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他輕喚一聲，似是想把從長眠中醒，又似乎怕吵到。

探了探的鼻息和脈搏，除了尸保持完好之外，跟死人沒什麼兩樣。可是為何明明自己也死了，這孩子也死了，卻還能自由行？這就是傳說中的僵尸？他心里突然抱了期待，或許柳枝某一日，也是會醒來的。那麼他們三個，哪怕永遠只能活在墳墓里……

突然又憶起賢王，不知道如今離他們死過了多年，天頂的壁畫看上去還是有一些陳舊了。賢王不知道還在不在世，如果不在了，為什麼不和柳枝葬在一起，卻又將自己尸做陶俑，一直守護在邊？

懷中嬰孩突然啼哭了起來，江流不知是冷了還是了，看周圍沒有別的東西，便取下蓋在柳枝上的紗將包裹了起來。

是個娃啊，不知道出生多久了。明明應該已胎死腹中，卻不知為何渾竟然熱乎乎綿綿的，脈象呼吸都很正常，跟平常人一樣。那當初死了還是沒死，還是說賢王又想了什麼辦法來救？

這墓里著古怪，江流呆站在那里，一陣茫然。懷里孩子還在哭鬧，掙他的手臂又爬到棺材里去，突然就著柳枝脖子上的劍傷吸起來。江流大驚，連忙去抱起來，沒想到力氣大得驚人，死死抱著柳枝不肯放。

江流知道了，柳枝死而未腐，仍如正常人一樣鮮活，出世的這段日子，沒有水哺育，定都是靠著吸食柳枝的鮮而活。

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腥味，他的牙不由又長了幾分，心深一強烈的呼之出。可是那人是柳枝，以哺育孩子沒有錯，自己又怎麼可以……

他拼命的制著，牙抵得上顎生疼，指甲也變得長而漆黑，痛間想將一切都撕碎。再向棺蓋里的自己，雙目紅，白還在不斷生長。幾乎要失去理智，卻突然憶及以前征戰時在一廟宇遇見的老和尚教他的一段經文，快速的在心里默念起來。總算逐漸意識清醒，獠牙、指甲還有表面的白也逐漸退去。

那嬰孩見他恢復本來清朗俊雅的模樣，忍不住手來抓他臉，江流也低頭親了親的小手。

打量四周，正想著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出去。一般陵墓為了防盜墓賊，機關陷阱遍布，里外都完全封死。不過通常工匠知道自己一定會被活埋在里面，都會修些暗道，應該不難找。

卻沒想到此時小嬰孩抱著柳枝咿咿呀呀的一個人玩得起勁，竟好奇的手把里的珠子取了出來。

糟了，江流預不妙，柳枝還沒醒。可是已經阻止不及，果見柳枝尸以奇快的速度迅速腐化變作干尸骷髏。小嬰孩握著珠子手足無措，看到娘親突然變這個樣子，頓時放聲大哭起來。

江流黯然的呆立了幾秒，把柳枝的披肩拉高，蓋住了的臉。

本來想隨柳枝而去，黃泉路上也守護著，卻沒想到變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是生是死都不重要，只是，還有柳枝的孩子要照顧。那就活吧，不論以什麼形態什麼方式活下去，只要活著就有希……

江流抱起孩子，拾起那兩顆一模一樣的珠子揣在懷里，在柳枝幕前拜了拜，出了陵墓。

千年以后。

桃源市，以前也桃園市，因為所要塞之地自古是兵家戰場，有好幾個萬人坑。為平怨氣，遍栽桃樹辟邪，可是各種非人還是喜歡往這里聚集。反而每年三月桃花盛開，滿城落英繽紛，為桃源市帶來了可觀的旅游收。

凌晨三點，市中心一條沿河的路邊，仍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這里是著名的酒吧街，就算深夜來往的人也是絡繹不絕。街的最尾端，有一家小店。和旁邊裝修風格或奢華、或奇特、或個，以招攬顧客的酒吧不同，就是很簡單的在門邊立了一個燈箱，寫著“人用品商店”，上面掛了個紅招牌“骨香”。

一般的人用品店都開在靠近居民區的地方，這兒地價貴，也沒見店里有多出的客人，旁人都好奇它怎麼經營得下去。偶爾被酒吧里的音樂吵得頭痛腦漲的，便隨便溜達到這家店里逛逛。

店里貨品非常齊全，除了一般的安全套、趣、趣用品，還有各種滋壯的藥。有需要還可以電話預定，送貨上門。

店主總是不在，店子通常傍晚才開，一個十四五歲左右的孩看著。來顧的如果是臉皮薄的年輕人，看到賣這些東西的是個小孩，難免扭害。如果上齷齪大叔或者隔壁酒吧喝醉酒想要鬧事的，一走進店里，聞著旁邊貔貅金熏爐里燃的香，神使鬼差的便也掏出錢買一大堆東西，然后暈乎乎樂滋滋的走了。

此刻，骨香的店門再一次被人推開，門口掛的風鈴響了一陣，格外悅耳聽。來人忍不住抬頭看，白白的，一一片片，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做的，到有些像掛了一串骨頭，心里不由惡寒一陣。

柜臺后的小孩正對著電腦屏幕玩植大戰僵尸，劉海雜的用筆蓋固定在頭頂，眼睛特別大，睫又長又，聽見客人進來卻連頭都沒抬一下。

“你、你好……”

“你好先生，我們這有各類進口的歐日韓人用品，最新到貨的有趣跳蛋、趣味口塞、充氣娃娃，你想要點什麼……”

小孩眼皮也沒抬，說話跟念順口溜一樣。

年輕男子愧死，整張臉漲得通紅。

“不、不是……妙嫣介紹我來的，說這里可以拿到貨。”

孩這才抬起頭來，挑挑眉：“你要新鮮的還是過期的，新鮮的八百，過期的兩百，特殊型另加錢。每袋200cc，一次買上十袋打九五折，二十袋打九折。”

“啊，好貴，搶劫啊，五十袋新鮮的A型……可以不？”他下回不想來這了，要是讓別的孩子，不，就算僵尸，吸鬼看見他進來這里，也很不好意思啊，他擰眉想。

“暫時只有O型和AB型的了，其他缺貨。放久了就不新鮮了，這樣吧，一樣給你十袋，省著點也夠吃一個月多了，最近貨，完了再來買。”

說著進了里屋，取了一個大袋子裝好了提給他。

“可不可以換個袋子啊？”看見彩塑料袋上老大一個“骨香趣用品店”，還有一個金黃頭發穿著比基尼扭腰作態的人，男人臉更紅了。

孩又拿了一個黑塑料袋套上遞給他。

“刷卡還是現金？”

“刷卡……”

終于結完帳，男子倉皇四顧，小心翼翼的飛快跑了出去。

“歡迎下次臨。”孩繼續坐下開始玩電腦。

屁剛坐熱，一個穿紅馬褂，腳踏破爛鞋，腦后還留了條大辮子的男人又風塵仆仆的走進了店里，手里還拎了個大大的麻布口袋。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拍清穿電視劇。

未待江小司開口介紹店里商品，他就嘭的一下把袋子放在了柜臺上。

“掌柜呢？掌柜呢？”

孩抬起頭來瞇眼笑：“你好，我就是，你想買點什麼？”

“俺不是來買東西的，俺是來賣東西的，聽說你們這里收這個？”

男子打開麻袋，里面裝著一個瓷瓶。

“俺剛出來，俺家家境一般，沒啥陪葬品，這瓶子可是家傳寶貝！”

孩接過來細細打量，這是一個纏枝蓮龍耳瓶，釉富、瑩潤典雅、明度強，在燈反下尤為好看。

孩輕嘆一口氣慢慢搖頭：“可惜可惜……”

“可惜什麼？”

“胎質松、畫工板滯，是個贗品。”

“什麼！”男人氣得鞭子都快翹起來，抱著瓶子左看右看，似乎是和當初那個不太一樣了。

“該死！明明那個人把瓶子和俺一起埋了，竟然敢拿個假的來糊弄俺！早知道就把拉來一起陪葬！”

男人說著就要把瓶子往地上砸。

“別別別！”孩連忙攔住他，“雖說是贗品，好歹也是康熙年間的，值點錢，砸了多可惜啊！這樣吧，我給你三萬塊。”

“三萬？夠俺在這里買棟宅子，娶幾個小妾不？”

孩一頭黑線：“恐怕不夠，但是你重新買套服和鞋換上是綽綽有余了。”

新僵尸剛從墓里爬出來想要重新融社會，過普通人的生活不容易啊，稍有作犯科，謀害命，就有一大堆同樣匿在都市里的修道者和執法者等著收拾和追捕。

于是男人接過錢塞進麻袋里，興高采烈的奔商場購去了。

不一會兒門又開，這回孩蹦起，開心的竄到來人面前。

“老爸，你回來啦！”

面前的男子容貌俊雅，淡然微笑的神，雖然清澈卻深不見底，自有一冷然堅毅。一黑風，顯得材修長拔，沉穩中又有一斂的灑，正是當初死而復生的江流。

他低頭溫的看著兒，眼睛一如水洗過的秋夜星辰。

“小司，還在打游戲？困了麼，明天還要上課，你先去睡吧。”

“我一點都不困。”

“你老師都打電話來跟我說過幾次了，說你上課老打瞌睡。”

“反正教的都會，聽著無聊還不如睡覺。”

“無聊的話就別去了吧。”

“上課無聊，可是學校還是有趣的，還有月依可以陪我玩，我不想每天一個人悶在家里。”

“對不起，最近老爸有點忙，都沒時間陪你。”

“沒事，你忙你的，我玩我的。”江小司不以為意的歪著腦袋。

“今天晚飯吃的什麼？”

“還沒吃呢。”

“又只顧著打游戲了吧？”江流遞過來一個小的黑行李袋。

江小司打開袋子一看，沮喪的嘟起：“怎麼又那麼多O型啊，我不要再喝了，膩死了，大部分還是過期的。老爸，好幾種型都缺貨。”

江流走到沙發邊坐下。

“O型的人比較多嘛，最近醫院漿不夠，其他型病人有急用的。”

“你說了只要我表現好，每個月可以有100cc的RH喝的！說話不算話！”

“有過期的你要不要？”

“不要。”江小司嘟著，“那我今天要吃牛排。”

“好，我去做。”江流下外套，圍上圍，迅速變溫顧家男人。

很快晚餐便做好了，小司貪吃又刁，江流做了一千年的菜，學了一千年，就沒有哪國或者哪種菜是不會做的，都快廚妖了。

兩人圍坐在桌前，小司舉起裝滿鮮的高腳杯澆了在三牛排上，聽著“滋滋”的聲音，口水都快滴下去。

“小司，最近怎麼沒看見你那個同學來接你上學？”

“我把他趕走了，每天跟在屁后面很煩人啊。”

“人家那是喜歡你，我不反對你男朋友啊，有空多出去逛逛，談談，看看電影，不要總坐在電腦前面。”

“老爸，你想啊，雖然你兒我長得是貌如花，可是好歹也快一千歲了，怎麼可能看上十多歲的小男生，那不是老草吃牛麼？”

江流搖頭無奈的笑：“智力還不是始終停留在十多歲，這些年有過長進麼？”

江小司一半是人一半是僵尸，雖然也會長大，但相當緩慢，快一千年了，也不過才長到現在這個樣子。

“總之，我一定要找個RH型的男朋友！老爸，你什麼時候也給我找個新媽媽啊，娘親都死了那麼多年了。”

江流沉默了一會，轉移話題道：“芽婦產科醫院出了點問題，我明天要去看一下。”

“鬼怪作祟？”

“還不清楚，這個月在那做過流產的人已經死了十多個了，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也不斷夭折。”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看店，我到時過去一趟，正好有一個死嬰讓幫忙化妝。”

江流白天在一家醫院做外科醫生，晚上的職業是死化妝師。因為自己其苦，不想見同類靠傷人吸為生，便開了骨香，表面上是人用品商店，實際上販賣漿，兼做古董生意，同時還出售骨香。

暗世界有許多地下莊，但是賣骨香的卻只有一家。因為是江流自己研制出來的，聽起來有點像藥，但其實是治療被非人咬傷的藥。

狼人、吸鬼、僵尸、半人還有世人常說的妖怪、或是懷異能者，統稱非人，他們有自己的世界和生活圈子，例如桃源市的百里街，就是著名的暗世界之一。

江流多年來一直在做這方面研究，想解開自己死而復生變僵尸之謎。他覺得非人的因，或許是病毒，或許是基因變異，而像鬼魂這些不排除磁場和人腦電波的影響。

如今已經有人用科學實驗從人死亡瞬間失去的重量斷言靈魂的存在。西醫解剖發現不了的道和經脈，在特殊儀下也可以看到人發出幾百個輝，與道一一對應。他相信一切都有合理的科學解釋，只是時間問題。

例如針灸，用來減的話，第一次扎針下去，不到半個小時，人就能輕2到5斤的重量，其間人躺在那里，汗都未落一滴，比起人死那刻重的減顯得更為神奇，隨著醫學發展，可以知道排出的那一部分是甘油三酯，可是是怎麼做到的，這些仍有待研究。

江流之所以一直關注這些，本目的還是為了江小司，怕半僵尸半人的狀況遲早有一天會出問題。

想到這些，江流輕嘆口氣：“小司。”

“什麼？”

“下周一是你娘忌日，我帶你回去拜祭。”

“老爸你每年都回去拜，都拜了一千年了，最近那麼忙，在家上上香意思下就好了嘛，娘又不會怪你。”

江流笑而不答，安靜的吃著牛排，餐盤里淋淋的，作卻優雅至極。

“吃完了就先去睡吧。”

“恩，老爸晚安。”小司長脖子，在他臉上親了親，蹦蹦跳跳回樓上房間睡去了。

江流一個人坐在河邊護欄上，里叼了蘋果味的棒棒糖，抬頭了星星，從懷里拿出一枚銅錢細細挲，上面“天禧通寶”幾個字已經模糊不清，多年把玩變得溫潤無比，邊緣卻磨得十分鋒利，方孔穿了一細長的銀鏈，凝結他千年法力，可以輕而易舉的摧金斷玉。

回到房間給睡得歪東倒西的江小司蓋好被子，輕輕吻了吻的額頭。

這千年彈指一揮間便過去了，若不是有小司在，他便真活得如行尸走一般。之前他沒有能保護好柳枝，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守護好小司，不讓任何傷害。

回到自己的房間，躺進了棺材，雖然這麼久，還是不習慣睡在床上，在狹小閉的空間里，能讓他更有安全也更加平靜。合上棺蓋，世界陷一片黑暗，仿佛慢慢沉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