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設這人,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爲人據說特別能說會道。
在廠子裡剛進去的時候,只是在車間裡當工人。
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混到去做後勤了。
那個年代,做後勤其實是一個非常吃香的地方。
工作清閒,還經手著廠子裡分發各種福利。
然而陳建設還是有點本事的,並不滿足這個清閒又舒服的工作。
因爲在後勤部門,常常和廠子裡的領導打道,陳建設年輕,腦子靈活,又特別能說會道的。
很快就得到了一個廠裡的領導的賞識。
然後,就被分去了廠裡的運輸隊當司機。
年輕的陳建設不會開車,沒關係啊。
那個年代,司機都是工廠裡出證明,送去駕校委託培訓學習的。
屬於公款培養。
而且,在八十年代,當司機可是一個非常吃香的工種!
又舒服,待遇又好,又風!
更重要的是,廠子裡的車,平時不用的時候,可以用來給自家跑跑事兒。
只要關係好,打個招呼,廠子裡對這種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陳建設那個時候,年紀輕輕,長的又好看。
一張能說會道,而且又是在廠子裡當司機。
屬於值又高,商又高,而且經濟條件又不錯。
於是,非常招小姑娘們的喜歡。
年輕的時候,在廠子裡也是一號風雲人。
他當時開的是小車,給廠子裡的領導服務,隔三岔五,還能有點小小的好。
後來就不行了。
欣賞陳建設的那位領導後來調走了,陳建設本來開的是小車。
小車司機多舒服啊。
可那位領導調走後,新來的領導有自己人,就把陳建設給頂替了。
陳建設被安排去開運輸貨車了。
開運輸車就辛苦多了,還要跑長途。
這一下陳建設不幹了。
在老職工們的描述裡,陳建設這人心眼活泛,能說會道,長的也好看,特別容易討人喜歡。
但就有一條:這人做事不那麼穩當。
吃不得苦,而且眼高手低,心氣很高,但是卻又做事兒沒啥恆心。
一個老職工的原話是:他啊,就靠他那張臉和那張!別的都不行!
1988年的時候,陳建設在廠子裡當運輸車司機,乾的就很不痛快。
那個時候他已經結婚幾年了,孩子(陳諾)也有了,五歲了。
老婆歐秀華很漂亮,而且還是個秀子,做會計的。
但陳建設對這樣的生活卻是很不滿足。
而且當運輸司機,走南闖北的,眼界也開闊。
眼饞社會上的很多“下海發大財”的故事,加上陳建設原本心氣就高。
終於,在1988年,陳建設離職下崗!
聽說當時因爲人事關係辦不下來,不讓他留職停薪。
陳建設腦子一熱,直接辭職了!
1988年,在很多人看來,國營大廠的職工還是鐵飯碗的年紀,他居然直接辭職了。
這個舉,當時在廠子裡也是引起了一定的話題。
辭職後,聽說陳建設就直接離開金陵,南下去了。
據說是之前跑長途運輸車隊的時候,在南邊認識了什麼朋友,過去廣州和人家合夥做生意去了。
但是,事打聽到這裡,卻又有些含糊不清的。
因爲有兩家人的說法不太統一,互相矛盾。
一家人說,1988年陳建設辭職,就去廣州了。
另外一家人說,陳建設辭職後,先是在金陵待了一段時間,聽說是去夜市擺地攤了,但是幹了沒幾個月就不幹了。
擺夜市起早貪黑,雖然能賺到錢,但是陳建設吃不了那個苦。
而且總喜歡和社會上認識的朋友一起出去玩,喝酒打牌跳舞什麼的。
結果夜市那個地攤雖然賺錢,卻愣是給他幹黃了。
·
磊哥和鹿細細等人一合計,還是採信了第二家的說法。
因爲第二家提供了一個新的線索,說出了一個陳建設曾經的好朋友的信息。
那個人,可能有陳建設的聯繫方式。
·
幾個小時後,在金陵城城北一所中學附近的文店裡。
磊哥找上了店主——那個陳建設曾經的好朋友。
·
“陳建設啊?你打聽他幹麼四啊?”
老闆是個中年人,說著一口老金陵話,一張油汪汪的臉,頭髮有點,叼著煙坐在櫃檯後,語氣明顯不太熱。
磊哥對付這種人有經驗,直接拿出一包沒拆過的中花錢,散給老闆一,剩下的也都塞到了老闆手裡。
“他家有外地親戚找來嘮,現在找不到人哎。我好不容易打聽到你這塊。
朋友,幫幫忙賴。”
老闆笑瞇瞇的收起了中華煙,卻依然審視看磊哥一眼:“你不是要債滴啵?”
“不是哎!礙擺不是!真滴是找親戚,哎喲我都愁死的了。”
說著,磊哥又出了一包中華煙:“盆友,幫幫忙,我就是個跑滴,拿人家親戚的辛苦跑費的,找不到人,我這兩天都白跑了哎。”
老闆這才真的笑了:“你就算是要債滴也麼的關係,這個吊人,老子早就想有人治治他了。”
磊哥眼睛一亮:“盆友,你講!”
·
“那年他不是在三牌樓擺地攤嘛,我那個時候也從廠裡出來,他就天天跟我吹,各種吹,說擺地攤賺錢。
老子腦子一熱就信他了。
我東借西借,湊了五百塊錢出來,跟他合夥。
結果這個吊人,地攤擺了不到一個月,人就麼的了!
滾你媽老子找了他多天,他家門檻都被我踩掉的了!
但是人就麼的了!說是去外地做生意去了。
家裡就一個老婆一個小孩,我又沒得辦法,我也不能搶一個人和小孩的錢啊。
畢竟以前也是朋友哎。
後來過了幾個月,我聽說他回來了,我就在他家附近等,把這個吊人堵到了。
那天也沒打他,就要他還錢。
吊人慫滴一比,各種求饒。
然後跟我說他在南邊開飯店,但回來沒帶錢,說是等他回去飯店了,給我郵過來。
我當時其實是不信的。
但麼的辦法哎。
他上麼得錢,我又不能卸他一條胳膊一條的。
他跟我說他飯店在廣州那塊拿快,我也麼的辦法……
就放他回去了。
結果這個吊人第二天就跑的了。
我後來真來火嘮!
一打聽,什麼在南邊開飯店,鬼扯哦!
就是在廣州一個小飯館裡後廚打工,炒河呢!
我跟你講,那五百塊錢,他到現在都麼的還清!
還是他老婆,後來分好幾次還了我三百多。
我看人家一個人帶個孩子可憐,算萊……”
磊哥適當的捧了一句:“老闆胎氣!”
店主擺擺手,手裡的那中華煙到了菸屁,纔有些不捨的掐滅。
“我就知道那個飯店的地址,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而且……
我跟你講,我後來聽說,他借錢的人好像不止我一個。
還跟別人借過錢,不人都找過他,但都找不到了。
滾你媽這個吊人,就坑人!
借錢的都是老朋友,我和他是小學同學,纔信他鬼話。
還有的債主,是他以前的同事啊什麼的。
陳建設這個人,很講,但是做人真不行。
有本事他去社會上借高利貸哎!不還錢,人家帶他手都能剁掉!
我們這些老盆友,老同學都是本分人,也拿他麼的辦法。”
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得到了一個地址,也算是有了一點突破。
磊哥拿著地址出來後,給了鹿細細。
“我覺得,陳諾的父親應該不在金陵。
金陵這邊打聽到認識他的人,都說他後來去了南邊,好像就一直沒在金陵生活過。
而且後來他不是也很陳諾的母親離婚了嘛,可能就沒再回金陵生活了。
要找這人,恐怕得去趟廣州。”
·
不是沒想過找警察……
但這是2001年!
政府部門,辦公電腦都沒普及呢!更別說聯網了!
更還遠遠沒有達到後世的資料數據化歸檔。
不像後世,一個城市的警察,在系統裡輸一個人的名字,對方在全國各地開房的記錄都能被調出來。
·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磊哥和鹿細細等四個孩就這麼一個線索一個線索的往下探尋……
廣州的那家飯店親自去跑過了。
到了地方纔發現,飯店早已經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藥店。
附近的街坊打聽了才終於找到了飯店的老闆。
老闆已經退休當寓公了,在一個棋牌室裡找到了這個打麻將的老闆。
這老闆其實也不是粵人,也是當年來這裡做生意,後來紮定居了。
然後對方用半生不的普通話,說出了信息:
“陳建設……哦哦,你說那個北方佬啊!我記得。
高高瘦瘦,長的一張婊子臉。
我當初開飯店看他機靈,又能講,討人喜,就收他在後廚炒河。
幹了有小一年吧,這個人不行的。
後來去買菜,賬目不太清楚。
而且我發現他和店裡的服務員眉來眼去的,看著讓人厭惡,我就把他炒掉了。
後來聽說是自己去夜市擺攤炒河去了。
我是沒有他的聯繫方式了。
不過……我店裡的那個服務員可能有。
後來發達了,被一個老闆看上了,當了小。
這個人不錯,有錢後,還來我飯店顧過幾次,和我留過電話。”
·
“陳建設?
我的天你們怎麼會找到我這裡來了?
我早就不認識這個人了!
當年騙我!
我跟他好了幾個月,才知道他在老家還有老婆孩子!
後來我們大吵一架,而且老闆還把他炒魷魚了。
他去夜市自己賣炒河,還攛掇我,讓我也辭職跟他一起去。
我傻啊?
他什麼都沒有!我過去陪他擺地攤!
說是跟他一起幹,錢都是他的,我還要幫忙幹活,晚上免費給他睡?
想好事呢!
我當時就拒絕他,跟他分手了。
後來聽說他去了佛山,那邊有外國老闆開的電子廠,他進廠上班去了。
他糾纏過我幾次,還給我打過電話。
但我後來遇到我現在的老公了,就本不搭理他。”
這個穿金帶銀濃妝豔抹的人,隨後在磊哥的懇求下,翻了電話本,找出了一個電話號碼來。
磊哥臨走的時候,還特意警告了磊哥:“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啊!我不想再跟那個混蛋扯上任何關係!”
·
電話號碼是佛山的一個工廠宿舍樓的。
找到了這裡後,工廠裡工人變很大,管理宿舍樓電話的人早就不記得陳建設是哪一號人了。
給他看了照片也沒認出來。
不過磊哥不放棄,拿著照片在宿舍樓上下跑了一遍。
他留神特意找那些看上去年紀稍微大一點的人打聽。
最後居然真的給他找到了一個。
這是一個來給送外賣盒飯的小老闆。
從前也在這個廠子裡打工過,後來自己突發奇想,這些工人每天下班後晚上在宿舍裡,吃飯都不方便……粵人喜歡宵夜,可工廠的食堂可沒這些。
於是他辭職出去,做了個盒飯生意,專門往工廠的宿舍區送。
居然就賺了錢。
這個小老闆看到了磊哥手裡的照片,認出了陳建設。
“他啊……當年跟我一個宿舍的。這個人有點虛,天天喜歡在工廠裡和小姑娘勾搭。
但是廠子裡都是鄉黨,一個地方出來的人抱團。他勾搭人家小姑娘,被人家同鄉打了好幾次。後來臉都被人打壞了!
再後來,不知道哪裡聽人說搞傳銷能賺錢,頭腦壞掉了,就辭職跑去跟人做那種事了。
這個傢伙吧,滿腦子都想發大財,但手裡什麼本事都沒有。
傳銷都跑去做,是想發財想瘋了。”
·
又兩天後,在粵省某個小城鎮,某個曾經的傳銷窩點。
但是很憾,這個傳銷窩點幾年前就已經被警方剷除了。
陳建設這人的線索,到這裡,斷掉了!
·
傍晚,在這個城鎮的一家小飯館裡。
鹿細細等四個孩,外加磊哥。
五人一桌,對著桌上的飯菜,都有些沉默。
幾天下來,大家心思都已經疲了。
找到這裡,線索終於徹底斷掉後,此刻面對一桌子飯菜,都沒什麼胃口。
磊哥試圖活躍氣氛,說了兩個笑話,但是大家卻都笑不出來。
磊哥也不好再說什麼,就安道:“不行我們再回金陵去,找找老人,再去問問,沒準……”
鹿細細嘆了口氣。
起,走出了飯館來到了門外,看著這座南方的小鎮,狹窄的街道。
鹿細細心中煩躁,拿起電話來,打給了白髮蘿莉小糖。
“鹿細細!!
你終於還是捨得給我打電話了!!
哼,你……”
電話那頭,小糖正要惡龍咆哮,鹿細細卻用疲憊的聲音低聲道:“好徒弟啊……我現在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這件事,太難了。”
“……呃?”
彷彿聽出了鹿細細語氣不對,小糖愣了一下,收起了緒,低聲道:“怎麼了?到底是遇到什麼事了,你和我說說呀。”
鹿細細飛快的把自己這幾天的所有遭遇,在電話裡,對自己的這個小徒弟傾訴了一遍。
沒想到,聽完了之後,小糖居然用古怪的語氣說了一句。
“就這?”
“哈?”
“我的意思是……就這?
困擾你,讓你差點都要掉眼淚的難題——就這?”
小糖說到這裡,發出一陣“hiahiahiahiahia”的笑聲。
鹿細細心中一:“你……你有辦法?”
“當然啊!!!
這麼簡單的問題,怎麼可能難得住我?
你們都是鑽了牛角尖啊!
解決問題,就只會下死力氣啊!
難道就不懂換個角度來解決問題嘛?”
“呃?”鹿細細有點懵。
小糖語氣有點不耐煩,但耐著子還是說道:
“喏,你看啊。
那個陳建設,他是哪一年離開金陵的?
1988年啊!
那個時候,陳諾纔多大?
5歲啊!!
他5歲的時候,父親就離家出去了,後面那麼多年,可能除了陳建設回去跟他母親離婚之外……陳諾可能就沒有再見過他父親了啊!
一個五歲的小孩子啊!
他又不是像我這種萬中無一的天才!!
一個5歲的小屁孩,能記得什麼?
我告訴你!
恐怕你就算真的找到了陳建設,現在把他拖到陳諾面前!
陳諾都未必能認得出來!!”
鹿細細忽然之間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
“他不就是想見個爹嘛?
我們就給他一個爹唄!
反正他都不認識的啊!!”
“你是說……弄個,假的?”
鹿細細豁然開朗!
電話那頭,小糖飛快道:“當然是假的啊!你又找不到真的!
不過找個人扮演,也要注意一下細節的。”
“你快說!”
“首先這個人年紀不能太小,也不能太老!年紀要適當!
至於相貌嘛,反正你能扮日本胖人,給他易容也不是什麼難事啦。
但是這個人選,要聰明點,有點腦子!
會說話,有演技!
最重要的是一個細節別忘記了!陳諾的父親是金陵人,你得找一個金陵人!至要會說金陵話吧!”
聰明,有腦子,會說話,演技好。
還得是金陵人……
鹿細細忽然心中一,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抱著電話就膩聲道:“好徒弟,你果然是我最聰明的弟子啊!!
我現在好想用力抱著你親親啊!
木啊木啊木啊木啊木啊~~~~”
·
小飯館裡,一桌人看著鹿細細從門外走了回來。
出去的時候愁眉苦臉。
回來的時候滿臉喜。
“我有個辦法了。”鹿細細走到桌前,不等大家說話,就先開口了:“磊哥,有件事,要請你做一下!”
磊哥立刻起腰板:“沒問題啊!你說!只要是和諾爺有關係的事,我頭磊義不容辭!!”
“好!那……你給陳諾當回爹吧!”
噗通!
磊哥坐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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