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他其實見到白輕輕出去過。
這話就像一簇火焰, 瞬間將楚宣拋之腦後的懷疑燃了起來。
多年的相,自然會留下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楚宣坐在飯館中一語不發,即便同窗走了他也沒發覺。
等到暮將近, 太堪堪掛在天邊時, 他纔回神, 陡然笑了起來。
染上橘紅的街角出現白輕輕的影, 步履輕盈, 笑容爛漫,一眼就能讓人想到種的那些繁盛的花。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似乎和他有過沖突的人, 衝突過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白輕輕角的、鞋底的泥土、聰慧的子以及對他過度的控制慾和保護。
那些被他主忽略的細節再次浮現, 事實被揭開, 他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 一個早已經發現的事實。
他的妻子爲了他,殺了不人。
楚宣早有所, 他相信,如果此刻去問,必定不會說謊,甚至還會大方地說出一切。
他不明白爲什麼事會變這樣,白輕輕不該因爲他變這樣的人。
迷茫、恐懼、愧疚織, 他覺得是自己的錯, 才讓白輕輕走上這一步的。
看著向他走來的白輕輕, 楚宣垂下眸, 自此便似乎有些不對勁了。
白輕輕卻像是沒發現一般, 依舊每日和他談天說地,看起來還是和以往一樣。
就在楚宣糾結著要不要去佛寺住幾年, 替念經還罪時,他突然被白輕輕關了起來。
就在他們臥房的隔壁,長長的鎖鏈扣著楚宣的手腕,將他徹底困在了這裡。
他其實並不憤恨,只是覺得有些自責和難過。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白輕輕變這樣和他不無關係,或許是他給的不夠讓變得更好。
但他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離開,會好一些嗎?
*
微風吹過,院裡的風信子在抖著花瓣,隨後仰頭接水珠的滋潤。
白輕輕悠閒地在院子裡澆花,時而弄的花瓣,時而裁剪長歪的枝條。
只偶爾分出一點心神去看那鎖著的小屋。
早就察覺到楚宣想要離開的想法,這怎麼可能呢?不會放他走的。
之前還有些提心吊膽,現下倒是安心許多了。
既然想要養花,就會給花最好的。
雖然不明白他爲什麼想走,但總有方法讓他留下來。
像楚宣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放棄一個需要他的孩子轉頭離開呢?
所以每日去找楚宣,懷了孩子,在喝的安胎藥中加了慢毒。
家世代行醫,這點毒還是懂的。
奇異的是,知道懷孕後,楚宣反而變得正常了不,至在白輕輕看來是正常了。
他每日幫按,幫疏通經絡,爲煮有營養的膳食,沒讓吃一點苦。
有時候甚至都要以爲楚宣不是爲了這個孩子,而是爲了。
但這怎麼可能呢?不相信,覺察到什麼的楚宣怎麼可能還對一如既往。
但他願意僞裝,那自然也樂意奉陪。
兩人又過了將近一年琴瑟和鳴的日子,之後,孩子出生了。
結果同料想的一般,孩子出了問題,他是個天盲。
雖說病得輕了些,但也算可以,天盲更需要人來帶他領略世界了。
“楚郎,雖然我們的孩子病了,但我們不會放棄他……”
白輕輕藏住心中的暗喜,擡眼看向楚宣,說出早已準備好的臺詞,卻對上了他盛滿悲傷的眸子。
緒複雜,不僅是悲傷,還有不解、痛苦、恐懼……
他並沒有看著這個孩子,而是仔細地看著,似乎這些緒都只是由而生。
楚宣閉上眼後,長長嘆氣,就這麼離開了蘇州。
即便白輕輕之後人去追他,卻也再沒有將他追回來。
就在這個吹著桂香,掛著燈籠的中秋日,剛出生的路之遙躺在產婆懷中,失去了自己的父親。
初生的他哇哇大哭著,卻似乎沒有一人在意他。
白輕輕那晚笑了許久,伺候許久的僕人都不敢靠近,直到第二日,似乎又和之前沒有兩樣了。
在牀上養子,發了懸賞令尋人,將尋來的楚宣的消息當做睡前故事看。
不過就是他去過哪個佛寺,又救了多孩子這樣的小事。
隔一兩年能抓到他一次,但通常被抓回來沒幾日,他又會跑出去。
如此反覆,白輕輕本就極端的想法變得更加極端。
將這段濃烈到無釋放的宣泄到了路之遙上。
那時他還不是路之遙,他是阿楚,一個盲眼的孩子。
白輕輕原以爲事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報上傳來了楚宣親的消息。
如同最後一稻草上來,白輕輕徹底放逐自己了。
爲了讓楚宣吃醋,爲了能更好地把握住手中的生意,白輕輕請了一個男子做戲,嫁給了他。
生意做大後有了錢,發了最高級別的懸賞令,重金追捕楚宣。
沒過多久,楚宣被抓了回來。
他初初見到自己的孩子時便愣了,這孩子材瘦小,睜著失焦的眼睛,那對一切無謂的神態像極了白輕輕。
“楚宣,你再看看他,他長得這麼乖巧,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
他如何有資格喜歡,更不敢喜歡,這孩子原本該健康出生,可都是因爲他,他纔會一輩子都看不到天空。
這個緣由始終在他心頭,就像揮不開的霾。
白輕輕不相信地看著他,隨後像是想起什麼,又抿起笑容,掀開了路之遙的袍。
那上面雕了一朵白曇,白輕輕常將他比作這花,他纔開始對白曇有了些瞭解。
可如今這朵白曇上染了,他喜歡不起來,無盡的愧疚快要將他垮。
這愧疚的一大半還來源於他對白輕輕的,即便知道是這樣的人,他竟還是著。
這是不對的,事到如今,他不該抱著這樣的。
他的理智告訴他,白輕輕是一個瘋子,可他的卻依舊想要向靠近。
恐懼又喜,人類的緒真的太複雜了。
楚宣垂下頭,似是有些放棄掙扎的味道:“你放我走吧。”
他知道白輕輕不會,可他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因爲他的這句話,白輕輕以爲他不喜歡這個孩子,轉眼便讓人將孩子趕出了白府。
他想要挽留,可總覺得阿楚在外面或許比在白府過得好,便沒有求留他。
蘇州富饒,不乏缺孩子的人家,阿楚一定能找到去。
府門關閉,將這個他沒見過幾面的孩子關在了門外,從此之後,天涯海角,只能有緣再見了。
這一次被抓回,楚宣沒有再跑,越發偏激的白輕輕在他臉上刻了一個“白”字,甚至想出了用藥控制他的手段。
他看著眼前的蠱蟲,還是心甘願吃了下去。
做一個聽話的木偶也好,至他陪在白輕輕旁,不需要再多想什麼。
但蠱還是出了問題,他一天裡有半天都是混沌的,等到再醒來,眼前便是他弄出的一片狼藉。
……他似乎吃壞了腦子。
白輕輕對此有些著急,不停地配藥試藥,似乎真的怕他就此傻了。
的藥有效果,他漸漸地從混沌半日到只暈幾刻鐘,其餘時間的他都是清醒的。
但他不想表明自己好了一些,似乎有了蠱毒做藉口,他就能放下那些愧疚不安、那些良心譴責、那些沒由來的恐懼。
他可以專注於白輕輕……畢竟他中了蠱毒,他腦子壞了。
日子一年一年地過,楚宣和白輕輕遊玩了不地方,直到那年去滄州賞花,他再次見到了阿楚。
他看起來過得很好,邊還有了一位笑容溫暖明亮的姑娘。
他雖不知道白輕輕到底在做什麼,但他知道,想要找藥治他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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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找到阿楚,必定不是爲了見他,或許……是想要利用他。
他不希他和白輕輕的事再將阿楚捲進來,他現在很幸福了,不該被他們破壞。
所以他去見了他們二人,試圖在深夜將他們帶出白府,但並沒有功。
在去皇城的路上,他甚至還在琢磨怎麼在中途放他們走,卻沒想到,他們在半路跳了山崖。
……
他和白輕輕都不配做他父母,但他以爲他們至能守護住阿楚的一點幸福。
“我要去救他們!”
破天荒的,他說出了這句話,字正腔圓,破了自己中毒神志不清的謊言。
可白輕輕卻一點也不驚訝,他的頭,毫不猶豫地將他打暈了。
*
“做什麼要爲無關的人費心,世上若是隻有你我便好了。”
白輕輕著他的臉,略有愁的看著他的睡。
路之遙掉崖一事加重了楚宣的病,他如今有清醒的時候。
倒是有些後悔在崖邊時沒有幫路之遙一把了。
白輕輕只能先用藥爲他緩解,等到路之遙兩人皇城後,一切纔算走上正軌。
只是千算萬算,和徐夫人都沒有算到,所謂冷香丸,指的是四種藥。
或許這就是命運,之前是這麼對路之遙說的,如今也這麼報在了上。
楚宣雖然救回了命,卻失去了記憶,再也記不得。
世上有千萬朵花,卻只有這麼一朵是傾心澆灌、獨屬於的,也只有這麼一朵是開得最的。
可是,楚宣沒有了過往的記憶,他還是楚宣嗎?
白輕輕不知道,這個問題或許沒有答案。
想要再打造一朵這樣的花,又真的能功嗎?
或許他們的一切即將走到終點,或許這是新的開始,但誰又知道呢。
一切都只是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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