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買戒指給的時候,特意選的樣子,跟這枚針是一套。這樣的話,戴著戒指,同時戴著這枚針,也不會顯得突兀。
曾經問過,為什麼第一次送針給。
他說,我希最靠近你心臟的那樣東西,是我送的。那時候笑得多麼甜,而那時候自己,又有多傻。
現在早就把針賣了,因為還值幾千塊錢。
他想到說那話的形,就覺得自己真是傻。誰也沒想過自己當年還做過那樣的傻事說過那樣的傻話吧。他微微皺著眉頭,把那一盒東西胡往里推了推,就像上頭有病毒一樣,不愿意沾到,也不愿意再。
他剛換完服,舒琴就給他打電話了。他因為心非常不好,所以只問:“什麼事?”
“聶醫生,你答應來救我的啊!今天晚上九點,一定要準時出現啊!你不會忘了吧?”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答應過舒琴,如果們公司周年慶的時候自己不上夜班,就會去接,讓免于唱K出丑。原來就是今天,他還真的忘了。
這兩天發生太多事了,先是談靜突然昏倒在他面前,然后是向他要錢——他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很難過,這個時候倒是寧可跟舒琴在一起,免得他獨自在家又胡思想。何況今天并沒有夜班。他說:“我會去的。”
他下班之后先去吃晚飯,大部分時候他都在醫院的教工食堂混一下,有時候也去外面點兩個菜,今天緒低落,原本打算去食堂草草吃一頓,但是一想晚上九點才去接舒琴,自己這麼早吃完了飯,更加無所事事。所以就開車跑到很遠的一間餐廳,去吃淮揚菜。
一個人點菜當然很為難,就點了餐館的兩樣特別推薦,再加了一份湯。等上菜的時候,無聊地玩弄著餐廳點菜用的IPAD,刷著網頁看新聞。
有聶東遠大幅的照片,最近聶東遠投資的幾個公司接連在國上市,所以他的投資基金非常到關注,財經記者用了很夸張的詞匯來形容聶東遠,說他雄心。聶宇晟有點冷漠地看著網頁上聶東遠的照片,雄心,當然是的。
他和聶東遠的關系已經疏遠到不能再疏遠,尤其他對聶東遠的公事,從來都不關注,偶爾新聞里看到,只當做沒看到。至于私事,他心里想,聶東遠哪還有什麼私事,在公司他是董事長,在家里他仍舊是董事長,說一不二,把所有人都只當是下屬。
財經記者寫到,聶東遠已經快要六十歲,但是老驥伏櫪,因為聶東遠說:“我太太很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一直沒有續弦,因為很多人都并不喜歡我這種人。我除了工作,再沒有別的樂趣。”記者還寫,聶東遠接采訪的地點是在他的辦公室里,所以記者注意到在他的辦公桌上,放著亡妻年輕時候的照片,還有獨生兒子拿到博士學位時的照片,可以看出聶東遠鐵漢的一面。看到這里,聶宇晟幾乎要冷笑出聲,拿到學位那段時間,幾乎是聶東遠和自己關系最僵的時候。聶東遠斷絕他的經濟來源數年,看他仍舊不屈服,于是放言說要離父子關系,剝奪他的繼承權。而自己在越洋長途里淡淡地答:“當然可以,您找律師,我簽字,反正我對你的錢也沒有興趣。”聶東遠當然被他氣得夠嗆,而他那張戴著博士帽的照片,還是聶東遠的書為了當和事老,在學校網站上下載打印的。他幾乎都想像得出來當時聶東遠的心態,既然自己學醫已定局,連最后的殺手锏都使出來仍舊不管用,那麼有個博士兒子又不算丟人,照片就鑲起來擺在桌上好了,正好讓外人看看他到底有多疼這個兒子。聶宇晟把IPAD關掉,握住那杯冰涼的檸檬水,冷漠地想,記者若是知道當年他聶宇晟博士畢業的時候,聶東遠本都沒有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還揚言要跟他斷絕父子關系,不知道作何想。
吃完飯差不多八點多,正好開車去舒琴指定的地方,路上通并不順暢,到的時候稍微晚了幾分鐘,剛把車停下,正好看見一群人從餐廳走出來,舒琴遠遠看到他的車,立刻向他飛了個眼風。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很干脆地下車來,做了一個等人的姿勢。
舒琴立時一臉甜地跟同事們打招呼:“哎呀,我朋友來接我了,我不和大家去唱歌了。”
“男朋友嗎?介紹一下啊!”有人起哄。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舒琴一邊說,一邊急匆匆地揮了揮手,就想溜之大吉。本來他們晚上聚餐,氣氛不錯,所有人都喝了不酒,連董事長也有點半醺微醉的樣子,聽到這樣說,于是點名住,說道:“舒經理,就算是普通朋友,也得給我們介紹介紹,沒準哪天就不普通了呢!”
老板發話,舒琴為難起來,本來只是聶九九藏書宇晟來救場,可沒想到把自己陷到這種進退不得的地步,知道聶宇晟的脾氣,不敢胡說什麼,只好求助似地著他。
聶宇晟看到這種形,不能不替舒琴解圍,所以也就打了個招呼:“大家好,我是舒琴的朋友,在醫院工作,我姓聶。”
“聶醫生啊!”董事長笑容滿面,握著他的手,“我們王副總的病就是你替他做的手吧,你好你好,太謝了!”
聶宇晟說:“不客氣。”
“既然來了,不如一起去玩玩,我們正打算去唱歌!”
“不用了,我們還有別的事。”
在一堆人笑瞇瞇的目送之下,兩個人上車離開。舒琴松了口氣:“真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董事長還會來那麼一句。”
“沒關系,你想上哪兒去?”
“晚上顧著應酬老板們了,沒吃飽,你吃了沒?”
“吃了。”
“那送我回家吧,我去吃點宵夜。”舒琴將頭靠在車窗上,開車的時候和坐車的時候,都不怎麼喜歡用空調,總是愿意把車窗降下來,讓夜風吹自己的長發。吹了一會兒風,突然問聶宇晟,“你今天為什麼心不好?”
他正專注開車,隨口反問一句:“有嗎?”
“都多年的老朋友了,何苦騙我。你但凡心稍好一點,對誰都是理不理的,今天還肯跟我們老板搭話,說明你心糟了。”
聶宇晟這才瞥了一眼:“我又不是變態,難道我心不好才會應酬人?我替你解圍,還被你這樣說。”
“那麼要不要去喝點酒?慶祝下你生日。”
聶宇晟淡淡地說:“我不過生日。”
舒琴知道他的習慣,因為他生日正好同前友生日同一天,所以自從跟前友分手之后,他就不過生日了。說:“我在往你傷口上撒鹽呢,你為什麼還這麼淡定。”
聶宇晟說:“什麼傷口,早就好了。不過生日是因為太累了,今天做了兩臺手,明天還有大夜班。”
舒琴笑了笑,說:“對不起,我喝醉了胡說八道,你別跟我計較。”
確實喝了不酒,車子里都是上的酒香,聶宇晟說:“你還是直接回家去吧,一個孩子孤去吃宵夜,你又喝過了酒,不太好。”
舒琴說:“沒事,我就是不愿意一個人回去對著空屋子。”有點傷地說,“靜得像墳墓似的,覺得自己像個未亡人。”
把舒琴送到了地方,聶宇晟開車回家,想起說的,自己何嘗不是有點不愿意回家去,對著空的屋子?一段幾乎耗盡生命中全部熱的,把他和舒琴一樣,變了外表正常,心灰燼的未亡人。在生活中,他們仍舊像所有人一樣正常地活著,為了工作為了事業忙碌,可是一旦回家孤獨地待著,就像是一個囚徒,心靈的囚徒。
不知不覺,車子停了下來,他這才發現自己走錯了路。這條路并不是回家的那條路,可是他為什麼開車到這里來?
他又想起那個晚上,自己開著車,一路跟在公的后面,看著談靜下了車,他又開著車,跟著慢慢地走。
這麼多年過去,隔著山重水遠的往事,也許早就稀薄得像是清晨的一顆水,在太升起之后,慢慢地蒸發。可是他的心卻是一個封閉的容,不管這顆水如何蒸發,始終都會重新凝結,然后匯聚,滾在心的容里,無可去。
他把車開到了那條小街上,然后停下來。他對自己說,這樣的事,是最后一次了。早上當他把錢撒掉的時候,他就想,這是最后一次了。在向往事告別之前,他忍不住想要來看最后一眼。
從此后,就當是陌路人吧。
他把車燈熄掉,也許談靜早就下班回家了,也許還沒有下班,怎麼說得準呢。就像一場的結局,他曾經那樣千辛萬苦地過,最后,卻是一場惘然。他坐在那里靜靜地悼念,是的,悼念過去的一切。
談靜終于回來了,雖然天已晚,雖然路燈并不亮,可是在很遠的地方,他已經一眼認出了。背著孩子,一手拎著一個盒子,走近了才看出來,那是個蛋糕盒。
今天也是的生日。
母子兩個很高興的樣子,一路走,一路說著話,就從他的車邊走過去了。他聽到孩子的聲音在問:“媽媽,爸爸呢?”
他聽到談靜的聲音,說:“爸爸在加班。”
他一不地坐在車,原本曾是他的,可是早就與他無關。現在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家庭,有人替過生日,而自己,只是一個純粹的傻瓜。不過一切早就已經結束了,他慶幸地想,終于都結束了。
在昨天晚上接到電話的那一剎那,在今天早上他抓住紙幣撒手的那一剎那,在剛剛聽到溫言細語跟兒子說話的那一剎那。
曾經有許多時候,覺得生不如死地痛苦,熬過來卻發現,也不過如此。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當已往事,而是你以為刻骨銘心的往事,在對方的眼里,不過是早已忘的一粒砂。對方甚至會停下來,輕松地倒倒鞋子,把這粒硌腳的砂粒磕出來,不屑一顧。
聶宇晟,這麼多年你終于死心了吧。
他對自己說著,除了去買一個新手機,更下決心換一個新的手機號碼。
第二天談靜上班,值班經理突然把過去,問:“昨天的流水呢?”
談靜覺得莫名其妙,因為昨天下班之前,已經打印了一份收銀機的流水給值班經理了。
“我給您了……”
“店長還要一份,去打吧。”
有時候收銀流水有問題,也會重新打印一份,談靜于是去重新打印了一份昨天下午的收銀流水,給值班經理。值班經理翻看了一下,問:“一共賣掉四個生日蛋糕?”
談靜答:“是的。”
生日蛋糕這種東西不像店里的其他西點,生日蛋糕雖然利潤高,但不見得每天都有人買。
“三個外送,一個當場做當場帶走。”
梁元安記得很清楚,因為昨天他是值班的裱花師傅。店長問到他,他馬上就回答了。
“那為什麼盒子了一個?”
店長表嚴肅,指了指作間架子上放的生日蛋糕盒。店里大的蛋糕盒都有清點盤存,但有時候有損耗,也是正常。
“我昨天替客人裱完蛋糕,裝盒的時候不小心破了一個,就丟了。”梁元安答得很輕松,“小李他們也看到了。”
“你昨天裱了四個蛋糕?”
“是啊。”
“你沒有記錯?”店長輕描淡寫地問,“是不是裱了五個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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