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冬日格外冷, 南部幾郡從冬起就下了好幾場大雪,比往年冷上許多的天氣讓平民們的日子難熬起來, 沒有足夠抵嚴寒的火炭, 很快就開始出現凍死的人。
最開始只是路邊無家可歸的乞丐,如漆黑的石頭一般被凍在路邊, 然后就是一些偏遠村子, 貧民棚戶區,弱的老人小孩……因為這一場寒來得突然, 一時間死的人又太多,底下的員不敢上報, 強行將凍死的人掩埋, 不允許任何人離開原籍地。
因此這一場災禍, 最開始燕城王都方面并不清楚,等到消息瞞不下去了傳開來,大臣們匆匆前去皇宮尋找陛下商討, 卻發現陛下本不在王宮里。他總是如此,說走就走, 如今越發夸張了,竟連一點消息都沒傳出去。
王宮里如今只有個小殿下,坐在司馬焦常坐的那張椅子上, 晃著一臉天真地看著他們。
大臣們:要亡國了!肯定要亡國了!
他們心中聲討譴責了一番陛下,又痛心疾首一回,然后聚在一起討論怎麼面對這場百年一遇的大雪災。反正陛下平時也不管這些,他們自己理就好了。
然后問題又來了, 畢竟不是所有員都大公無私,大家各有各的想法,又開始扯皮起來。
他們在扯皮,陛下和貴妃此時卻在千里之外的南明郡,也就是讓他們爭論不休的‘災區’。
前兩日廖停雁在宮里待得無聊,發現今冬燕城王都沒有毫下雪的預兆,反倒南方寒氣迫人,便突然起意想要去看雪。在修仙地界,好些年都沒看到大雪了,有些想念,所以在商量過后,帶著陛下乘著飛行靈飛到了南明郡賞雪。
漫天的白雪和鉛灰的天空,讓這個婉約的南方大郡變了雪嶺,雖然確實好看,但廖停雁只看了幾眼就擰起眉。
有時候修為太高真的不太好,的知能力非常強,強到能過重重雪層,看到里面被凍住的尸,神識再拉高一些,一眼去,甚至有些死靈怨氣徘徊。
廖停雁沒了賞雪的心。的神變化引起了司馬焦的注意,兩人站在南明郡一座城樓之上,司馬焦上搭著一件黑的狐裘,他溫熱的手掌蹭了一下廖停雁的臉,蹭掉了落在臉頰上的一片雪花。
“怎麼,這雪不好看?”
“這里死了不的人。”廖停雁牽住他三手指,有些懨懨的。
司馬焦沒什麼表,“既然如此,那就去個沒有死人的地方看雪。”
廖停雁:“……”忘記了,這個祖宗從前在修仙界就是手一招帶來腥風雨的人,他并不在乎這些。
廖停雁重新說:“看到這里死了這麼多人,我覺得不舒服。”
司馬焦這才眉頭了,“那就理一下。”
廖停雁思考了片刻,仰頭看天,天空之上,有什麼在閃爍。忽然揮手,磅礴的靈氣直沖云霄,震散了那些冰冷的雪云。天突然間明亮了許多,沉了一個月的地方終于出現了一太的蹤跡。
聽到的雷聲,沒放在心上,就是看了眼司馬焦。得到靈火之后,但凡做點什麼事,總能聽到雷聲,只是得到靈火之后,也不怕雷聲了。
就好像司馬焦給的不止是靈火,還有他的某一部分特質,讓對這個世界了許多畏懼。
“不止南明郡,寒流一路往南,我現在震散一次,過段時間又會聚集起來。”廖停雁決定把魔將們找來干活。畢竟一個人干活太累了,拯救世界需要人手。
和司馬焦一起住進了南明郡郊樅景山的一莊園里,這里的山林也被雪覆蓋,還未化去的厚厚積雪在下閃耀,天地清朗,這景致讓廖停雁覺稍微好了一點。
先前駐守在燕城王都的魔將們趕到,滿臉迷茫地領取了自己的任務——清雪救災。
魔修:“我們……我們可是魔修啊。”
魔將危厄滿面猙獰:“爺爺我也記得我們是魔修,可是魔主不記得了!要不你去提醒一下?!”
魔修轉了轉眼睛:“我們真的要去救這些凡人?都死了這麼多人,魔主肯定也是隨口吩咐,不如我們——”
魔將危厄瞬間出了忠君國的濃眉大眼,一抬手:“來人,這人違抗魔主之命,把他綁到魔主那里去!”
魔修:“!!!”
試圖奉違搞煉尸材料的魔修被燒死×1
魔將們帶著老實下來的魔修們各自奔赴災嚴重的幾個郡,驅散寒流,人工停雪。這事其實并不難,就是有些瑣碎,干完活回來匯報的魔將得到魔主的認可后,紛紛放松離去。
魔將危厄是速度最快的一個,他見過魔主準備離去時,恰巧在走廊遇上了司馬焦。這個前任魔主統治魔域的那段時間,所有人看到火焰都覺得心驚跳,危厄也是一樣,他從未見過那麼強大又殘暴的魔主,幾次三番差點給他嚇破膽子,哪怕他現在是個凡人,危厄也下意識到恐懼。
他忍不住屏息,站在一邊想等這祖宗自己離開。反正他現在又看不到我,魔將危厄在心里這麼安自己。
“危厄。”
魔將危厄一僵,對上司馬焦的眼神,背上一瞬間寒直豎。他看到我了!看到我了!
等到司馬焦走了,他才恍然回神,想起來剛才他說了什麼——“將雪帶到這一樅景山。”
只說了這麼一句,就直接走過去了。
危厄忽然猛地一拍手,嘿呀!前任魔主他、他竟然記得我的名字!忽然覺得好榮幸好驕傲啊!
不過,“將雪帶到樅景山”這是什麼意思,樅景山就是這一片山頭,他老人家想讓這座山下大雪?現任魔主想讓雪停,前任魔主想讓下雪……嗯,他是不是知道太多了,是不是遇上事兒了?
他的一位下屬聽聞此事后,搖搖頭,“將軍,您可還記得前任魔主在魔域時嗎?道要什麼他給什麼,就算不要,只要喜歡也會尋來給,你看這如今這做法不是很悉嗎?依我看,是咱們現在這位魔主想看雪,或者從前的魔主想同道一起看雪!”
危厄:“嘖嘖,道實在也太麻煩了!”
小小抱怨一句,然后乖乖去做,將寒流與雪云趕至這一片荒無人煙的山林,給山莊里的兩位主子人工降雪。
廖停雁在見紅螺,紅螺偶爾會從魔域過來看看,順便帶一大堆清谷天送的特產,給廖停雁改善一下生活。
紅螺一來就看到把魔將們指使的團團轉,不明白了,“你這是在干什麼,閑著沒事管這些干什麼?”畢竟還是個土生土長的魔修,很是不理解廖停雁的做法。
廖停雁也沒多說,只說:“可能因為我終究是個凡人。”
紅螺翻個白眼:“你這個修為,你跟我講你是凡人?”
可是有再高的修為,心是凡人的話,也就確實算是個凡人了。這可能就是能看著魔域和修真界里面那些斗來斗去,各種死人,卻不了凡間這一國一地的雪災死人的原因。
能接波瀾起伏人生中的犧牲,但看不得平凡人生里的災難。這大概就是所有普通凡人的心理。
紅螺也不愿意拿這種小事和多說,“算了,這點小事,你想做就做吧,反正只是些普通人。”
廖停雁就是這個時候發現了外面在下雪,先是一愣,然后閉目一瞬,神識發現雪只存在于這一片山林,存在于眼前所見。
后山松林上的雪還沒化完,這一場大雪下來,大概又能維持很久的純白世界。
廖停雁大開著窗戶,任由紛飛的雪花飄進來,帶走屋的溫暖氣息。來這里是想看雪的,知道這一點的只有一個人。
紅螺正和說起司馬焦,“你到他邊大半年了,他想起來多了,有沒有想起你?你們現在怎麼樣?”作為廖停雁最親的朋友,總是很擔心自己的朋友出現問題。
說了半天,發現廖停雁沒回答,看著窗外的雪,臉上帶笑。
算了,不用問了。
耳朵一,忽然快速說:“我說完了,先走,下回再見。”說完從窗戶跳了出去,瞬間消失。
紅螺一走,司馬焦就走了進來,他自然地坐到廖停雁后,抱著一起看窗外的雪。廖停雁習慣靠在他懷里,手指微,屋的暖爐就開始散發熱度,他們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溫暖如春。
下著大雪的時候,天地之間總是格外寂靜。廖停雁有那麼一瞬間想問司馬焦,想起來多了。他讓這場雪出現,就表示他確實想起來很多。
可是,廖停雁終究沒有開口問,只是覺得很安心。
很早就知道,司馬焦遲早是會想起來的,他畢竟不是轉世,而是寄魂托生。
如果說轉世是一臺電腦零件拆開,分開重裝到其他的電腦上,那寄魂托生就只是一臺電腦重裝了系統,還是備份了資料的那種。就算當初生下他的孕者沒吃還魂丹,他的記憶也會慢慢找回來,只是之前廖停雁不知道這個過程需要多久。
真要說的話,自己的記憶想完整找回可能還更難些。因為司馬焦他只要隨著年齡增長,就自然想起來了,而每次都需要神魂的疼痛,才能想起來被洗去的記憶。
廖停雁這一輩子都在“順其自然”,著司馬焦的手,覺道他里那一點微弱的靈力涌,慢慢困倦地閉上了眼。
順其自然吧。世上的事都是越想越復雜的。
南方幾個郡的大雪都停了,唯一沒有停雪的只有無人踏足的一片樅景山。
司馬焦和廖停雁去后山松林漫步,一把紅傘落滿了雪,變了白,林中有一小徑,通往山上一野亭,兩人反正無所事事,干脆拾階而上,踏雪尋亭。廖停雁有這種愿意自己爬山的時候,往常都待在一個地方‘冬眠’。
正所謂春困夏休秋乏冬眠,是所有社畜的生活習,哪怕廖停雁不做社畜很多年,還是沒有改變。
兩人走在山徑上,司馬焦走在前面一點,他頭上沒有傘遮著,肩上落了雪,廖停雁落后一步,舉著一把傘,自己遮著雪,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后走著。廖停雁轉傘,唰唰唰有雪落在司馬焦的狐裘上,被他輕輕一抖就落了。
他扭頭挑下眉,又繼續不不慢走著,沒把的擾放在眼里。
山上那個野亭荒涼敗落,破的差不多了,幾乎被雪掩埋,兩人轉了一圈,踱步到亭邊的一棵枯樹下。司馬焦手搖晃了一下,枯枝上的雪瞬間落了廖停雁滿腦袋,才剛收了用來裝的傘。
廖停雁:“……”
司馬焦在反擊之前,折下了那抖落了積雪的枯枝。他的手指在枯枝上點了點,那枯枝飛快長出花苞,眨眼就開了幾朵的山桃花。
這是回春,很普通的一個法。
廖停雁默然片刻,接過那枝在雪中出的山桃花。
司馬焦便牽著的手回去了。
“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但是我以前說過,只要我在,你就什麼都不用怕。”
廖停雁晃著那枝不合時節的桃花,心想:我又有什麼好怕的,在這個世界,我唯一怕的不就只有你嗎。
但的陛下就像這一枝花,想開就開了,半點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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