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了,放榜了!”外面突然熱鬧起來,貢院大門開啟,有人拿了榜出來張。
“報喜啦老爺,您得了六十四位!
“報喜啦爺,您得了七十八位!”
那些行榜的小廝們,風一般地跑進米,得到喜訊的人興地臉通紅,還沒等到的就卜長了脖子。
等一報過去,沒見有宋簫的名,眾人忍不住往這邊瞧,心道這小子果然是來湊熱鬧的。方才高聲說話的人真的落榜了,正找不到發泄的地方,站起來就要諷刺宋簫,卻聽得一聲長長的報喜聲。
“報喜——爺,您得了第十七位!”因為自家爺年,宋家人對這次會試都不報什麼希,看到這排名的時候,宋家的小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又看,還拉了旁邊的人幫著確認,的的確確是自家爺沒錯。
“嚯”茶樓中的人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年輕就考了貢士十七名,那還了得,定然是不世出的天才啊!
靜默了一瞬間,方才中了的人紛紛上前道喜,跟宋簫見禮。
宋簫微微揚起下,抬手回禮。
這一年,宋簫只有十七歲,還不太會謙虛,別人夸贊他,他就應承下來。好在別人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年得志,難免輕狂。
回客棧的路上,兩個小廝都止不住地興。
“你是沒看到那個大的臉,哎呦喂,都綠了,哈哈哈! ”
“活該,誰他敢笑話我們爺,遭報應了吧!”
宋簫瞥了自家小廝一眼,微微蹙眉:“背后莫道人長短,這位仁兄已經夠倒霉了。”看人笑話實非君子所為。
兩個小廝互看一眼,吐吐舌頭。
宋蕭冷著臉裝了會兒,也開心地笑了起來。他今年才十七歲,十七歲的進士可不多,前途一片明。
宋家現在不是族,原先他爺爺郱時候還做過高,到父親這一輩就不氣候。他父親還是最有出息的,在場上混了這麼多年,也還是個知府。耀門楣的重擔,就落在了宋簫的上。
“六百里加急。”后傳來一陣馬蹄聲,宋簫趕讓到了一邊,有穿著鎧甲的士兵,手中舉著令牌,一路往皇宮的方向奔去。
百姓看到紛紛讓道,這是軍,誰也不能阻攔,若是不小心被馬踢傷了,也只能自認倒霉。
“漠北又出戰況了?”宋簫揮了揮袖,趕走馬蹄揚起的塵煙。
“三天兩頭的打,沒個消停。”有路過的書生聽到宋簫說話,忍不住罵了句。
宋簫轉頭看看,正是茶樓中個中了六十四位的,抬手見禮:“聽聞七皇子剛剛戰勝歸來,況如今是仲春,匈奴不該這時候進犯。”
鄧貢生四下瞅了瞅,湊到宋簫耳邊低聲道:“正是因為七皇子回來了,這時節才出幺蛾子。”
這話說得有玄機。七皇子乃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能征善戰很是了得,十幾歲就出去打仗,戰功赫赫,在軍中威頗高。但他是嫡非長,前面還有妃嬪出的幾個皇兄,各個都不是善茬,太子之位至今空懸。
先前他出去打仗不在京中,其他幾個哥哥的勢力基本上到了個平衡點,如今他一回來,宛如一把尖刀進了烤盤子里,讓刃些分吃的人慌起來。而三年一度的會試,正是皇子們培植人手的時機,這時候,出什麼子都很正常。保不齊有人在邊境弄點靜出來,好攛掇著七皇子繼續打仗,分一杯羹。
宋簫愣怔了片刻,心下了然,抿了抿,回了貢生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卻是不再多言,轉回了客棧。皇子之爭,不是他這個還沒殿試的小貢生討論得了的。
隔天就是殿試,宋簫穿了一天青的錦袍,想要顯得老可靠一點,奈何常年躲在屋里讀書,鮮曬太,這襯著那張臉,越發顯得稚。宋簫有些不滿,想要換下來。
“爺,來不及了,快走吧!”小廝急得在原地打轉,這殿試是要面圣的,一刻也晚不得。
宋簫看看時辰,只得作罷,就這麼去了午門。
貢生一百名,自正門宮,進大殿接皇帝的考核,稱之為殿試。宋簫站在第十七位,目不斜視地進了大殿。
此乃每日早朝的正殿,房頂有三丈高,重檐飛瓦,紅柱雕龍,正殿中擺著一百張矮桌和坐席,供考生使用。
殿試的考題,是由皇帝親自出的,除了要現場寫出一篇策論,有可能還要跟皇帝當面對答。
宋簫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垂目等著帝王駕臨。
一聲高的通報聲,著玄銹金龍袞服的慶元帝緩步而來。
慶元帝五十有余,步伐沉穩,面冷肅,眾人跪地行禮,宋簫就地瞄了一眼。慶元帝登基時間不算長,因為前面的高祖皇帝當政很久。
“平!”慶元帝在龍椅上坐了,擺手示意眾人起來,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大意是說眾人都是大虞未來的棟梁,不必拘謹,按自己的水準寫策論便好。
而后,考捧著一卷明黃的絹布,呈在案上,示意皇上出題。
今日朝堂上剛剛就北漠的才消息爭執了一番,原本是提前擬好了三個題供皇帝選的,但提起筆,慶元帝就想起這件事,大筆一揮,寫了“匈奴”二字。
北漠上住著牧馬放羊的匈奴,前朝時就是個大患,到大虞也沒解決的跡象。沒到秋收或是大雪的時候,匈奴騎兵就會到邊境燒殺搶奪。這一代的匈奴單于,驍勇善戰,甚至已經開始侵占大虞的土地。
看到這簡簡單單的二字標題,大殿中的貢士卻個個苦了臉,越是簡單的標題越難寫。皇帝給這麼個題目,無非是想知道眾人對于匈奴的看法,以及對策。想要保險,只許揮筆寫一篇辭藻華麗的策論,歌頌一下本朝已經有的好政策也就罷了。但若想出彩,就必須有自己的見地。
宋簫抿想了很久,等眾人已經筆有一炷香時間了,他還靜靜地坐著,沒有提筆。坐在龍椅上觀察眾人的慶元帝,一眼就看到了這個面的出奇的小家伙。見他半晌不,慶元帝也不催促,就看著他要做什麼。
又過了片刻,宋簫似是從定中醒來的老僧:抬手提筆,行于流水一氣呵。
慶元帝覺得稀奇,悄聲走過去,慢慢踱步到宋簫邊,低頭看他寫的什麼。這一看不打,立時挪不步了。
宋簫的論調算不得多麼標新立異,但勝在用詞簡明恰當,且引經據典很是厲害,本以為他年紀小,要一路考上來只能苦讀科舉要用的幾本書,沒想到他涉獵極廣,《春秋》《易經》《左傳》等均有提及。如果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儒生,倒也不足為奇,但是……慶元帝仔細瞧瞧宋簫的面容,分明是個不及弱冠的年。
皇帝一聲不響地站在宋簫邊,看著他下筆如有神地將一片策論寫完,沒有任何的停頓和涂改。等宋簫放下筆,他立時拿了那張答卷來看,讓專注寫文章的宋簫嚇了一跳,這才發現皇帝陛下站在自己邊,立時起行禮。
慶元帝擺擺手示意他別張,拿著那張卷子仔細看,而后問他:“我朝自開國以來,對匈奴皆以安為主,向來武主戰,文主和,你一個儒生,緣何主戰呢?”
宋簫垂手站立,恭敬地聽完皇帝的問題,這才開口道:“太平盛世,太平為先,臣并不是希有戰事……”
慶元帝對于匈奴,是主和的,這一點,其實在大殿中的貢生們都清楚,也都盡量往主和那邊去靠。宋簫自然也知道,不過他關注的點,并不在于邊境或是軍隊,他的著眼之在于民生。戰爭是需要花錢的,匈奴前來燒殺搶掠也是有損失的。然而養兵千日,縱然不打仗,也是要花費大量的銀子來養軍,莫不如打到匈奴的王庭去,說不定還能撈些本錢回來。
朝中的大臣論起來,不是為了大義,就是為了大權,還從沒有人從錢糧的角度來分析。慶元帝覺得有趣,點點頭把宋蕭的試卷給一旁的考。
大殿上的一番應對,給慶元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等諸位主考審過卷子,將十份他們認為出彩的呈給皇帝,讓皇帝決斷。這些考都是朝中的老臣,察言觀最是厲害,眼見著皇上對那個年貢士很滿意,他們自然不會掃那個興,宋簫的卷子赫然在列,這個題日因是臨時想出來的,與尋常殿試的題目很是不一樣,準備充足的考生們有些傻眼,大多數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畢竟已經進了殿試,一個進士出是跑不了的。所以大多數的文章做的平平無奇,皇帝的目在十份考卷中逡巡一圈,提起朱筆,在那片辭藻華麗的文章與宋簫的文章之間猶豫了片刻,想起宋簫那張稚的臉,微微一笑,在宋簫的卷子上寫了個”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