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晨自紗窗照, 灑在錦帳床榻里, 照得被上合歡分明。
盛煜居高臨下地出言威脅,瞧著兇的。
這般兇狠的目,讓魏鸞心生顧忌。
往被窩里了腦袋,怕到老虎須激起盛煜的斗志,竭力忍住笑。皓白的貝齒咬了咬,輕咳了聲, 將腦海里七八糟的念頭趕走, 抬眼的瞬間, 瀲滟明眸里已換上了楚楚可憐的神,聲音亦溫慵懶。
“就是覺得高興。前陣子噩夢纏, 每回夜里嚇醒, 旁邊都空的。夫君都不知道, 那種時候,我有多盼著夫君能回京城。如今夫君安然無恙,我也不用提心吊膽,難道還不許我心里歡喜?”
說著,收斂揶揄神,盡力讓神誠摯。
盛煜盯著, 鼻孔里輕輕哼了聲。
這番話說得好聽,其實本是在掩飾。從前他沒出生死,有時晝夜奔波,半夜回到北朱閣鉆進被窩,也沒見醒來時這樣。大清早醒來, 瞧見他就笑,還遮遮掩掩地不承認,自然是為昨晚的事。
盛煜臉上掛不住,眼底兇更盛,微抬膛,手便去捉腰肢。
魏鸞躲不過,被他死死扣住。
那只手跟鐵鉗似的箍上去,卻昨晚未消的酸痛,魏鸞輕輕吸了口氣,趕道:“痛。”一聲低呼,果然激起了盛煜的憐惜,男人目仍兇神惡煞的,手上的勁道卻在那瞬間消解,隔著衫,沒敢再。
魏鸞忙往旁邊挪了挪,“夫君起吧,我讓染冬備水沐浴。”
“又沐浴?”
“痛還沒消呢。”魏鸞能在馬球場上肆意征戰,張揚耀眼,撒起來也不手,被窩里的軀稍稍蜷,善睞明眸向盛煜,似有霧氣彌漫出來。晨被紗簾隔得,滿頭青散地鋪在枕畔,襯得臉頰膩白如瓷,不見半點瑕疵。目挪過鎖骨,頸窩里有淺淺的紅痕。
被錦被遮蓋的別,定也有嘬出的紅痕。
全都是他做的惡。
盛煜原打算清晨悠閑,可肆意妄為,瞧著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終是不忍心痛下黑手。眼底的兇收斂,堅毅冷的廓上浮起溫,他無奈地了魏鸞發,溫聲道:“你再睡會兒,我去吩咐染冬。”
說罷,在眉心親了親,掀被起。
明亮的晨與昨夜的昏昧月畢竟不同,魏鸞瞧見他膛腰腹,忙閉上眼睛。
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后,盛煜起下地,到室里拿冷水洗了把臉,漱口過后,推門出去吩咐染冬備水。廊下晨晴,風從枝葉間穿拂過來,帶著令人振的涼爽。他了眼閉的窗扇,想起人初醒的弱慵懶,邊浮起笑意。
鳥鳴自枝頭傳來,遠炊煙彌散。
盛煜抬步而出,取了隨的那柄利劍,到開闊練劍。
……
屋舍里,魏鸞起時,上仍作痛。
此的仆婦不像北朱閣的機靈周全,雖說染冬早已命人燒了熱水,此刻忙手忙腳地將昨夜的殘水清出去,又抬來熱水,半晌都沒好。染冬倒是麻利,將沐浴用的東西和魏鸞換洗的裳擱好,忙來伺候魏鸞穿。
才走近床榻,便見魏鸞背對著,擁被而坐。
聽見腳步,下意識裹錦被,回頭見識染冬,才蹙眉道:“幫我拿件能披的裳。”待染冬取來,手去接,秀白的手臂不著半縷,香肩出錦被時,能瞧見上頭醒目的一小團紅痕。
染冬目微,忙道:“這是怎麼了?”
“沒事。”魏鸞趕將肩膀回去。
其實不止肩膀,前亦有或深或淺的紅痕,全是被盛煜啃出來的,瞧著十分慘烈。
魏鸞沒好意思讓染冬看,只將裳拉進被窩,披好了再出來。
下榻趿著鞋起時,又輕輕嘶了一聲。
染冬心疼,忙將魏鸞扶穩。
是魏鸞旁最得力的侍,雖尚未許配人,在作為陪嫁走出敬國公府前,也曾被魏夫人去耳提面命,說伺候姑娘與伺候夫人迥然不同,屋里多了個男人,該留意哪些事。關于夫妻間的事,也被春嬤嬤教了不。
昨晚魏鸞大半夜要水時,染冬便猜到端倪。
此刻瞧見魏鸞小心翼翼走路的姿態,心里更是然,低聲嘀咕道:“主君也真是,夫人遠道而來,在馬背上顛簸了一路,這麼些年從沒吃過那樣的苦。都還沒休息好呢,就被折騰這樣,也不知道心疼。”
魏鸞垂眉,只低聲道:“這種苦早晚得吃的。”
要怪就怪昨晚過于放肆,沒能收斂。
昨晚親吻到忘時,盛煜其實頗為克制,明明憋得眼睛都紅了,卻仍沒強行事,只哄著慢慢來,被怕痛的魏鸞在肩膀咬出印也沒吭聲。按魏鸞出閣前母親教過的,這樣的男人已算是溫的——魏夫人原本還擔心盛煜正當盛年強力健,魏鸞年歲尚,吃不消呢。
結果盛煜雖瞧著激,倒是克制溫。
魏鸞生疏又害怕,滿心畏懼逃避。
直到風雨驟過,看到盛煜的表——懊惱又挫敗,仿佛不可置信似的。
魏鸞自打聽聞盛煜的名頭,便知此人手腕強、行事果決,大權在握決斷生死的背后,其實是久經歷練的運籌帷幄。婚后,從魏嶠和魏知非的事,到章氏變本加厲的刁難報復,盛煜雖有過險境,應付時卻沉穩端凝,一貫的姿態堅毅。
這是頭回瞧見那樣的表。
仿佛一個于騎,技藝超群武將,二十年來養蓄銳強健,等到有機會到上林苑一展拳腳,便懷著上山打虎下海擒龍的豪壯志,一展雄風。結果,一圈騎下來,沒能下虎狼,只拎回了只兔子。
那種不可置信的懊惱挫敗,擱在所向披靡的盛譽上,便格外明顯。
魏鸞就算對此事懵懂,也大概猜出了緣故。
著布了細汗的那張臉,忍不住笑了笑。
魏鸞發誓,之所以笑,是因覺得這種落差發生在盛譽上,實在難得又有趣,麟角的那種,令人驚奇又印象深刻,并沒有任何旁的意思。
但盛煜顯然誤會了。
當時錦帳春暖,魏鸞疼得淚花在眼眶里打轉,因那表而破涕為笑時,盛煜起初愣了下,隨即便出今晨那樣的兇。隨后的事已不忍回想,魏鸞活了十六年,還是頭一次因失笑而吃苦頭。若不是拿著年的由頭竭力躲避求饒,又在睡前死撐著在熱水泡了會兒,今早還不知會怎樣。
魏鸞心疼地扶著小細腰,咬了咬牙。
盛煜這廝,果真是面冷心,仗勢欺人的。
好在浴湯暖熱,整個人浸泡進去,能驅散渾的疲憊與不適。
魏鸞閉眼泡了好半天,等早飯都端來了,才起出浴,同盛煜一道用飯。
……
那位狄肅尚未趕到朗州,盛煜今日暫無需。
昨晚首戰失利,他有意磨礪刀鋒洗刷恥辱,免得魏鸞回京之后,記住的仍是昨晚的馬失前蹄。且二十多年厲兵秣馬,如今終于能上沙場,盛煜想著不日就得啟程去庭州,經歷漫長的兩地分別,哪舍得這難得的春宵?
魏鸞卻半點都不想困在屋里。
從京城到朗州有數百里,雖馬頗,長于馬球,卻從未做過這樣長途奔波的事。便是偶爾騎馬散心,也是累了便能休息,躺在馬車里回城,哪像這次似的,連日馬背顛簸,累得骨頭都快散架。
昨晚非但沒休息好,還被折騰的腰疼酸。
若今日再來兩遭,非得殘廢了不可。
遂咬死了不肯回屋里歇息,只說從未來過朗州,不知此風土人。看書里寫各綠植皆有不同,如今難得有機會南下親歷,要在莊院四逛逛,瞧這里有哪些京城難得一見的花木景致。
盛煜見狀,傾湊近,“滿院逛不怕累著?”
“若回屋里歇息,怕是更累。”魏鸞覷著他,毫不掩飾小心思,“除非夫君去忙。”
今日得空,盛煜暫且無事可忙。
他瞧著魏鸞那副誓死不再虎的模樣,眼底亦浮起笑意,“既如此,莊院里沒什麼可看,難得你能來朗州,不如去縣城走走。這邊許多食,京城里吃不到。乘馬車去,不會太累。”
“可以嗎?”魏鸞面喜。
從京城到朗州,沿途氣候漸而暑熱,景致人亦各有不同。趕路時走馬觀花未能細看,如今能安頓下來住兩日,倒確實想趁機去瞧瞧當地風。只是……周令淵才在這里遭了場罪,鎩羽回京,難道會善罷甘休?
遲疑著提醒道:“章家那些爪牙都撤走了?”
“前日后晌都已撤回京城,無需擔心。”
盛煜在囚周令淵時,便知道章太后派了章家的勢力來朗州護衛。為免得兩邊上了起沖突,徒增麻煩,他特地命趙峻謹慎行事,不蹤跡,又派了朗州當地的玄鏡司暗樁盯著那邊靜,做到知己知彼。
后來周令淵回京,趙峻亦暗中潛回京城,免得玄鏡司無人照應。
對于那批章家爪牙,盛煜并未放松警惕。
這些日盯梢下來,對方在朗州各找尋了許久,毫無所獲后頹喪撤走,都是盧珣親眼所加你,不會有錯。且那些人的樣貌早已暴,若對方殺個回馬槍,玄鏡司的暗樁定會察覺。如今既風平浪靜,顯然對方已放棄報復,馳援京城。
他確信萬分,魏鸞亦不再瞎擔心,只問道:“太子才走,夫君能拋頭面嗎?”
“即便你沒來,我也打算這兩日四走走,幫皇上瞧瞧當地吏治。畢竟我此行朗州是為查太子遇襲的案子,被人知曉又何妨。”
這理由冠冕堂皇,盛煜說得毫不心虛。
魏鸞莞爾,想起許久未見的周令淵,心里又覺得惋惜。
論老謀深算行事狠厲,當今的太子殿下當真是半點都比不上盛煜的。眼前這男人自摔打歷練,憑著滿鐵骨與過人的膽氣鐵腕坐在如今的高位,殺伐決斷,實至名歸。而周令淵雖也有出眾的才能,到底是后宮庇護下長大的,行事常被章太后姑侄牽制,雖有東宮之名,有時卻被裹挾得如同傀儡。
帝王肩負天下,須蔭蔽萬民,豈能躲在旁人羽翼之下?
朝堂外更須掌控全局,而非制。
這皇位,不論盛煜會如何得來,都比周令淵合適。
但愿經此一役,周令淵能看清局勢。
魏鸞心里嘆息了聲,迅速將那張骨相清秀的臉趕出腦海。因怕衫云鬟會太過招眼,仍換了那年裝束。只是臉上無需再費心偽裝,只找個冠帽罩著,興沖沖地遂盛煜乘馬車——算起來,跟盛煜已許久不曾同游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回同游,老盛只能騙吻,如今都能嘖嘖了~
老盛:忘了昨晚吧,那只是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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