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孤零零地等了許久,又或許其實只有幾分鐘,但看到周子衡重新出現的時候,竟然莫名地松了口氣。
針頭刺進手背,冰涼的順著管流進里,躺在輸室的床上,睜著大眼睛看他:“你不走吧?”
問完才發覺這個問題有點傻,結果周子衡似乎也被逗笑了,沉了一路的臉終于舒展了一些,角了,說:“不走。”
低低地“哦”一聲,大概是覺得丟臉,又仿佛是在反省自己剛才一時的失態,總之別過臉去沉默。
只聽見周子衡在旁邊說:“困了就睡會兒。”
搖搖頭:“不困。”
“怎麼,還真怕我丟下你自己走掉?”他的聲音里似乎帶著一點輕微的調侃,就像往常那樣嘲笑。
咬住,不由得板起臉,沉著聲音回答:“隨便。”說完便真的閉上眼睛不再作聲。
其實并沒有睡著,而且知道他一直都沒,就安靜地坐在旁邊。
整個輸室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白幽幽的燈打在的眼皮上,濃漂亮的睫不住地輕輕,像兩片風雨中的黑羽翼。
他知道醒著,過了片刻,周子衡傾在掛著點滴的那只手上了一下:“不冷?”
舒昀閉著眼睛只是搖頭,同時默默地把手往回了。
“你到底怎麼回事?”短暫的沉默之后,聽見他淡淡地發問。
了:“什麼意思?”
“這幾天你一直刻意在疏遠我?”
尾音微微上揚,向來都是他心不快的前兆。可是這次似乎一點都不在乎,繼續不怕死地裝傻否認:“沒有。”
“撒謊一向不是你的強項。說吧,這回到底又是哪筋不對了?”
“沒有就是沒有。”這一刻,舒昀由衷覺得自己有當革命黨的潛質。睜開眼睛先發制人,面上出一點不耐煩來:“既然不信我,那又何必要問?”
撇著角的樣子看起來似乎真的有些惱火了,可是落在周子衡的眼里并沒有毫威懾力。這一刻,他反倒覺得像極了小孩子,就連眼眶下面因為睡眠不足而產生的約的淡青都變得可起來。
他也在奇怪,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似乎從來都沒有這樣過。他從不在乎別人刻意的疏遠或者親近,因為還有太多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的力不被容許放在這種無聊的小事上面。可是唯獨對舒昀,他竟然也會在意這樣的事。
他明知道別扭、固執,在很多問題上,搪塞敷衍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因為不愿意說真話,而他也一向由著胡扯。
那麼,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竟然會一直追問著一個自己曾經以為很無聊的問題。
因為兩人都不再說話,氣氛很快就淪為一片可怕的寂靜。輸室的墻上掛著一只鐘,秒針跳的聲音仿佛都能約聽得見。單調枯燥的環境在無形中延長了每分每秒的正常進度。周子衡的視線在四周慢悠悠地晃了一圈又收回來,最后重新落到除他自己之外的唯一一個生命上。他想,一定是因為三更半夜,又在這種地方,倘若不找點話題他會覺得更加無趣的。
他為自己的反常找到了適合又合理的理由,于是心里便很快地釋然了。
舒昀通過眼角的余掃到周子衡此刻的表,不由一陣狐疑。懷疑他是不是在打什麼鬼主意,所以才會這樣專注地看著,而那張英俊的臉上出似笑非笑的神,仿佛心十分舒暢。
可是實在不想再和他說話,所以輕易不去冒險挑起新的話題。盡管心里奇怪得很,但還是選擇眼不見為凈,干脆扭過頭去裝睡。誰知道因為確實有些困倦,胃部的疼痛得到緩解之后,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著了。
最后還是周子衡拍醒。睜開惺忪的眼睛,聽見他說:“回家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能有這樣好的神,在醫院里耗了許久,回去的途中還能將車開得又快又穩,最后又攬著進到屋里,把醫生開的藥統統放在床頭。
一切準備妥當,已經鉆進被子里,躺得筆直,并且一副準備目送他離開的樣子。
周子衡見狀抬腕看了看手表:“你打算讓我現在走?”與一側角微微揚起的弧線形強烈反差的是他冷淡的聲音,于是連帶著讓舒昀覺得他邊的笑容也變得莫名恐怖起來。
“不然呢?”開始有點佩服自己,不怕死的神簡直在今晚發揚到了極致。
他冷冷地看一眼,不在被子里了一下。或許是出于自保的本能,并沒有神那樣頑固,最終還是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給高大的男人讓出更多位置。
周子衡了服上床來,手臂很自然地向的頸脖下面。剛想做些舉以示排斥,結果卻被牢牢按住,耳邊繼續響起不冷不熱的警告聲:“我很困,你最好別打擾我。有話天亮再說!”
愣了一下,便被完全圈住,再想掙扎也不容易了。
枕側很快傳來均勻沉穩的呼吸聲。天仍舊黑暗,舒昀睜大眼睛看著模糊的天花板,許久之后,清醒地翻了個,像是蓄謀已久一般,朝著對方結實有力的肩膀狠狠咬下一口。
“……干嘛?”周子衡仿佛被突然驚醒,聲音還有點惺忪,黑暗中索到的臉,隔了一會兒又低低地哄:“別鬧,乖。”他似乎真的困倦極了,說完便又沒了聲音。他睡的樣子帶著幾分稚氣,毫無攻擊,與白天完全不同,就連聲音都異乎尋常的。
舒昀不吭氣,半晌之后才收回心神,抿了抿殘留在上的口水,像是連著幾天以來終于解氣了一般,心滿意足地背過睡過去。
天亮之后,周子衡起床穿服,看到鏡中自己的肩膀,他指著上面的牙印問:“你昨天晚上發什麼瘋?”
他的皮敏,那一圈淺紅印尚未完全消褪。
“沒什麼。”舒昀慵懶地蜷在被窩里,笑嘻嘻地:“突然想咬就咬一口嘍。”
周子衡揚了揚眉,顯然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只是從鏡中看著,“我明天要出差,估計年后才能回來。”
“什麼時候過年?”舒昀像是這時候才想起來,拿出手機翻看日歷,語氣微微苦惱:“下周啊……我居然忘了這事了,什麼都還沒準備呢。”
“看來我們兩個人的重點不同。”
“你是重點是什麼?”好奇而又無辜地眨眨眼睛。
“算了。”已經穿戴整齊的男人一邊拿起手表扣在手腕上,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如果我邀請你和我一起去,就當是渡個假,你覺得怎麼樣?”下周才過年,估計將有十來天不能見面,想到這里,周子衡突然懷疑自己或許會到寂寞。
可是顯然有人并不領他的,也不肯讓他如意。
“我可走不開,最近工作安排得滿滿的。”偏偏回拒的時候看不出半點惋惜之。
周子衡朝舒昀看去一眼,點點頭,微彎,似乎笑了一下才說:“那麼,祝你工作愉快。”
“為什麼我覺你的語氣缺誠意?”
“有嗎?”
這回到舒昀重重地點頭。趴在床上沖他勾了勾手指頭,“過來。”
“怎麼?”
周子衡依言走過去,剛彎下腰,便在他臉上啄了一下,出小貓一般的笑容,“也祝你出差順利。”
“多謝。”周子衡道謝,在聽來卻依舊毫無誠意。
大門被闔上,舒昀在床上翻滾了兩圈才慢悠悠地起來洗漱。
滿意地想,這才是他們之間應有的模式,一切似乎終于又重新回到軌道上了。而那個什麼小曼,應該就和周子衡的其他伴一樣,其實和半點關系都沒有,更加沒必要為此糾結傷了和氣。
至于渡假旅游嘛,要是有空的話寧可選擇跟旅行團一起去,好歹還更加熱鬧一些。
C市很快便迎來了整個隆冬里最寒冷的一天,經過一個晚上的時間,窗戶上的霧氣似乎已經凝了冰花,路面,即使隔著靴底仍能到刺骨寒意。
陳敏之拖著旅行箱站在路邊不停地跺腳,萬萬沒想到今天早上竟會這樣倒霉,用了近一刻鐘仍舊沒能功坐上出租車。現在的后悔萬分,為什麼昨天要婉拒周子衡的提議,不讓公司派車接去機場?
眼看就要遲到了,遠終于有燈隔著朦朧的霧氣向這邊忽閃而來,像看到了救星,迅速抬起快要麻木的手。
結果計程車在面前停下來,后座的人降下車窗,卻結結實實讓嚇了一跳。
那人沖揚了揚下,聲音中帶著幾分醒人的笑意:“這麼巧?上車。”
“你和大哥一起出差,為什麼不讓他來接你?”車子重新啟后,周子揚笑瞇瞇地問。
“周總說他還有別的事要辦,我們分頭走,到機場再匯合。”
“哦,于是你就這樣在路邊等了多久?”
“十來分鐘。”
“今天天氣不好。如果不是我恰巧經過,或許你還會趕不上飛機呢。”
陳敏之在心里低嘆一聲,眼睛看住膝上的手指,平靜地說:“我原本正打算給公司的司機打電話。”
“非工作時間,你也一定要這麼拘謹嗎?”
“……什麼?”有點詫異,這才不自覺地將目停留在鄰座男人的上。
這是上車之后第一次正眼看他,似乎有點不自在,眼神不微微閃了一下。可是盡管如此,卻還是看清了他角邊的笑意。
這樣寒冷的清晨,他側的車窗上蒙掛著一片朦朧的白霧氣。而他正看著,神中是毫不掩飾的輕快愉悅,襯得那張臉愈加俊人。
不懂他在高興什麼,愣了片刻便重新移開了目。
無所適從,想,為什麼每次在他面前,都只能顯得這樣無措?
結果,只聽見周子揚問:“你在張嗎?”他似乎很好奇,但聲音里分明同樣帶著笑。
其實有的時候陳敏之會產生某種錯覺,總覺得每一次見面,他都喜歡找點理由看看窘迫的模樣。但這似乎又說不過去,他與本從無深,關系也并未好到那種地步。
抿,過了一會兒才聳聳肩膀,臉上浮起一個笑容反問道:“不會。有什麼好張的?”
不知道自己的表有沒有騙過對方,只見周子揚挑了挑眉,出一個看似還算滿意的表:“那就好,否則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和我待在一起。每次都是問一句答一句,可我明明并不是你的老板。”他停了停,看著微笑:“那種覺很不好。”
“嗯,或許是你和周總長得太像的緣故。”陳敏之無言以對,只好胡扯了個借口,然后迅速轉移話題:“送我去機場,不耽誤你嗎?”
“反正也不是什麼急事。我只是自己不能開車,又不想用家里的司機,所以提早了一點出門,隨便轉轉。”他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挲著左膝蓋。
陳敏之的目跟過去,但很快便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來。直到順利抵達機場,婉拒了周子揚下車相送,而后者顯然也不打算客套,隔著車窗沖瀟灑地揮了揮手,然后便囑咐司機駛離送客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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