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 N城下了這年的第一場雪， 準確的來說是雨夾雪。

這天晚自習下課， 李惟陪著張蔓到了家附近一個陌生的小區，張蔓對著紙上的門牌號確認了地址，又抬眼看了看邊的年。

得到他鼓勵的點頭， 的心里便有了勇氣。

抬手，按響了防盜門上的門鈴。

很快， 一個男人洪亮的聲音響起來：“誰啊？”

他打開門， 了惺忪的睡眼， 看到門口兩個穿著校服的學生，愣了一下：“……蔓蔓？”

男人穿著質長袖睡， 個子很高，看起來很壯實。他理著干練的平頭，長相偏朗，甚至因為額角有一道疤， 面相看起來有點兇。

遠遠沒有鄭執溫潤有禮的外表給人印象好。

張蔓禮貌地打了一個招呼：“徐叔叔好。”

男人眼底浮現出一疑，但還是笑著請他們進去坐。

張蔓拉著李惟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徐尚則去給他們倒茶。

徐尚完全沒想到張蔓會來找他，印象中小姑娘和媽媽的關系很一般， 之前對他也是答不理的。不過好幾個月沒見過， 他險些沒認出，小姑娘比起之前， 看上去好像了很多。

還有旁邊的那個男孩子，兩人年紀加起來都沒他大， 但他現在毫不敢怠慢。

徐尚給他們倆倒了兩杯果，自己則是一杯清茶。

他喝口水潤潤嗓子：“蔓蔓，你今天這麼晚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張蔓坐得端端正正，直背，開門見山：“徐叔叔，我今天來就是想問問你，你還喜歡我媽媽嗎？”

徐尚剛的一口茶險些沒噴出來，嗆得咳了老半天。

這是什麼事兒啊，只聽過丈母娘相看婿的，還從沒聽過兒上門相看媽媽的男朋友的。

況且還是前男友。

徐尚不知道問這個做什麼，但對著小姑娘認認真真的眼神，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他這段時間和張慧芳分手后，又被家里安排著去相親了幾次，但沒一次心的。或者說，其實他對張慧芳一直還念念不忘，只不過他也知道，人家對他已經沒興趣了。

小姑娘看點頭，繃的一張臉放松了不，看著他的目也變得善意。

徐尚老臉一紅，掩飾地咳嗽了一聲：“你問這做啥？”

張蔓也拿起果抿了一口：“徐叔叔，我媽之前跟你分手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徐尚聽這麼問，更是不好意思了，這種私話，當著個小丫頭怎麼說出口啊？何況，這個小丫頭，還是他前友的兒……徐尚覺自己有點頭疼。

誰知小姑娘好像看出了他的尷尬，輕聲道：“沒事的，徐叔叔，你說就是了，我不會跟我媽說的。”

徐尚猶豫了一會兒，心突然有點低落，老老實實回答：“咳咳……也沒說啥，你媽說覺得我格太老實太沉悶，和我在一起沒意思的。”

他說著尷尬地低下了頭，怎麼跟個小孩提起來，自己倒還傷上了。

張慧芳當年，真的是他們那片胡同里好多年心里的白月了，他曾經暗了很多年，不敢表白。但他一直知道，瞧不上他。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還開玩笑說過要嫁給他，后來還不是嫌他太悶。

張蔓聞言，和李惟對視了一眼。

果然如此，張慧芳對徐尚也撒了謊。

那個子，在知道徐尚肯定是要生小孩兒之后，寧愿找個別的理由甩了他，也不可能會讓他甩了自己。

“叔叔，我這次來我媽不知道，我想和你說件事，問問你的想法。”

徐尚咽了咽口水，聽著嚴肅的語氣，他怎麼覺有點張。

張蔓開始說明來意：“我媽撒了謊，其實喜歡你的，只不過知道你要是和結婚，肯定會想再要一個孩子，但是我媽為了我，不想再生孩子，所以……”

徐尚聽著的話，震驚地雙眼微睜，張得手都抖了，他真的沒想到張慧芳不要他，竟然是這個原因。

他不想在孩子面前掉面子，于是用右手握住了自己的左手。

他記得張慧芳好像是提過這個話題，當時他家里催得，而且說心里話，他都快四十的人了，肯定是想趁著還年輕，要個自己的孩子的。所以當時他不假思索地就說：“生，肯定得生，最好三年抱倆，一個想你，一個像我。”

確實，在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有太考慮到張蔓，但捫心自問，就算有了自己的小孩，他也不會怠慢張蔓的。畢竟是的孩子。

似乎正是那次談話之后，張慧芳沒過多久就和他提了分手。

“蔓蔓，那我……”

徐尚眼里有些掙扎。

他知道了是這個原因的時候，其實心是很雀躍的，原來不是不喜歡他。他很想立馬聲明自己可以不再要孩子，但又想起家里的老母親，這麼大年紀了還是天天盼著抱孫子，就有點說不出口。

張蔓看他認真思考的樣子，心里很滿意。

他沒有立馬改口說自己不要小孩，就是因為他為人老實謹慎，是個會對自己說的話負責的人，于是輕聲笑了：“徐叔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想讓你重新去追求我媽媽。如果你們以后能給我生個可的弟弟或者妹妹，我會很開心的。”

看到男人猛然抬起的眼神中滿是驚訝，于是又添了一句：“徐叔叔，我知道你對我媽媽一直很好，我也想讓以后能過得幸福，至于那邊的思想工作，我去做。”

徐尚聽著的話，有點發愣。

不過片刻后，他心里開始止不住地狂喜，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簡直就是上天派來的天使，怎麼能這麼可？

他想裝作深沉一點，但是沒忍住，笑得眼角都起了褶子：“蔓蔓，你真是個好孩子，你徐叔叔絕對不會辜負你的希的。”

年紀到這了，已經不會像個頭小子那樣被喜悅沖昏頭腦了，但徐尚依舊覺得，今天是這段時間以來，緒最高漲的一天。

等把人恭恭敬敬地送走，徐尚在房間里著手來回走了幾圈，這才笑著拍了拍腦門。

得，還真是被相看了。

——

從徐尚家出來，雪下得更大了。這場雪從昨天上午就開始下，一直沒停過，白天的時候街道社區組織了很多人一起清路，剛到晚上，又被厚厚的大雪覆蓋上了。

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李惟在前面走，雪地被他踩出了一個個腳印。張蔓鞋底薄，不想了鞋，就踩著他的腳印往前走。

這樣的安靜，經過了幾個月的時間，在兩人之間已經變得很自然。

其實下雪的時候反倒沒有那麼冷，張蔓看著他走在前面，心里更是暖烘烘的，想著今天的事，覺得自己一定要改變張慧芳的人生軌跡，不能讓像上輩子一樣，孤獨終老。

在聽到張慧芳那通電話之后，知道張慧芳確實很喜歡他，就打聽了徐叔叔的家里地址。

其實這也是無奈之舉，以張慧芳這麼死要面子的子，如果不是徐尚主，肯定不會回頭。

張蔓對徐尚的印象不錯，但為了保險起見，還去他的4S店和店員打聽了他的人品。

讓非常滿意的是，得到的是一致的正面回應，大家都說這人正直，有能力，有責任心還靠譜。

張蔓又打聽了他之前的婚史，聽說是相親結的婚，沒過兩年老婆出車禍去世了，他忙事業沒有功夫談，就一直單著，所以私生活也很干凈。

這段時間不僅忙著做競賽題，又忙著四打聽，還不能讓張慧芳知道。連陳菲兒都吐槽們母倆絕對是投錯胎了，反而像個碎了心的老母親。

兩人一路無話到了張蔓家樓下，前面的年忽然停下，張蔓在想事沒注意，一頭栽上了他的后背。

這一下撞得狠，捂著鼻子痛呼一聲，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

年轉過來，看淚汪汪的眼睛，視線停留在了凍得通紅的耳朵上。

平時上學的時候習慣把頭發扎個高馬尾，掌大的臉被劉海一遮，只剩了一半，一雙耳朵也長得好，耳廓小巧圓潤，耳垂又厚，看起來特別可。

但現在那雙耳朵凍得通紅，皮白，紅得就很顯眼，看起來有點讓人心疼。

年的視線頓了頓，又看著的眼睛：“撞疼了？走路要看路。”

張蔓剛從鼻梁的酸麻中緩過來，話還說不太利索，有些不滿地嘟囔：“……誰讓你不說一聲就停下來的。”

“嗯，怪我。”

年角竟然帶著一溫暖笑意，他沒有反駁，看著，路燈下，的影子比他的要小很多，薄很多。

他突然想起上次在酒吧抱著的時候，那種像是被云擁抱的。

心里的麻再一次襲來。

遇到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絕對理智的人，思想能夠絕對掌控行為。

但現在不。又在大腦明確反應過來之前有了自我行。

他暗著眼眸，走上前，雙手搭上了的肩膀，正想稍稍用力……

“張蔓，死丫頭這麼晚了才回來也不打一聲電話？這位是……你同學？”

高跟鞋落地的“噠噠”聲和危險的語氣，在樓道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