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秋是識眼的,輕聲道:
“娘娘,既鄉,不如隨俗。適才,縣丞老爺準備了幾套安縣的服飾獻于皇上,都是民間的手工繡,極是致,不如娘娘換上試試。”
夕起,離秋已奉上幾件看上去很鄉土氣息濃郁的服飾。
從小未穿過這類民間服飾,家小姐,哪怕著不如宮里規矩大,但,款式花紋也是有規定的。
除了上元節那晚,換了小廝服,這是第一次,有機會可以再穿這類服飾。
現在夜已深沉,既然穿著宮裝不舒服,換上,也無妨吧。
選了一件鵝黃的衫,轉到屏風后去換,甫系好帶,就聽得外面響起通離秋跪地的聲音:
“奴婢參見皇上。”
一愣,旋即下意識地用手去夠已經換下來,掛在屏風上的宮裝。
“既然穿了,何必再換?”
他的聲音過屏風,悠悠傳來。
反是拘束起來,這安縣的服飾,腰部收得并不,只拿系帶隨意綁了,確是舒服的,但,擺也不似宮裝那樣的寬大,反是得很,讓有些窘迫起來。
可,想來也是,民間子哪能穿著寬大的擺呢?這樣于做事顯然是不利的。
猶豫了片刻,稍理了下發髻,還是走出屏風,略低的眸華,瞧到他也換了一民間的服飾。
玄黑的料子,繡著幾枝翠竹,這些許的綠將他的臉襯得十分明朗,了以往的郁。他用同的碧玉簪綰起髻發,他瞧著,眼底,滿是閃閃的碎星,一如,此刻窗外的景致一般。
他向出手,依舊向后退了一退,離秋識趣地低下臉去,方向他走近,手放進他的手心,他用力一收,人被帶到離他咫尺之近。
“不困?”
搖首,是不困,只是覺得疲累。
然,他問,自然有他的用意,僅能順著。
“不會很累。隨朕來。”他好象瞧出所想的,低聲又道。
隨他出得室門,一旁李公公早躬前來:
“皇上,都準備妥了。軍會在離皇上不遠護著,王縣丞讓他兒子王大海替皇上帶路。”
軒轅聿應了一聲,旋即由李公公引著,往偏門行去。
這苑子,是有獨立的偏門通至府外的。
偏門出去,縣丞憨厚矮胖的二公子王大海早在那候著,恭敬地引他們從一側的甬道行去,未幾步,可見一座悠然的青山出現于眼前。
“皇上,這就是夕山。”王大海稍停了步子,稟道。
“啊。”夕發出驚愕的單音節字,很輕,卻還是落進軒轅聿的耳中。
他走在旁,語音里帶了笑意:
“朕也是晚膳時聽縣丞提起,所以才帶你來。”
他在笑?
自出宮以來,他似乎笑了不止一次。
他們隨著王大海上得山去,剛下過雨不久,泥濘的山路有些難走,小心翼翼地稍提起擺,慢慢走在山道上。
他本來走得并不慢的步子,卻突然放慢,使得王大海的速度也一并慢了下來。
可,再慢,對于,要跟上他的步子,還是吃力的。
因為,這不是人工開辟出來的,類似于麝山的那種山道。
原生態的山道,不僅陡峭,而且,遍生荊棘。
他終于轉,遞手予,這一次,沒有后退,手用力地握住他的,借著他的力,往山上行去。
夕山,是不是,就是說,這座山上,遍開麗的夕花呢?
而,夕花,只有在夜晚盛開。
所以,要連夜登山。
雖有他牽著手,卻仍氣吁吁,竭力克制住氣聲,卻還是順著漸起的山風傳到他的耳中。
他停下步子,凝了一眼,旋即略蹲下,沉聲道:
“上來。”
“呃?”
再一次發出單音節字,其實,聽清楚了他說的話,只是,突然間,沒法適應,或者說,心里因他這句話,跳得愈加厲害。
“朕背你。”他簡單地說出這三字,撤開牽住的手。
“這——”
“這是口諭。”他加了這一句。
“諾。”
低低應了,長這麼大,沒有人背過,因為,本就屬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
因此,甚至連如何趴到他背上都不知道,倒是王大海停了步子,笑著道:
“娘娘,您的手搭住皇上的肩,然后,稍稍跳一下,就行了。”
這種背人習俗在安縣是常見的,雖然他想上前幫一把忙,可他也知道,對于宮里娘娘的千金*,除了皇上和太監外,任何人是不得的。
所以,他能做的,只是口述要點。
夕照著說的做了,才夠到他的肩,突然,軒轅聿的子直立起來,嚇得喚了一聲,他的手已穩穩扶住的。
臉有些紅,隔著不算薄的服,他手心的冰冷沁的。
的手有些不敢夠他的肩,但也知道,如果不借點力,的份量再輕,還是會到他吧。
“朕原以為是不累的。”他低低說了這一聲,帶著一,直抵的心里。
“是臣妾太沒用了。”
他沒有再說話,只背著,快步往山上行去。
有些擔心他的子,畢竟,兩次了,他發作那種怪病。
縱然,這月余間,竭力回想醫書里記載的病癥,卻還是沒有找到相似的。
也真是傻了,僅憑一本醫書,難道就真的以為擋得了全部的疑難病癥麼?
聽到他不算平穩的呼吸聲,還有,即便保持距離,趴在他的肩膀,仍能看到的,他額際垂落的汗珠子,下意識地用袖擺替他去拭那些汗珠,甫一拭,他墨黑的眼眸凝向,袖擺下的手一,有些尷尬地僵住,卻看到他的笑渦現。
這一笑,的邊也浮出一道輕淺的弧度。
想回帕子,手卻是不由自主地替他繼續拭去額上的汗珠。
他的笑渦愈深,不過略側了一會臉,依舊別過去,背著朝山上登去。
再走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眼前的景致驀地豁然開朗。
應該說,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景致。
哪怕在府里的夕苑,都未曾有過。
湛黑的夜里,前面的山坳遍開著夕花,獨一無二的白,驕傲地綻放出一種極致的。
此時,夕花的上方,不知是的錯覺,還是因著月華的暉照,氤氳出淡淡淺淺的藍螢澤,這些澤籠于那一大片夕花上,是令人只看一眼,便永世不會忘記的旖旎。
軒轅聿輕輕放下夕,的眸子里有著比眼前景致更為璀燦的華,的小臉微微仰起,著眼前的景,然后,轉向他,輕聲,帶著無法抑制的歡喜:
“我,可以過去嗎?”
沒有自稱‘臣妾’,等意識到又忘記規矩時,他已頷首默許。
沒有再去多想這次的失誤,輕快地奔到夕花叢中,那藍螢螢的澤,原來是一點一點的螢火蟲,這一刻,皆圍繞著旋飛起來,的足尖輕點,幾個回旋于花的間隙里,好想跳舞,可是,又怕驚了這一隅的寧靜,所以,選擇追隨螢火蟲的飛舞輕輕地回旋著。
軒轅聿站在一旁,邊漾過淺淺的笑渦,王大海張大了,不知是被景震撼,還是被景里的人所*。
突然,停下旋轉,朝軒轅聿奔來,帶著從沒有過的歡快,奔至他的跟前,然后,將握的小手到他的跟前,明的眸子忽閃忽閃地蘊了笑意,手在他的跟前放開,一只螢火蟲裊裊地飛舞開來,映得他墨黑的眸子也添了幾分的清澈。
“好看吧。”笑著問他。
他邊的笑渦未散,低低應了聲:
“嗯。”
“謝謝。”說出這兩個字,明的眼睛笑了月牙的形狀。
這,是第一次,對他這麼笑。
“皇上,娘娘,這里就是夕山,月上中天時,螢纏繞,是難得一見的景致。”王大海介紹著。
此時,恰一陣風吹來,他的手不自地箍住的腰,下意識地一避,今晚吃得太多,突然怕略顯的腰被他到,這一避,他卻第一次不再勉強,立刻松開。
不過是一陣風,又不是紙人,怎會有事呢?
但,這一松,他嗅到風里有不對的味道。
他本松開的手迅速地擁住,回間,悶悶的聲音響起。
他看到懷里的,面染紅暈,低下螓首的剎那,是子特有的嫵。
他是怎麼了?
竟會醉在這份嫵里嗎?
后一側的陡峭絕壁上,是從天而降的一襲著紅戎裝的奇兵。
空氣里的味道,就是來自于他們危險的味道。
王大海的發愣不過剎那,已回過神來,道:
“皇上,我們快回去,李公公安排的軍即刻就會來護駕!”說著,他朝天上,發放了信號彈。
為了看到這場景,他們隨行不能帶太多的人,否則必定只會單單見到花,不會見到螢火蟲的飛舞其間。
那樣,于這景無疑是欠缺的。
然,因為這層用心,終究使他們陷了維谷之中。
那一側的陡峭絕壁后,是隸屬夜國的領地,是以,他們之前遣來的軍清山時是不曾去過的,護軍駐扎的地方也不會涉及那一隅,畢竟一來,兩國好,二來,那顯然是常人所不能下的。
但,今晚,這天降的奇兵卻是倚賴長長的鋼鎖扎于陡峭山壁中,宛如天降一樣落。
恁誰都無法堤防。
只是這對奇兵在此時夕的眼中,僅與歹人二字相聯系。
這些人的目的,應該是軒轅聿吧?
這使得的心,忽然重重地被什麼攫住,呼吸不暢起來。
王大海帶著他們往一側的林避讓,林很深,只要暫時避開這些不善的歹人,軍該很快就會來援。
軒轅聿的手拉著夕,努力跟上他們的步子,卻眼見,還是拖慢了他們逃離的速度。
軒轅聿驟然停下步子,從袖里拿出一些銀白的末向后面灑去,隨后,他打橫抱起夕,跟王大海的步子往林里奔去。
想掙他的懷抱,不想連累他。
但這次他抱,抱得那麼堅定,毫不容躲避。
山路這麼崎嶇,他還抱著,不是跑得更慢嗎?
不知道那些歹人是什麼份,只知道,必定是沖他來的。
他為了帶看夕花,卻將自己置危險中,這讓怎麼能釋懷呢?
掙不,又不能說易起爭執的話。
所以,僅能用力勾住他的頸部,借此,減輕他的負擔。
這時,聽到王大海在前面探路的聲音傳來,很低很輕:
“小心,這里是個地坑。”
所謂的地坑,其實是獵戶廢棄的大坑,以前這里,常有獵戶在此狩獵,自從王縣丞上任后,發現這座山的景,隨即命所有獵戶在山中圍繳了月余,把那些猛悉數弄個干凈,以此吸引游客,想標榜安縣的招牌景致。
這個主意,確實收到了效,夕山很快聞名于臨近的城池,但,這些廢棄的坑雖大部分填了,還是有網的,比如,眼前這個。
此時,他們后,傳來一些慘聲,越過他的肩膀,看到,歹人似乎到那片灑了一層銀白的地時,紛紛倒下。
不清楚那是什麼,只突然間覺到子往下一沉,或者該說,是他的突然倒地。
倒地前,他轉了一個方向,這樣,不過是跌在他的上,并沒有毫的疼痛。
可,他的臉竟是那麼地蒼白。
“你怎麼了?”的聲音帶著焦灼,的鼻端敏銳地嗅到一種味道,那種味道很悉,是懼怕的源。
下意識地,的手擁住他想扶他起來,甫扶起,手心已覺到粘膩,低首一看,果不其然,不過是一手的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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