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總的突然出現，讓我回過神來，我立馬后悔起來。太沖了，以前俞小姐發脾氣，我不吭聲也都過去了，今天干嗎要開腔呢？我們倆狀態都不正常，我太開心，太不開心，不能克制，可我為什麼不能克制呢？這個時候出去，外面那麼黑又那麼冷，還得睡地下室。要是蘇總勸我一下，給我搭個臺階，我想我一定會留下來。我邊收拾邊等著蘇總喊我。卻聽到俞小姐在告我狀，尖著嗓子說，不行，你必須跟我道歉。

完了。

蘇總喊起來，林阿姨。我出來。蘇總說，林阿姨，你和纖纖爭什麼，又把地板弄那麼，摔倒了怎麼辦，你還罵人，快跟道個歉。當我看到俞小姐撅著在一旁很用的樣子，我便做出義無反顧狀把聲音盡量放冷了，說道，我不想干了，你找范師來送我。

習慣了，我們經常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事先毫無征兆地炒和被炒。

我只是有點懷念俞小姐上散發出來的藝家的氣息，一想著這樣的氣息，我會流眼淚。

范師是蘇總的私人司機。他把我送到公司宿舍門口，象征地安我幾句就走了。

3

回到保姆公司，劉老師坐在門口守著電話，王老師在另一張桌上算賬。河南人和兩個小時工坐一旁等著派活，新來的農村人在里面培訓。我聽到陳經理的聲音了，正在講課，聲洪亮，中氣十足。說，要做好保姆，首先要學會做人。

我到可笑。在那些有錢人家里，你比他們家的狗還不如。狗都可以從正門進出，你卻一定要從后門進出。學會了做人還怎麼做保姆呢？見我進來，劉老師笑著招呼我，林瑤，今天休息呀。

我也招呼和王老師早，說，我昨天被炒了。

劉老師臉微微一變，問，怎麼啦？

我有點膽怯，因為我在一個雇主家從來沒干上過四個月。頻繁地更換會影響公司的聲譽，老師們都不喜歡。不過公司不是劉老師的，也不會太在意。但也說明了我這人有點問題，我怕們會怎麼看我，卻抑著自己的擔心問劉老師，這幾天好找活兒吧。

劉老師說，好找，哎，正好萬科家園那家的服務員要回家，你等著，陳經理一會兒出來，問問。

我問，多錢？

劉老師說，還是一千吧。

陳經理也許還不知道我出來了，要不劉老師怎麼沒提呢，但愿能蒙混過去。

劉老師桌子上的電話開始繁忙起來，大多是找保姆的。劉老師很職業，有條不紊地應答著。

才沒一會兒，陳經理出來倒水，見我坐那兒，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指著我道，林瑤，昨天怎麼回事，雇主打電話給我說你和吵架，你把我的雇主都得罪完了。

這下完了，我著急我的兩百塊錢，辯道，是先跟我發脾氣的。

陳經理說，雇主給你發脾氣就說明你的活兒沒做好，你不但不尊重雇主，還罵人，你說你換了多人家了，扣你兩百。

我不可能忍了，便把聲音抬得跟一樣高道，你說罰就罰嗎，我辛辛苦苦，起早貪黑掙的錢那麼好罰，你罰，我不干了。

陳經理決不會是省油的燈，要不怎麼統領那麼一兩百號保姆。本不吃我這套，說道，公司明文規定，寫得清清楚楚，這兒，墻上，你自己看，和雇主吵架罰兩百。

我急得要發瘋，拍著桌子道，把工資給我，一分錢你試試，我不把全部給你招來我不姓林。

陳經理說，你不干走人，按規定，一個月之后把你剩余的工資給你寄去。

我罵道，放屁，規定是誰定的，勞部定的嗎？你跟我說什麼規定，把錢結了，我走。

里面的保姆早就圍出來了，劉老師和王老師見我們吵起來，忙在中間左勸右勸。陳經理很沒面子，說道，要走就讓走。

我發了橫，道，你不結是不是，我打110。邊說邊手去桌上拿電話。

劉老師一把按住說，林瑤，不要沖，有什麼事好好說。

我說，劉老師，我跟說得清嗎？我他媽不想在這兒干了。邊說邊拿出我的手機撥了110，說道，110，這兒有人拖欠民工工資，民工要跳樓，你們過來管一管。110問我在哪兒。我說了公司地址。又是年底，報紙天天都在報道，不允許拖欠民工工資，要讓民工安安心心過一個好年。

新來的保姆看得發了呆，短頭發和河南人臉上都有些幸災樂禍，默默地用眼睛支持我。徹底搞翻了，我反倒不管不顧了。

劉老師那些新來的進去。陳經理見我撥110也不為所，劉老師給那些新來的保姆上課。好像擺開了陣勢專等110上門來。我不知的鎮定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我有點發起虛來，搞不清的水有多深。心想應該和當地派出所關系不錯，要不怎麼在北京混。可是我都做出來了，要是派出所偏袒們，我就天天去勞部。這兒是北京，我就不信治不了。張瓊芳給我說過，拖欠民工工資五百就可以起訴，拖欠我七百。

陳經理在劉老師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哼，那咱就等110來了再說。

陳經理的手機響了，陳經理一接電話，聲音就變了個樣，很溫和地說道，是齊小姐呀，嗯，嗯，怎麼了，嗯，嗯，現在呀。陳經理似乎有些為難，看了我一眼，又忙說，有，正好有一個，活干得好，長相和氣質都好，你過來看看嘛，嗯，是，是，一直都干的高級，你過來看看，好的，好的。

我有點懵了，是不是說的我，這個時候整個公司就找不出第二個高級保姆，且我人還算長得好。我靠，陳經理就是陳經理，那麼快就轉過彎來了，我他媽還真不干了，除非不扣我的錢了。可是不扣錢怎麼可能，讓扣多呢，反正不能扣兩百，扣兩百我不干了，雇主來了看怎麼下臺。想著，心里有些松。

陳經理掛了電話對我說，有雇主來了，你上不上，你這時候到哪家不先兩三百塊錢，這個雇主我給你要一千二的工資，哪個公司沒有個規定，犯了一樣扣錢，到那時，你會覺得還是我陳經理好。

是一千二打了我，就算罰我兩百，第一個月就找回來了。去宜樂還要重新三百塊，且能不能馬上就派上活兒，就算能馬上派上活，一千二的雇主之又。只要沒進雇主家，每天吃喝拉撒都得花自己的錢。再說哪家公司不扣保姆的錢。我靠，陳經理把我們的心思都了。

110果然來了，走進門來跟陳經理打招呼，問誰報的案。陳經理忙招呼，小李，小何。

陳經理臉上仿佛有笑被我捕捉到了。公安囑咐要過年了，不要惹事。陳經理連連說，不會，不會，我們正經公司，不會出那些事的。邊說邊笑著把公安送出門去。

8

公安走了。雇主來了。

齊小姐進來時，整個屋子都照亮了。高高的個兒，略為滿，穿著件做工良、用料考究的深紫大，領口一圈紫皮草襯著白皙的皮，看起來是那麼高貴和神。一頭鬈曲的栗紅短發俏皮又不失莊重，手上提著的那個黑的包一看就價格不菲。

陳經理忙笑容滿面迎上。齊小姐的眼睛在屋里掃了一圈，在我上定了一下。我忍不住對諂地一笑。沒反應，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一連串的作和表揮出了有錢人所特有的那種優雅和目空無。我立馬就喜歡上了，看來我天生還是有奴的。我敢肯定地說，從來沒有那麼華麗的人走進這個保姆公司，北京那些頂有錢的人找保姆都是管家或書來干，或許不算頂有錢的人。可陳經理剛才很有把握地給我說跟要一千二的工資，在北京一年多，我第一次遇著工資給那麼高的中國雇主。

陳經理問齊小姐，那個服務員怎麼回事。原來用著我們公司的保姆。

齊小姐說，昨天忘了門。

我的天，忘了門，多大個事就把人家炒了，那些有錢人住的高檔別墅和公寓，安保工作都做得特別仔細，別說是一個陌生人，就是一只陌生的蒼蠅都不可能輕易飛得進去，我在蘇先生家有時本就不鎖門。心不覺了些。

陳經理馬上順著的話說，這個吳月蓉，那麼不小心，進來個壞人怎麼辦呀，現在社會治安那麼差，算了，不用了，齊小姐，您今天運氣真好，我這兒才回來一個更好的，把換了，這個，您看，多好。陳經理把我介紹給齊小姐。

齊小姐這回認真看了我一眼，的眼睛又大又亮，問我，你是哪兒的人？

我說，四川人。

說，在北京干多久了？

我說，兩年了。

說，一直做高級的嗎？

陳經理說，是的是的，活干得可棒了，人也漂亮。

齊小姐問，怎麼沒接著干？

我正要回答，陳經理已接了過去，說，才從老家回來。

齊小姐說，喔，回家了，沒過完年再來。

我也很會來事兒，說，現在好找活兒呀。

齊小姐臉上有了些表，但不像是笑，說，你都會些什麼？

我說，洗，做飯，保潔，帶孩子。

陳經理幫我補充了一句，以前是師。

齊小姐說，喔，怎麼來北京的？

我說，原來在廠兒園，后來我們廠垮了，我們也都解散了。

齊小姐說，那你不是農村人，是城里人？

我說，嗯。

齊小姐說，得，就了，我看看資料。

陳經理忙拿出我的履歷和健康證給看，又說，有一點吶，得給您說，我們這個服務員活干得特棒，人您也看到了，的工資一直都是一千二。

齊小姐邊看我的資料邊對我說，林瑤？我點點頭。又對陳經理說，就這麼著吧。

竟然連個價都不還，好像一千二是很小一個數。我到非常舒暢，陳經理也很開心，就忙著給齊小姐算錢。先結了上一個保姆的費用，又算該收的中介費，我的預付一個月工資，以及百分之十的服務費。我忘了說了，保姆公司每個月從我們的工資里百分之十，還得收雇主百分之十，按半年一次支付。很快，陳經理就報出了齊小姐該補多錢。

齊小姐眉頭都沒皺一下，打開那個致的黑的包，掏出一大疊錢來，又出一半來數給陳經理。有錢人這些舉止總是讓我著迷，齊小姐白皙的手異常纖巧靈活，嘩嘩嘩數夠了，一齊給陳經理。陳經理接過錢數了，一分不，拿合同給我和齊小姐簽，按慣例簽了半年。簽完合同，手續也就辦好了。

陳經理說，齊小姐，麻煩您等一下，我有點事跟待，來，林瑤，進來。

我跟著陳經理進去，陳經理把我帶到最里間中午休息的小臥室里，關了門，低了聲音對我說，林瑤，我知道你心高氣傲，不得氣，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你既然干了這行，得了不了你都得，要不趁早回家該干嗎干嗎去，我知道你看不慣那些有錢人，可你記住，你要從那兒掙錢，要虛榮你就給，要盛氣凌人，你統統給好了，不在的時候，你再大聲罵，沖照片罵，罵出門就撞車，罵什麼都行，只要你解氣，可是一回來，你就得什麼都給干好，你就得笑臉，我承認你是很能干，活做得漂亮，王老師每次走訪回來都夸你，可你老這麼換來換去對你也不好呀，我不是要跟你過不去，但是規定在那兒，人人都得遵守，不扣你錢你不知道痛，就一點事都經不起。

我他媽的被說了，反倒很贊扣我的錢了，我靠。

陳經理見我不開腔了，說道，去吧，好好干，工資那麼高，出去我王老師把你在蘇總那兒的工資結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