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了一個，雖每日飲食起居照舊，但就是渾著一生人勿近氣息的人。

正因為這個，孟潛山提心吊膽了好幾日，生怕一個伺候不好，被這位祖宗遷怒了去。

一直到了霍無咎要出門的這一天。

這日正是陳悌的夫人送來的邀請函上，請他去賞花的日子。原本的邀請函雖說已經被江隨舟退了回去，卻因著前些日子后主千秋宴上的皇命，而重新送了過來。

孟潛山不敢忘，這日一早，便要伺候著霍無咎洗漱更。

霍無咎自然沒讓他手。孟潛山只好將袍飾一并放好了，等著霍無咎自己穿戴妥帖。

待到了時辰，便有馬車自靖王府行出，一路往陳悌的府邸上去了。

同朝為的同僚，尤其是在同部的員，后宅夫人們常會你來我往地辦些宴會，權作際。

這在歷朝歷代都是極為常見的，但今天陳悌府上這樣的宴會，卻與以往決然不同。

畢竟，京城中的權貴們誰不知道，靖王殿下好的是那一口？景朝也講究個男大防，夫人們湊在一喝茶吃點心，總不能請個男人來吧？

這樣的事，尋常員也是做不出的。唯獨陳悌這麼個結慣了龐紹的老油子，最是知道想討好主子，就得舍開臉皮。

而他的夫人，自然是要與他同進退了。

陳李氏一大早站在府門前，心里便惴惴不安。

夫君早在前些日子，便已經叮囑吩咐過了。將那靖王府的男妾弄來府上做客，并不是為了同他們好，而是要讓他們出事、出丑，最好鬧到圣上的耳朵里。

陳李氏為個大家閨秀，自養在后宅里，嫁人之前，連外男都沒見過幾個。如今驟然讓將個男人請來府上，還要他在自己府上出丑，陳李氏一時慌，自不知該怎麼辦。

畢竟，男人在后宅里，還能出什麼丑？

到府上來賞花的，各個都是家的夫人。真要因此損了誰的閨譽，陳李氏也是不敢的。

故而，恨鐵不鋼的陳悌見畏畏，一氣之下將責備了一通，又他府上的妾室秦柳與一同出面，辦這場宴會。

這便是要將靖王府的事，給秦柳去做了。

陳李氏多松了口氣，領著秦柳一同候在門前，等著客人們前來。

天放亮了，便陸續有各家夫人坐著馬車前來。秦柳挨個迎著們進去，陳李氏便領著丫鬟候在門前。

許久之后，一輛馬車拐過街角，碌碌駛來，停在了陳悌府前。

瞧那規格制式，是王府才有的。

陳李氏屏息凝神，面上帶起笑容，迎上前去。

便見坐在車外的那個年輕太監跳下馬車，指揮著車夫和小廝打起車簾，從車里抬下了一架椅。

有個材高大的人，端坐在椅上。

陳李氏的目只小心翼翼地飄向他，匆匆一掃。

便見那人雖微垂著眼，一副冷漠的神態，卻生了一副極俊的好相貌。那般鋒利張揚的眉目，棱角分明的面容，以及那眉上橫過的一道利刃似的疤痕，如同磨礪鋒銳的刀劍，讓人不敢視。

像是在閨中讀過話本上的將軍，活生生走出來了一般。

陳李氏匆匆收回目，不敢多看，只小心翼翼地錯開眼去：“霍夫人來了？各家夫人太太們都到了，還請霍夫人隨妾一同府。”

椅上那人眼都沒抬，更沒回應他。

倒是跟在他后的太監殷勤，笑著道：“勞煩陳夫人了。”

陳李氏點了點頭，由丫鬟扶著，自去前頭引路了。

——

陳府花園并不太大，里頭一方池塘，還沒到長荷花的季節。四下里皆是臨安城常見的花樹和盆景，熱熱鬧鬧擺了一園子。

此時，院子里已經來了不人，遠遠看去，香鬢影，鶯鶯燕燕的，倒是比花草還要養眼幾分。

京中的夫人們相互之間也算相，眾人來后，便熱鬧地談起來。

便在這時，細微的椅聲從院門口響起。

一時間，眾人紛紛住了口，園中陷了一片短暫的靜默。

數道目落在了霍無咎上，又紛紛移開，像是沒看到他一般。

院中的夫人們，心里也是有數的。

這位陳大人會鉆營，千秋宴上為了討皇上開心，要把靖王府后宅里的男人弄來賞花。弄來的那個，不是個男人，還是個被從北梁俘來的、征戰沙場、殺人如麻的男人。

宴上男分席，夫人們都沒見過這霍無咎。不過從他前幾年的名聲就能得知，恐怕是在門上的秦叔寶那樣的門神模樣。

卻是沒想到……

一些個關系親的家夫人，不聲地換了一番眼神。

這位霍將軍……竟生得這麼俊？

不過，周遭眾人，誰也不敢多看。陳大人將這人弄來，多半沒存好心思，們需得躲得遠遠的，萬不可被波及到，反惹得一污穢。

這麼想著，眾人紛紛錯開了目，像是沒看見霍無咎一般。

倒是位年輕的夫人，拽了拽側閨中好友的袖子，小聲道：“這樣的人，當真是天妒英才，是老天要這般磋磨他……”

旁邊的好友連忙拽住，不許再說。

而旁側的秦柳，見著要請的人都來齊了，便張羅著請各位夫人在園中落座。

陳悌后宅兩三年，雖說因著主母懦弱，混得風生水起，卻一直找不著面的機會。今日這事，是陳大人給他自己爭取來的機遇，又何嘗不是秦柳的機緣？定要在今日這宴上得臉，再替大人將他想辦的事辦好，讓眾人瞧瞧，誰才是大人的賢助。

陳李氏心下發虛，便不如這般機靈。沒一會兒，秦柳便穿梭在夫人們之間，將們各個安置好位置請們坐下，接著便讓丫鬟們上前來奉茶奉點心。

待將這些都安排妥當，秦柳段嬈地行到了霍無咎面前。

“霍夫人安。”笑著沖霍無咎行了個禮。

早在方才，便暗中將椅上這人打量了個遍了。模樣生得極好，氣質又清貴，聽說打仗也厲害，只可惜如今不過是個人侮辱的戰俘，還是個殘廢。

自己既要借著今天這事往上爬，那麼便不得不得罪他，也往他上踩一腳了。

心下不輕不重地道了句得罪，秦柳笑著道：“從前只聽聞霍夫人一表人才，卻未料得百聞不如一見。今日來了咱們府上，雖也算自家姐妹，但無論如何也是男有別，妾便給夫人安排了個遠些的位置，還請夫人勿要怪罪。”

霍無咎自然沒理。

后頭的孟潛山笑道：“多謝這位姨娘。”

秦柳掩笑道不必，引著他們到了池邊的一桌前，請霍無咎在那里落座。

就在這時，倒茶的丫鬟迎上前來。

秦柳心下百轉千回，已經想好了法子。自然地手，將那丫鬟手里的茶壺接過，便笑著走到了霍無咎側，頗為自然地給他倒茶。

卻沒見，垂著眼的霍無咎眉頭微不可聞地一皺。

下一刻，秦柳練地驚呼一聲，將茶都打翻了。眾夫人們被這驚呼吸引了目，便見秦柳像是被誰一摟，竟是一副教人非禮了去的模樣，徑直往霍無咎上摔去。

眾人皆變了臉。

卻見坐在那兒的霍無咎，眉頭擰起，手按著椅往旁側一轉，竟巧妙地避開了。

使得秦柳原本想擺出的人強摟的作，反了刻意地倚靠，被毫無保留地暴在了眾人面前。

接著，靠了個空，一個沒站穩，竟徑直往下摔去，一頭栽進了池塘里。

——

驚起了一片子的驚呼聲。

丫鬟們紛紛跳下池塘去救，四下登時一片大。唯獨霍無咎，靜靜按著椅，往前讓了幾步，冷臉看了那池塘一眼。

雕蟲小技，早在朝著他靠過來時，就已經被他看出不對了。

旁邊的孟潛山被嚇傻了眼。

沒一會兒，秦柳便被救起來，被拿袍被褥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陳李氏連忙上前，要讓人將送下去休息，卻見被救上來的秦柳掙扎著，竟是不依不饒了起來。

秦柳知道，一不做二不休。方才失了手，已經付出了代價，現在便絕不可一點好都不討來。

眾人的目都落在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