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展中心大門高聳開，他獨自站在影里，車速很快，轉眼距離遙遠，凌小萌看不清了，只覺得那個人是一團的模糊。

告別過去居然是世上最難卻又最簡單的一件事，真是矛盾。

第二天早晨，凌小萌又接到蘇凝的電話，金牌策劃永遠風風火火，催著去看場地，又說聯系好了制作樣品的工作室，讓一起見個面。

說話的時候，和顧正榮已經在下山的路上，聽著一問一答，他也開口講了一句："如果很重要，那你就先回去，我要到明天才能走。"

捂上手機，才點頭，那邊蘇凝疑的聲音傳了過來，"回去？你跑到哪里去了？說話的是誰啊？"

兩頭招架不住，凌小萌匆匆掛了電話，又看顧正榮，"會聽到的。"

他的眼睛掃過來，角度很平，立刻沒出息地收聲，看著窗外心思飄遠，是不一樣了啊，這個男人。

逆來順慣了，但這一次又不是那種覺，好像變得不那麼害怕他了，又回頭瞄了一眼，他看著前方，角也很平，依稀是抿著的。

怎麼像是他了委屈……

安靜的車廂里突然有很輕很奇怪的氣聲，顧正榮看過去，居然是在笑，眼睛假裝沒事人似的看著外面，三手指還按在上，蓋彌彰的樣子。

顧正榮覺得愉快，也笑了，"下周雅思敏就到上海，我們一起去接機。"

呃——凌小萌對這個話題還是有些不能接，而剛才的笑意好像帶給勇氣，頭一次反駁他的話，"為什麼要我去？你們是一家人好不好。"

顧正榮愣了一下，然后他竟然笑了起來，"對，我跟雅思敏是一家人，以前是我妹妹。"

悚然，那天齊格格也說過，但全當是玩笑，本沒有放在心上，今天從他里又聽到同樣的話，凌小萌的手指又抖了，"那你們怎麼可以……"

"我是養子，后來又離了收養關系。"他真的是在解釋，語氣并不是開玩笑，只是陳述事實。

"哦。"應了一聲，然后瞪大眼睛，顧正榮背景神，外界只知道他很小就與父母去了海外，原來他是養子，他竟然是養子。

看了看的表，顧正榮又過手來的臉頰，"干嗎？"

"你從來沒講過。"

"這有什麼好講的。"

也是，這有什麼好講的，他又不是明星，私生活有誰關心，這些事多半也沒人知道。

可是凌小萌又覺得心里很酸楚，原來是養子，又離了關系，就算不說，也覺得艱難。

他完全不覺，還在微笑，"有些事很費時間，不過快要解決了，你不用擔心。"

不是聽得很懂，但凌小萌點頭點得乖順。

凌小萌打電話定了最近的一班飛機，行程很滿，顧正榮把送到機場就要離開，下車替把袋子從后備廂拿出來，放到手里的時候，又忍不住低頭親吻的臉。

這是機場啊！凌小萌臉紅了，仰著頭將眼睛閉得很。

坐進駕駛座的時候，他問："還有什麼要跟我說嗎？"

凌小萌忙著掩飾自己滿臉的紅暈，想了一想，真的問了出來："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很問為什麼，上一次還是在杭州，問："為什麼要買這個給我？"他回答得很快："因為你乖。"

但是這一次顧正榮卻很認真地想了一下才回答："想讓你開心，不要哭。"

干嗎這麼說？又要哭了。

離開的時候，凌小萌還站在機場門口看著他，知道這是的習慣，他不離開，是絕對不會先走的。

他也習慣了，踩油門的時候從后視鏡里看，背景都是人，機場宏大，顯得更小，提著一個袋子，也不揮手，站在那里一不。

顧正榮又笑了一下，如果做得到，不說也看到了，承諾了又不能，實在唯恐傷心。

沒有幾天了，一切都會好的。

到上海已經過了中午，蘇凝等得急了，干脆就在機場跟會合，接了順便又去會展場地。

還是在龍東大道上，想起上次的經歷，凌小萌抓著要保證，"等下送我到地鐵站。"

"小姐，你現在是我的寶貝，等下一定把你安全送到家好不好？"蘇凝一邊開車一邊看了一眼，一臉你居然懷疑我人品的表。

不敢，嘿嘿笑著回手，乖乖坐好。

事實證明，有些人的人品真的不能太相信。

剛和負責會展的鐘先生接上頭，蘇凝就接到電話，然后噼里啪啦地跟人大聲講電話，合上手機很抱歉地看著，"小萌，有幾件送展的家剛到外高橋出了點兒問題，我要趕過去一下。這是鐘，先讓他跟你說一下況，等會兒我就過來接你，好吧？"

"啊？等會兒是幾點啊？"凌小萌拉住。

"很快很快，我們還要去工作室呢。"蘇凝已經在往外走，步子邁得很大，轉眼就到了門邊。

"蘇凝——"凌小萌趕不上，聲音拖得好無力。

"好啦，這個人就是這樣，習慣了就好了。"鐘先生走到邊笑起來，"凌小姐，我來給你介紹場地，正好還有一位先生剛到，你們一起吧。"

誰？凌小萌回頭去看，走廊盡頭又有人走過來，步子不快，看到未語先笑。

凌小萌立刻把頭掉轉一百八十度，對著蘇凝消失的地方默默慘，蘇凝啊，你怎麼可以把我丟下？！不想見誰誰就出現，董亦磊怎麼魂不散啊……

剛剛結束年展，主會場已經清理完畢，四下空的。鐘先生帶著他們兩個繞著場地邊走邊介紹，滔滔不絕，專業得很。

因為滔滔不絕，所以也沒注意到邊兩個人氣氛有多不協調。凌小萌一直目不斜視，手里拿著場地的大致劃分圖紙看得起勁，又很努力地跟他一問一答，企圖明顯就是想當這個地方沒有第三人的存在。

可惜沒有特異功能，再怎麼樣那個第三人都是存在的。

董亦磊對的反應并不意外，剛開始他還試圖與談，后來索放棄，很安靜地跟著走。

他跟著走，但是一直在看。

兩年沒見，原本覺得沒有變，但是當突然為人群焦點，在閃燈頻閃中顧盼的時候，他才發現，真的是變了。

他仍舊記得十六歲的凌小萌是個多麼安靜無聲的小東西，當其他生已經開始發育，把校服繃得的時候，因為瘦小，在人群中更顯得不起眼。唯一值得驕傲的是，水鄉子的特點在上淋漓盡致，皮白且細膩，步子又輕盈，靜心細看才覺得回味悠長。

他記得的好，子安順，耐恒長，做什麼都專心致志，一個人也是。

現在回頭去想，時的自己在挑選異這一點上稱得上遠見卓識，凌小萌這樣的人，再過一千年都是男人最好的選擇，但是有前提——功男人最好的選擇。

他雖然出普通，但在校園里一向是風云人，老師的寵兒，同學們模仿的對象。就算當初放棄保送，他也信心十足，覺得自己一定可以憑借實力考進更好的學府，并且要和一起。

后來他們心想事，攜手走校園的時候，他覺得征服這個世界都不在話下。年輕狂，現在想來真是可笑。離開校園之后，現實便殘酷地打散了一切，他每日只能在格子間里庸庸碌碌，對那些能力遠不如自己的庸才唯唯諾諾，而卻適應得非常愉快，每天都是一臉滿足，快樂得像只小鳥。

是的，和在一起的八年里，他一直覺得愉快，但越到后來，他越是厭倦。

他厭倦被人踩在腳下，厭倦看不到功希的日子，厭倦那個窄小悶熱的頂樓小房間，最后厭倦了和這一切聯系在一起的。

進公司不久，他便醒悟到，所謂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全都是狗屁。任你是怎樣的天縱英才，沒有后臺沒有背景要想就一番事業，本就是天方夜譚。

所以當機會來臨的時候，他真的沒有考慮太多，立刻抓住。人的一生有時候機遇只有一次，若輕易放手，就再不得見。他不想自己終生都是一個碌碌無為的小職員，或者斗三十年，然后嘆從未過年時。

這兩年犧牲良多，尤其是與分手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涼薄，但做人有舍才有得，當時也不曾想過能夠原諒自己。事實上他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再見到，總以為會完傷口便回到家鄉去，過最平靜最適合的生活。

兩年來，他沒有浪費一分一秒，今時今日的董亦磊，早已不是當時那個空有抱負的吳下阿蒙。只是沒想到，隨意安靜的凌小萌也沒有如他所料想的那樣從此消失，了最年輕的首席設計師不說，還在年會上以令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方式嶄頭角。

一開始董亦磊是震驚的，后來才覺得，這才是上天給他的大好機會。

兩年來見過形形的子，他仍覺得凌小萌這樣的人，再過一千年都是男人最好的選擇，功男人最好的選擇。

他所在的公司野心，要在上海殺出一條大道。商場殺伐，弱強食，一切都在快而迅速地啟并實行。他們沒有耐心從頭培養員工，他們需要凌小萌這樣新鮮而有賣點的加，而現在的無論哪一方面都值得他關注，心底深他甚至覺得欣喜。

因為他現在有能力談，而這個孩長了，暌違兩年，他們可以在另一個平臺上并駕齊驅，共功的快樂。

年會上匆匆一面，過去的點點滴滴似乎又回到他的心里，畢竟才是他最毫無保留過的人。那八年雖然青，但如此好，他想讓回來，以后再不分開。

凌小萌過去有多他，他們在一起有多愉快，他記得很清楚。是子順的子，雖然現在讓一下子再接他可能很難，但他對自己有信心。

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按斷。

但是鈴聲又響，那頭鍥而不舍，如此三次，就連凌小萌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董亦磊向他們做了一個手勢，走到旁邊去接。

"董亦磊，你終于肯接我電話了嗎？"悉的聲，因為緒激，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商子祺，我已經跟你說得夠清楚了，別發瘋好不好？！"

那頭有哭聲，然后是哀求。

董亦磊回頭看了一眼凌小萌，和鐘先生已經漸漸走遠，又開口回答："沒用的，大小姐，你的問題不是離開我活不下去，而是時間太多閑得發慌。我現在一分鐘當兩分鐘用，沒空聽你哭訴，掛電話了啊。"

"董亦磊，你敢！"哭泣聲轉為尖聲。

吵死了！董亦磊有些不耐煩，立刻按斷，之后索關機，幸好這個電話只是用來聯系私人朋友的，明天去換一個號碼。

他大步跟上去，對回首的鐘先生微笑，又看了一眼凌小萌。

兩年前，他怎麼會覺得那個人還可以忍，真是匪夷所思。不過沒關系，只是借力東風，現在他已經找到了更賞識自己的伯樂，扶搖青天，完全可以越過那道障礙了。

場地很大，走完一圈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凌小萌細心地把展位看過，一邊思索，一邊在圖紙上隨手勾勒大概的擺放位置。一開始還覺得有點兒不自在，后來忙著忙著就把旁邊的人忘記了，包括那個一直看過來的董亦磊。

鐘先生全程陪同，董亦磊所在的奧遜公司也包下了其中一塊場地，展示他們國新人設計師的作品，奧遜的場地居中，氣勢很大，鐘先生放在最后帶他過去細看，沒人打擾，凌小萌更加樂得清靜，一徑埋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