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街角的一家網吧亮著昏暗的燈，店里男生敲著鍵盤的靜噼里啪啦，時而伴隨著幾聲骯臟咒罵。

角落的空調有一下沒一下的送著冷氣，混雜著嗆人的煙味和汗腥氣，讓屋里的氣味變得格外難以言說。

云泥早就習以為常。

這是在網吧兼職的最后一周，下個月三中開學，高三的課程時間，這里的工作肯定是做不了了。

云泥點開兼職群，把自己在群里的備注從已就業改了待業中，順便又翻了下最近的兼職消息。

有一個在三中附近的燒烤攤在招小時工，工作時間是從晚上十一點半到凌晨一點半，二十塊錢一個小時。

加了對方的微信。

等通過的空隙，云泥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已經過了一點，再有六個小時，就可以下班了。

長呼了口氣。

到了后半夜，網吧里的靜逐漸小了下來，一塊值夜班的同事周行站起抻了個懶腰，“我出去口氣，你看著點。”

云泥正和燒烤攤的老板通工作的事，頭也不抬地說：“知道了。”

周行這口氣的有點久，都過去十分鐘了還沒回來，有男生過來要泡面，云泥結完賬，“幾號機，等會給你送過去。”

“六號，謝謝。”

“嗯。”

云泥從貨架上拿了兩桶泡面拆開加熱水，兩手各端一桶送了過去，“您好，您的泡面。”

“放這兒就行。”男生眼睛沒離屏幕，“麻煩再泡一桶送十七號，賬等會下機結，謝了。”

“不客氣。”

云泥回去又拆了一桶泡面。

十七號機子也是個男生，扎染的銀發，穿著夸張的骷髏頭T恤，臉上帶著熬夜分泌的油脂，在顯示屏的藍下格外油膩。

云泥忽略他上下打量的視線，放下泡面就要走，男生卻突然手抓住的手腕。

嚇了一跳，猛地甩開男生的手，往后退到安全距離，神嚴肅，“你做什麼？”

吳飛噗嗤笑了聲，雙手墊在腦后，“我還能做什麼，我就是想你幫我再拿瓶飲料，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云泥不想惹事，憋著口氣道歉，誰知男生得寸進尺，偏說剛才把他胳膊甩疼了。

“我現在敲鍵盤手腕這里都疼，你說怎麼辦？”吳飛笑得愈發下流，言語也變得不堪，“不如，你過來給我一怎麼樣？”

云泥不想再跟他糾扯，冷著一張臉走遠。

后卻不停傳來吳飛和同伴談的污言穢語，“裝什麼啊，穿這樣不就是給人看的嗎？”

“真拿自己當什麼大了。”

“能在這里上夜班的的能有幾個是干凈的，說不定早就被人睡過了，裝什麼貞節牌坊。”

……

下一秒。

難聽的話語被一聲氣急敗壞地嚷聲打斷，吳飛頂著一頭泡面湯，怒不可歇地大吼道：“你他媽有病啊！臭婊/子！”

云泥一口出完之前所有惡氣，索破罐破摔，又甩手給了他一掌，冷聲道：“你這麼臭，不怕惡心到自己嗎？”

“我/你媽！”吳飛惱怒，抬手作勢要打人，被聽到靜匆匆趕來的周行擋了下來。

“干嗎？想打架啊？”周行是學育的，高長，在背心外面的都是實打實的。

可吳飛也不是吃素的，仗著人多勢眾，是把這場架給打了起來。

場面混嘈雜，拉架的拉架，報警的報警，云泥被周行護在后，腦子嗡嗡的一片空白。

很快，附近接到報警的派出所憑著只隔一條街道的距離，創下了八月最快出警速度。

打架的那幾個人被突然沖進來的民警強制分開，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被扣了下來，除了報警人和當事人，其余的挨個核實完份，沒有問題的就讓走了。

等到查問完，涉事的幾個人被帶回派出所進行進一步的審問。

云泥和周行坐在警車里，霓虹警燈閃爍，著手背上不知何時破的傷口，低聲和周行道歉，“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說什麼呢，不就挨了幾拳嗎，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本來就是那幾個人該打。”周行不怎麼在意，“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店里的事明天我會和舅舅解釋。”

易龍網吧的老板是周行的舅舅，他不過是暑假過來玩，順便幫舅舅看店賺點外快。

誰能想到會上這樣的事。

他越輕描淡寫云泥的愧疚就越重，心口像是著塊大石，沉的讓人呼吸不過來。

扭頭看向窗外。

接近破曉，夜空多了些霧氣，閃爍的警燈雜著網咖門口暗黃的芒，昏昏沉沉的一片天。

……

等到了警局，幾個人被分開挨個進行審訊，事的經過簡單明了，但兩方各執一詞，加上事發是監控的死角，誰是誰非一時半會也說不清。

吳飛嚷著自己什麼都沒做，只不過是被誤會了心里有氣才說了不好聽的話，誰曉得他們就手了。

他指著臉上的掌印，“你們看看，這一掌打得我到現在都還疼呢。”

云泥冷聲道：“那是你該打。”

吳飛一點也不慫，出口就罵，“你他媽說誰該打，我看最該打的就是你！賤人！”

周行原本沒打算說話，一聽這話猛地站起，“你他媽再罵一句試試，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吳飛撒潑似地，“來啊，來啊，你有本事就弄死我。”

一旁的民警老錢抓住教育的機會，猛地一拍桌子，厲聲道：“都給我坐下！當這里是什麼地方啊！？想打就打，我看你們就是吃飽了撐的，才多大年紀，天天就知道把打打殺殺放在邊！都給我坐好——！”

吳飛和周行互相罵了句，這才消停下來。

老錢看完幾個人的筆錄，沉默了片刻，隨即抬手指了指角落的位置，說道：“李清潭，你來說一說，當時是什麼況。”

云泥順著老錢指著的方向看過去。

那是整間辦公室最靠近墻角窗戶的位置，男生坐在那兒，神冷淡，臉龐英俊。

云泥對他沒什麼印象，也不記得打架發生那會，他在其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

只是看見吳飛在聽到老錢了李清潭之后，明顯松了一口氣，好像是覺得穩勝券了。

云泥有些張，不知道眼前這個男生會如何描述今晚發生的一切。

是顛倒黑白？還是實事求是？

一切都是未知的。

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李清潭其實和這場架沒什麼關系，和吳飛也算不上悉，這會被點名了也不張，一字一句語調很平緩，說的跟云泥筆錄上的容相差無幾。

言辭之間也并不怎麼偏袒吳飛，甚至還帶著些指向，吳飛聽完有些著急，“李清潭，你不要胡說。”

李清潭看著他，“我有沒有胡說，你不是最清楚嗎？”

吳飛：“……”

老錢打岔問道：“你說你和吳飛今晚剛認識，有誰可以作證？？”

李清潭還沒開口，一旁的宋堯倒先急著說道：“我！我可以作證，清潭哥和吳飛今晚才見面，是我介紹的，而且也確實是吳飛先招惹人家的，他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事已至此，整個來龍去脈已經很清晰，云泥不由得緩了口氣，繃直的后背也松了下來。

收回視線的剎那，男生倏地抬眸朝這里看了過來，表依舊很淡，而后又輕飄飄的掠過，像是隨意的一瞥，并未往心里去。

云泥也沒太在意這些，扭過頭聽老錢周行給家里人打電話。

十多分鐘后，周行的舅舅楊易龍收到消息趕來派出所，替兩人了罰金，又再三保證不會再犯。

“算了算了，錯也不在他們。”老錢和楊易龍也算有點，沒再多說什麼。

云泥和周行向老錢道謝。

老錢說：“年輕人以后在外面遇事不要這麼沖，用拳頭是解決不了任何事的。”

他又看著云泥，“小姑娘也是，既然知道那里魚龍混雜的人多，穿著打扮也要多注意些嘛。還有啊，以后這麼晚了就不要穿這樣去這種地方，也省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這話仿佛是帶了刺的安，暖不了人，卻扎的人心寒。

云泥眼皮了，嚨像是被塞了一把棉花，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知道了，謝謝您。”

“行了，都回去吧。”老錢沒往外送，出李清潭和宋堯的份證，“你們給家——”

“可是我想問一下。”后突然傳來的話語打斷了他的話。

老錢回頭，看著生。

辦公室里開著冷白刺目的白熾燈，生攥的手，微紅的眼眶，全都暴在眾人眼里。

李清潭也抬頭看過去。

生站在門口，個子不算矮，穿著簡單干凈的白T和藍牛仔短，形纖瘦直，神帶著呼之出的氣憤。

“我穿這樣，這樣是哪樣？”云泥看著老錢，“難道這樣的穿著就活該被人欺負，被人辱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