聲機裡的歌聲合為一,更引人共鳴。
如此妙的氣氛,卻突然出現了不協調,原來有人在爭論什麼。盡管說話聲很低,但也看得出爭論得頗為激烈。
說話聲是從一排綠植後傳來。
肖甜心一邊往裡走,一邊給慕教授發短信,告訴他自己到了。
這裡的布置很雅致也很巧妙。剛才遠遠看見綠植後是一道嵌有刺繡的屏風,屏風過去是一張小桌子。向著那邊走,穿過一道拱門,再是一道水晶簾,已經移步換景到了中庭。瞬間,就覺得亮堂了起來,原來這裡是天咖啡座。
兩棵高大的樹木立於一旁,而樹上梨花開得正好,白白的一片,風過時,簌簌而落,十分麗。
而樹下坐著的,正是當年的年,一件白襯,襯得眉眼清雋,面容幹淨,好看得過了分。風,吹落一樹梨花,輕黏他肩頭,使人莫名想起了那句詩:當時年春衫薄。
肖甜心一時忘了時間與空間,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只見他單手托腮,眉頭擰得,眉心一點淡淡殷紅,很淡很淡,好像淡得一眨眼就不見了。
他們那桌的談論並不愉快。
慕驕托著腮,拇指忽然按到了下的凹陷,用力地一點一點,許久才說:“何為人格,以及如何測量人格尚存爭議。尤其是犯罪人格。說到底,人格刑法前途堪憂。”
“一來,人格刑法的實證調查其實是舉步維艱,落不到實。畢竟被測試的都是監獄裡的監犯。這一類人,他們的犯罪人格是在獄前,還是獄後才形的?而且只有是獄前形,這項調查才有意義。
其次,犯罪人格很難被測量。在目前的科學條件下,能完好的滿足信度和效度條件的人格測量技寥寥可數;而且很難作為法律評價的標準,更不要說作為定罪、量刑、行刑的據了。
再者,犯罪人格鑒定由誰負責的問題。以心理醫生、社會工作者和司法工作者為主要員的犯罪人格鑒定委員會,雖然有相當比重的權威,也能遵照國家《犯罪人格鑒定標準》進行鑒定,但值得注意的是,這是國家《犯罪人格鑒定標準》未來制定的標準,也就是說還沒有真正制定出來。所以到了落地實施依舊有局限。心理醫生對犯罪人是否有犯罪人格有足夠大的發言權,對行為人是否定罪也有相當大的決定權。但其實這是不科學的。因為在對犯罪人進行犯罪人格測試時,他們可以藏起自己。數據也就不真實、不科學,缺乏嚴謹。”
慕驕最後說:“說到底,‘天生犯罪人’是不存在的。”
“但你不能否認,犯罪人格。所有的連環殺手幾乎都是犯罪人格,即antisocial personality。”另一個學者模樣,十分儒雅的男人辨析。
肖甜心明白了,說到底,犯罪人格本質上就是反社會人格,antisocial personality。
但還是有不同的。
“羅梭在後來修正了他的‘天生犯罪人’學說,沒有人生來就是罪犯,時刻想要犯罪。連環殺手的變態需要過程,他們的反社會人格也並非一朝一夕形,是年所環境、青年所環境影響。過程中,如果有好的幹預,其實是能改變他們的變態過程的。舉一個例子,一是我的朋友,曾經的國際刑/警澤。而另一個,也是最近的最新的一個例子,黃千。他們的年都到來自家庭的暴力對待。我的朋友,他長為正直的人,而後者卻了可悲的連環殺手。兩個案例,都很值得我們參考。而反社會人格是缺乏同理心的,他們不到任何,所以冷麻木。他們為什麼不到,原因多是來自於他們缺失的年。從小父母就沒有讓他們會和到,久而久之,他們就失去了的能力,沒有同理心。”慕驕始終堅持所有犯罪人格和犯罪都是後天形的。
“shaw,”那個英俊得十分端莊的男人雙手握,放在桌上,看著慕驕說:“我這裡有一個案例,在一個滿幸福的家庭,得盡父母寵的只有八歲大的男孩子把只有三歲大的妹妹殺死了。開始時,警察以為,只是他一時錯手捂著妹妹鼻時,而造的誤殺。警察問他,為什麼要捂妹妹的。他說,太吵,太煩,他只是想讓暫時閉。但後來的結果是什麼?”
***
慕驕低笑了一聲,“,你就別賣關子了。”
景藍只是聳了聳肩,微微笑了:“慕驕,你總是太急切。”
別說慕驕了,即使是肖甜心也被這個案例吸引住了,站在一邊屏風後靜靜聽著。
“後來法醫驗時發現,小孩的嚨裡有十幾服用的最大號的針。每一都很、很長。警方連同心理學家一起,和小男孩談話。小男孩全程冷漠,也承認了那些針是在妹妹死後被他塞進去的。”
大家很安靜。
慕驕和肖甜心都在沉思。
最後是慕驕做了妥協,“有點意思。或許真的有極部分的‘天生犯罪人’,和先天的反社會型人格。這類犯罪人,殺戮是在裡流的,有傳。可以從醫學角度,由傳學去著手研究。”
“犯罪人格研究計劃,我會一直執行下去。景藍,顧問這個位置你是跑不了的,畢竟研究項目是你提出。所有數據,我都會錄犯罪實驗與心理調查研究數據庫裡。”慕驕輕笑了一聲,又說:“不過我們得拉拉投資了,咦,安之淳去哪裡了?”
“你們真當我是大型印鈔機?澤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一修白西服,英俊得像個王子一樣的男人,從後走了過來。
他的名字,肖甜心記得,從華爾街日報、到本市的財經類雜志都有他的事跡。安之淳,是譽國際的銀行家。
原來,也是慕驕、澤的朋友。
這真是一場別開生面的辯論。
而且,慕驕的研究是有非常重大的意義的。這不是金錢能夠代替,但又是需要金錢去支撐的。因為研究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力與財力。
難怪就連安之淳,也被他們請了來。
但由於,他是外行,所以只是負責提供資金方面的幫助。他坐在那,只是安靜品著咖啡,極話。
或許是站得太久了,又或許是的眼神太過於炙熱,即使隔著半明的白紗,慕驕都覺到了被注視。他一抬頭,果然看見了。
倆人隔著一道屏風,相。
慕驕站了起來,朝走來。
但驀地,他又在屏風的另一面停住了腳步。
他離,那麼近,只隔著一道白紗。
隔著屏風,他朝出了手。
他的手,就停留在屏風後臉上的位置。
他後的那群朋友個個都似看好戲似的低聲笑。
他歎了一聲,轉過屏風,走到面前。
“嗨。”他輕聲說,話裡有濃濃的愧疚。
***
生他氣?是肯定的!
但更多的是想念,和對他的眷。
說到底,肖甜心要氣也是氣自己,沒有骨氣。
很多事,一瞬之間就了然了。
他既是五年前飛機上遇到的慕教授,也是這段時間裡,一直和接的慕教授。
他的臉上,胡須剃盡,還原出本來青臉龐。
還有他那句語帶調侃的戲謔,在耳邊縈繞:“刮完胡子,你就能看到我的樣子。難道你不期待嗎?”
原來,是他!
其實慕驕心底是害怕的,害怕自己一靠近,就逃避了。
十年時過去。他一直不來找,要生他氣,是應該的。
他低低地歎氣。
總得有一個人主靠前一步,對不對?!總得有一個人做主的!其實,肖甜心不介意,那個人是自己。
主朝他靠近了一步,在他面前站定,努力仰高小臉看著他,忽而對著他眨了眨眼睛,甜甜地:“阿,小,,小?”
的調皮,打破了倆人十年間的桎梏,與恩怨。
聽得後傳來的轟一聲大笑,慕驕有些無奈。他舉起手來了眉心,又無可奈何地看著,然後手一垂,自然而然地按到了的腦袋上,輕輕了。他說:“甜心,我一直在等你。”
一直等著你,從來沒有變過。那個人,就是你。
肖甜心踮起腳尖看他,一直看著他的眼睛,離他那麼近那麼近。莞爾:“沒關系,只要那個人是你。”
只要那個人是你,我心甘願地等,也不生氣。
沒有說出來的話,他都懂了。
忽然又輕聲說:“以前,你也總是穿一件白襯。就像現在一樣。”
的話,使他又想起了從前。
***
原來,慕驕從一生下來就弱,住在保溫箱一個多月,數度下了病危通知,所幸活了下來,但媽媽怕他養不大,又聽老人說,要起孩名,才好養活。於是,很不幸的,他的小名就,小,至於是阿,還是小,或是小,看他媽心,隨時變換,一直到他上初中。
想起從前,慕驕的眸變了變,思緒又飄得遠了些。他兩歲時,因為傭人大意,被人販子從公園抱走,輾轉賣給了好幾人家,四歲時遇到的那個家庭,男主人有暴力傾向,一直挨打和待,最後被一對國夫婦解救並收養,帶他飛到了國定居生活;而他的父母一直不放棄,用了所有的人際關系,抓到了那個人販子,一直追查,也在大使館那邊得到了一個消息,就是見到過類似的孩子,額間有一粒小小的殷虹的朱砂痣,後來也就一直追到了國,終於找到了他。那時他已經六歲了。對父母的回憶相當模糊,且和外國夫婦建立了,後來經過協商,他經常中國、國兩地往返,生活在兩個家庭裡,直到高中才回到國,跟隨生父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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