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墨從小到大,聽過太多侮辱和輕視,他曾經會控制不住的暴躁和沖,直到慢慢長大后,他不再在乎那些人說了什麼又詆毀什麼,已經很會因為他人的言論再怒。
可他絕對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舍不得說一句重話舍不得有一點點傷心的人,卻因為自己的原因,被冠上這麼難聽的字眼。
慕殘。
這兩字只要說出來,郯墨覺得就連呼吸都艱難到不行,因為對他好,就因為太過好心太過善良,所以莫名其妙的承這些骯臟的言語。
全是因為他。
郯墨終于知道這兩天大家古怪的眼神是因為什麼。
喬嵐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喬嵐卻沒有告訴他,至于其中的理由,并不難猜,可是郯墨不到,憤怒和悔恨已經將他燒得無完。
育課后,郯墨看著孩依舊毫無霾的笑容,郯墨張了張口終究沒有說出來。
說什麼,說讓喬嵐以后不要再對他好了,不要讓人誤會喜歡一個肢有殘缺的人?
怎麼可能,喬嵐不把這件事告訴他,已經很明確的說明了的態度,從來不會因為旁人的一下閑言碎語改變自己的立場。
而且這件事本本不在于喬嵐,而在于他。
郯墨坐在車聲,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沒有用太久的時間,就想清楚了斷絕這些言論可能的方法,明確而又清晰,只有兩個辦法。
第一,他主遠離喬嵐,甚至徹底的離開這里,只要他離開了,所有的紛爭也將隨之煙消云散。
第二,如果他能夠站起來。
他知道自己不但雙站不起來,可相比于雙,心理上的殘缺,在面對喬嵐的時候才更加不安和自卑,他曾想過即使自己有朝一日能夠站起來,可亞斯伯格卻依舊會伴隨他一聲。
亞斯伯格癥是天生的殘缺,沒有治愈的可能。
可是現在,喬嵐因為他殘廢的雙而被中傷,郯墨看到了重新站起來的意義。
如果可以不讓喬嵐免傷害,他可以為此放棄自己曾經的堅持,即使那是對母親的愧疚與補償。
他其實就是一個這樣無比自私的人。
分明有兩條路可以走,分明他可以選擇遠遠離開喬嵐,可是只要一閉上眼睛,只要想一想以后的生活中沒有喬嵐的痕跡,郯墨就不敢再想下去。
就像離了水的人。
會死的。
他想選第二條路。
當初那場車禍的景又開始不間斷的浮現在腦海,失控的車子撞上來時母親的尖聲,最后一刻將他護在懷里時母親依舊明亮的眼神,炸聲后雙劇痛之下的徹底昏迷,以及外公外婆指著他道他耽誤了母親的一生又害死了的生命。
車禍,炸,鮮,醫院,一幕又一幕的重新在眼前閃現,郯墨痛苦的睜大眼睛,可眼前一片黑什麼都看不見,許久不曾發作的創傷應激反應又猛地扎進了腦子里,不知從何而來的質問聲,一遍又一遍的問他為什麼反悔,為什麼當初死的那個人不是他,你背棄了曾經的信念,你會遭到報應的,你保護的人也會遭到報應的…
呼吸越來越急促,郯墨不得不用手的捂在心口的位置,陳伯被郯墨陡然的變化嚇了一大跳,嚇得一腳踩住剎車將車子停下來。
陳伯打開車門急聲問他怎麼了,急之下大力抓在郯墨的手腕上,手腕上一陣鈍痛,郯墨恍惚低頭,看見了手腕上的平安結與那顆黑曜珠。
“如果背棄信念一定會有厄運…”
郯墨看著那顆黑的珠子喃喃道,“就讓一切都降臨到我上吧。”
一切的一切和喬嵐沒有任何關系,如果因果有報,也該是他一人獨自承擔。
陳伯被他突然復發的樣子嚇了一大跳,聽到郯墨口中喃喃的話語更是一時間紅了眼眶,急聲問他怎麼了。
好半晌之后,郯墨的雙眼才終于有了焦距,他低下頭,看著陳伯緩緩開口,“替我聯系醫生吧。”
陳伯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話語,一時間這個人怔在了原地,半晌后這才激的雙手都在不停的抖。
“聯系…我明天就聯系…不不不等回家后馬上就聯系…”
陳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郯墨終于想通放棄了曾經的偏執,郯墨沒有說,這沒有關系!他也不問,郯墨終于接治療,已經足夠讓他激到說不出話來。
當天回到家,陳伯馬上打電話聯系曾經郯墨剛剛從國外回來時,負責給郯墨手的那位醫生。雖然可以讓醫生來家里幫郯墨檢查,可是家里到底沒有設備,所以最好還是去醫院。
郯墨坐在椅上,手指輕輕的過手機屏幕,靜靜的看著和喬嵐聊天的微信框。
上一條微信過去不久,是中午的時候和喬嵐說完話后,喬嵐日常的一句午安。
看著這句午安,郯墨一不的坐了很久,直到時間過了九點半,學校里下了晚自習后,郯墨這才發了微信給喬嵐,告訴自己明天不會去學校了。
消息發出去不到半分鐘,喬嵐的電話打了過來,孩的聲音夾雜在吵吵嚷嚷的吵鬧聲中有些不太真切。
“怎麼了”,喬嵐問他,罷了突然張起來,“是不是又疼?”
“嗯”,郯墨道,“所以明天不去了。”
“不舒服就在家休息好了,最重要,你現在太虛了”,孩有時候就像一個小唐僧,有時候比陳姨還要嘮叨,可是郯墨卻聽了很久,在電話那頭說,他在這邊靜靜的聽。
電話那頭大抵是白鈺在喊,問在和誰講電話,喬嵐半點不在意的直接道,“郯墨啊。”
郯墨的心口驟然一疼,急忙找借口掛掉了電話。
陳伯等他打完電話后進來,道,“已經聯系好醫生了,明天早上我們就過去。”
“嗯”,郯墨一不,點了點頭。
陳伯深吸了一口氣,猶豫的問他,“明天去醫院…真的可以嗎。”
郯墨對醫院,對醫生的恐懼和排斥太嚴重了,無論什麼時候想起郯墨扎進自己上的那把刀,陳伯都依舊覺得可怕。
“可以”,郯墨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明天早上準時我。”
陳伯點點頭替郯墨關上了門。
等關上門后陳伯的臉在一瞬間垮了下來,他坐在沙發上,五十多歲將近六十歲的老人家捂住了眼睛,無聲的卻又忍不住的落了淚。
他沒有告訴郯墨,剛剛和醫生流的時候,醫生說郯墨的拖了太久,可能,會很難。
醫生說會很難,陳伯卻明白,郯墨的真實況,可能要比很難更難得多。
他一個人在客廳里坐了很久,了把臉回到臥室,第二天依舊神抖擻,就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的醒了郯墨,然后帶著郯墨去了醫院。
陳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醫生早上的預約推后,將最早的時間留給了郯墨。
距離上次去醫院,其實也沒有太久,上次外公去世時,郯墨也曾經去過醫院,可今天不是為了其他人而是為了他自己,接檢查的那個人也不是別人而是他。
一想到這個,郯墨的神經已經開始止不住的繃起來。
檢查的過程,就像被放慢一樣,比郯墨想象中更加難熬,他渾僵的聽陳伯回答醫生的問題,躺在冰冷的設備上,聽著各種各樣的機在耳邊不停的“滴滴”作響。
自從車禍后已經過去了一年半,他有一年半的時間沒有接過任何專業的檢查,如今一項一項,包括,包括整的素質。
整整一個早晨過去,醫生的神從一開始的鄭重變得越來越嚴肅。
雖然喬嵐已經教了他很多表,可是鄭重,嚴肅這樣細小的緒變化,郯墨還是無法察覺,只有陳伯,覺到心口的溫度一點一點的越來越低。
醫生示意陳伯跟他出去,陳伯裝作輕松的讓郯墨等一等,然后跟了醫生出去。
醫生拿著厚厚一疊檢查出來的片子以及其他東西,一一的指給陳伯看。
專業很強,陳伯聽不懂全部,可是卻能聽得懂大概,他雙手握在一起,“不用和我說這些,我聽不懂,我只想知道…還能不能治…”
說到最后,陳伯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醫生沉默了好半天,嘆了口氣,“當初因為病人的抗拒,所以治療本來就不徹底,后來一年半沒有經過專業的檢查和治療,橫紋營養障礙導致萎,橫紋已經遍布多個地方,而后來又出現營養障礙。復健本來是非常痛苦非常難熬的,小爺長期虧損,本撐不住復健,所以…”
“所以,小爺很大概率上…這輩子只能坐在椅上了。”
陳伯雙眼紅的不像話,卻還是不死心的問,“很大概率…是多大…”
“百分之,九十八。”
陳伯只覺得腦子轟然一炸,整個人當即再也站不住,踉蹌的倒退幾步,醫生急忙一把抓住陳伯,卻在抬頭后僵在了原地。
郯墨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沒有一點聲音,他淺褐的眼眸依舊看起來毫無波瀾。
他靜靜的看著醫生和陳伯,半晌后輕輕的重復了一聲,“百分之九十八。”
醫生急忙改口道,“其實沒這麼高…”
其實是應該更高吧,百分之九十九,甚至…百分之百。
他本以為自己選擇了另一條路,也許會有新的開始,可是沒想到他的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他曾說如果有什麼厄運,請盡數懲罰到他的上。
如今一切應驗了,可是卻比他想象的,來得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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