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底下目細細的端詳著眼前的這碗新出鍋的長壽面,雪白的面條,油亮的湯頭,的菜蔬,面湯里淋著的臊,還有細切的蔥均勻點綴,豬油的脂香混合著面香被熱氣激發,縈繞在鼻尖之上久久不散。
這碗面原型出自揚州廣陵府,號曰春。是廣陵當地百姓的家常吃食,也是韓墨初兒時每次贏了蘇澈的歲錢都要去吃的一種吃食,而今日的這一碗里不止有春面醇厚的湯底,還淋上了尚宮吳氏制的沫臊子。
順帶一提,韓墨初今日親自下廚做的這三碗面是在吳姑姑的全程指導下完的,自打顧修和韓墨初在前年吳姑姑出宮照顧晴昭公主時這對君臣趁著夜將最心的砂鍋炸了兩半,便在小廚房上多加了三把鎖,并吩咐所有在君臣二人邊服侍的人無論在或是不在,都絕不許讓這兩個活祖宗再靠近的小廚房。
“父皇,亞父,兒臣實在太了,就先吃了。”小毓誠迫不及待的用筷尖挑了一大縷白生生的面條,略微吹吹便送進里。
面條口的一剎那,小太子整個人都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父皇顧修,那一縷白面就像是胡子一般掛在邊不上不下的垂著。
“你怎麼了?”坐在毓誠對面的顧修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也挑起一縷面條送進里。
然后,顧修也愣住了。
對面落座的一對父子,就那麼一人咬著一縷面條,一不,更不說話。
坐在父子二人中間的韓墨初見狀也挑了一口面條,面條口的瞬間,韓墨初舌尖上敏的味蕾立馬就將這團滋味不明的東西頂了出來。
這碗看似味的面嘗起來竟然又甜又咸又酸又辣,掛在面條上的湯中混雜著和面的堿味,還有一菜蔬未的生苦之味,好似哪一味料都放多了些,煮得火候又差了些,綜合在一起就是十足的難吃。
他上一次吃這麼難吃的東西還是在多年以前給顧修用銅壺煮的那碗半生不的咸粥,簡直比戰場上那些未經調味就架火烤的炙還要難以下咽。
“咳咳,陛下殿下別吃了。”韓墨初掏出懷中的帕輕輕角,溫潤的笑之中夾雜著些許愧疚。他早就該知道自己確實不擅烹飪,可又偏偏每次都不愿死心,畢竟比煮面難上千百倍的事他都能信手拈來,怎麼就做不出一碗滋味上的長壽面?
可見上蒼公平,說到底還是人無完人。
叼著面條一不的父子二人終于有了作,他們先是將含在口中半晌的面條用筷子送到了口中,又沉默的合眼將其咽下。
“其實,臣不介意......”韓墨初再次開口試圖阻攔。
這對相顧無言的父子好似聽不見一般,一口接著一口的埋頭吃面,好似了三天三夜似的狼吞虎咽。
好在面條順,不用怎麼咀嚼就能過嚨,填飽肚子,否則這對父子非噎死不可。
父子二人在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里不僅僅吃了碗中的面條,還豪氣干云的將碗中的熱湯統統一飲而盡。
“亞父,您做的長壽面真好吃啊!”小太子毓誠朝著邊的韓墨初牽扯出了一個實實在在心滿意足的笑容。
“嗯。”另外一邊的顧修也點了點頭,對韓墨初的手藝表示出了認同:“朕覺得子冉做的面,倒也不比吳姑姑做得差。”
見父子二人這般形,韓墨初忽而覺得有點恍惚,好似他方才嘗過的和這父子二人吃的并不是同一個鍋里撈出來的面。
“陛下和殿下,當真覺得臣做的長壽面好吃麼?”韓墨初輕聲問道。
“好吃!”父子二人異口同聲道。
“既然如此,臣這里還剩了一碗,陛下和小殿下就分著吃了吧。”韓墨初笑盈盈的將自己幾乎一口沒過的長壽面推到了父子二人中間。
“父皇,亞父,兒臣吃飽了!”小太子聞言,連忙站起朝著旁的兩個爹爹分別行了一禮:“午后毓恒哥哥要我去他新蓋的府上吃酒,順帶幫他看看給新妃的聘禮,兒臣想先行告退了!”
“去吧,飲酒可以,只是莫要貪杯。”顧修看了一眼正在憋笑的韓墨初,開口將年赦了出去,看著年雀躍奔跑的背影,忍不住發了一慨:“一轉眼,毓誠都這般大了。”
“怎麼?陛下是覺得自己上年紀了?”韓墨初十分善解人意的將那碗嚇跑了小太子的長壽面碗又拉到了自己面前。
“不是。”顧修轉過頭一臉鄭重的與人說道:“朕是覺得,毓誠都這般大了,朕怎麼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上了年紀呢?”
“陛下像毓誠這般大的時候已然領兵出征了,不過現下邊關安定,毓誠也無歷練。”
“子冉不是與朕說過麼,毓誠只消做個明理民的仁君便好。大周疆域圖上的六邦四海,都是朕和子冉的野心,也不必強加在那孩子上。”
“臣和陛下都是慈父,可古人又言創業艱辛守業難,臣總想著能替毓誠多做些事,將前路再與他鋪得平坦一些。”
“眼下子冉和朕一樣都是年富力強,有許多事也不必急于一時,待你我百年而歸之前,我們還有得是時間能與毓誠鋪路。”顧修:“對了,朕也與你備了一份賀禮。”
“哦?是何?”
顧修起走向室,不多時便抱出了一支三尺長,三寸寬的木卷軸匣來,拉開蓋子,取出一卷畫軸來。
他騰出手解開畫軸上的系帶,將其展開。
這是一張男子的人像站立圖,畫中的男子生得明眸皓齒,眉舒眼展,一襲廣袖長衫,手中拿著折扇,旁邊的落款蓋著顧修的私章并四字題跋:“韓卿子冉”
雖說繪畫之人筆力生疏,可依舊能看得出畫中人姿拔,仙風道骨。
“陛下不擅丹青,臣不擅烹飪。”韓墨初展開那張畫軸,角上揚道:“你我君臣倒是心有靈犀。”
“朕沒有假手于人,已然畫廢了許多張了。”顧修掩口輕咳道:“其實也是與韓卿有幾分相似的,上了也許就更像了。”
“臣又沒有說不像。”韓墨初手拿卷軸,云淡風輕道:“其實陛下應當畫了自己的人像送給臣,這樣有朝一日你我君臣分離之時,臣也好拿著睹思人啊?”
韓墨初話音才落,雙手手腕便被贈畫的狼崽子抓了過來,四目相對時,狼崽子一本正經的說道:“你我絕無相離之日,韓太傅又何須睹思人?”
萬壽節后,北荒的春耕開始了。
戶部尚書也將當年遷北荒的一千一百二十戶百姓的祖籍,田地,屋舍等事一應上了折子給了君王顧修。顧修下了朱批,同時也擬了另一道要攜同太子,太傅及各府宗親一同前往北荒,重開春獵典儀,以期北荒自此風調雨順,大周國朝國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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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野
載盛七年, 谷雨時節。
汴京城細雨微微,京中各家各戶都在這一日祭倉頡,賞牡丹。
天子顧修也在這一日帶著京中的宗親文武, 擺全副圣駕前往北荒, 舉行自先帝駕崩后, 停擺數年的春獵儀典。
因是顧修登基以來的第一次春獵,這一遭跟隨前往的宗親也比先帝在時更多, 所有人都想看看作為曾經的潛龍之地的北荒如今了什麼樣子。
宇誠親王自不必多說, 北荒的糧食是他家長子一粒一粒種出來的,這在饉之年可是夠得上俢廟塑神的功德。所以他拼了老命也要帶著一家大小都去看看,等到過幾年了曹,他也能帶著一臉榮去見列祖列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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