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這一次胃出,實實在在把韓越給嚇著了。
倒不是說韓越從沒見過人胃出,比這狠上百倍千倍的他都見過,而且見了都眼不眨心不跳的。主要是他沒見過自己喜歡的人胃出,而且是被自己活生生打出來的。
按任家遠的話說,就是韓越一下子變二十四孝好老公了,他用EXCEL統計了一下,以往平均一天發一次大火摔兩次桌子的韓二,在楚慈住院的半個月里竟然只掀過三次桌子,還是背著楚慈掀的。
那三次掀桌的原因都是楚慈不理他,韓越燉好了湯煲好了粥,的給人送過去,結果楚慈看都沒看一眼。
韓越畢竟上位習慣了,一時拉不下面子,整天著個臉還要強自忍耐,幾次差點在楚慈病床前翻臉,然而僵持了幾秒鐘之后都勉強一笑忍了下去。
不得不說韓越還是有點北方男人的味道的,他忍氣不發的時候也沒有擺出一臉難看神來,而是咬牙在臉上顯出哈哈一笑天氣真好的表,絕不給楚慈半點難堪。
只有有一次他半哄半騙的想要喂楚慈稀飯,結果被楚慈一抬手掀了碗,頓時米粒滴滴答答灑了韓越一。當時韓越臉一變就想發火,忍了好幾秒都沒忍住,最終把碗重重一跺:“你這是存心找不痛快呢吧?”
楚慈眼睛都沒抬,淡淡的問:“裝不下去了?”
韓越一哽,轉沖到門外去了煙,再回來的時候臉已經恢復如常,甚至還對楚慈殷勤的笑了笑:“犯了點兒渾,啊,別介意別介意。你還想吃點兒蛋羹不?”
任家遠在邊上看著,簡直唏噓不已。
楚慈的胃潰瘍是慢的,只是那天緒激才造的管賁張,任家遠研究了一下,覺得這個病可大可小。本著敬業救人的原則,某天查房后他沒有立刻就走,而是站在床邊上對楚慈笑道:“楚工,以后要戒煙戒酒啦,好好保養倒是沒問題,怕就怕一路糟蹋下去形胃癌早期,那可就麻煩大了。”
韓越開會去了,病房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楚慈面無表的看他一眼,扭過頭去不說話。
從這個側面來看,他的臉頰明顯有些消瘦,但是顯得面部線條更加鮮明優了,從鼻梁到的線條幾乎找不出半點瑕疵,就仿佛一尊蒼白致的大理石雕塑。
任家遠心說這個工程師果然還真他娘的漂亮……他咳了一聲,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擺出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架勢,說:“楚工,你是國家高知分子,國家還等著你去做貢獻呢,咱們沒事要好好保養你說對不對?是革命的本錢,沒了本錢咱們還革什麼命啊是不是?”
楚慈不咸不淡的道:“這話你去跟韓越說。”
任家遠想起之前韓越回北京休假,一個星期把楚慈氣得去了三趟醫院的傳聞,又哽了一下:“韓二他吧其實對你也上心的,你別不信,我跟韓家兩兄弟一塊兒長大的,這麼多年來就看他對你最喜歡,總說要跟你過一輩子來著。”
楚慈連半點表都沒有,語氣平淡的“哦”了一聲:“那我還真是榮幸。”
“喂你……你別這麼抵啊!”任家遠不由得深棘手:“我跟你說實話,韓越雖然脾氣暴一點兒,架不住人家有錢有權有背景啊。以前他那些床伴兒都是自己蹭上來的,一個個都哄著他順著他,就養了他這麼一副壞脾氣,也不知道怎麼跟喜歡的人相。你看他對你這麼上心,肯定是不肯輕易放手的,你就趁著這機會磨磨他的子,說不定能磨出個好男人來呢?”
楚慈盯著任家遠,那目跟看外星人沒什麼兩樣。過了半天他才翻過去,說:“你走吧。”
“喂你不要拒絕醫生啊!我大學輔修心理學拿的滿分啊!”
“你走吧。”楚慈閉上眼睛,“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再敢多說半句我不想聽的話,就想想趙廷。”
任家遠猛的僵住了。
半晌他才看著楚慈平靜的側臉,連連點頭:“好,好,好……我只知道你是個骨頭,沒想到你還能玩這一手。我是真的一片好心,沒想到你竟然還不領。”
他站起,皺眉看著楚慈半晌,忍不住罵了一句:“不識好歹!”
沒想到這句突然捅了馬蜂窩,楚慈猛的翻坐起來,一把抓住任家遠的領,聲音冷厲得就像冰渣子一樣:“我不識好歹?韓越喜歡上折磨我了就想長長久久的折磨我一輩子那對我好?你他媽的跟在后邊刀子人對我好?不肯認命的死在韓越手里就是我不知好歹了?姓任的你他媽別太過分!把你那副偽善的臉收拾收拾滾出去!”
任家遠被罵懵了,一時熱沖腦,順手把楚慈狠狠一推:“我草你媽啊你狠什麼!韓越弄死你不過踩一腳的事,你當你是誰!”
這句話剛出口他就后悔了,因為楚慈被他推得翻倒在病床上,不知道是摔到了哪里還是緒過于激憤,他整個人都在微微抖,沒幾秒鐘就猛地咳出一口鮮紅的沫!
任家遠一下子被駭住了,接著就聽楚慈一陣悶咳,雖然竭力抑卻仍然能聽出來那咳得有多深,幾乎震了整個腔。任家遠知道那是緒過于刺激從而導致了胃部管賁張,細微管破裂,通過食道又嗆進氣管,這種咳嗽可是最讓人難的。
“我、我不過就白說說!我沒別的意思!”任家遠一下子慌了:“躺下!躺下!頭側過來!小心別嗆到呼吸道!”
楚慈咳得手都在發抖,任家遠慌忙把他按倒在病床上,又強行把他頭側過來,用力按背部防止嗆。所幸那也就一口,余下的都是悶咳,一聲聲從腔里震出來,讓人聽了心里極度難。任家遠看他一時半刻止不住咳,急忙接通了值班室電話,連聲音都變了:“可待因三十毫克趕快送上來!再帶一支十毫克安定針,現在就要!”
楚慈一手捂著,一手把任家遠按他背部的手用力一推,斷斷續續的吐出一個字:“滾!”
“給你止咳了我立刻就滾,現在不行!”
“我沒事。”楚慈勉強把咳嗽了一下,卻沒下去,又咳了好幾聲才抖著坐起,倒了兩口氣,臉一片不正常的殷紅,“稍微激了一下。”
任家遠心說你那是稍微激了一下嗎!你剛才的緒刺激程度都趕上韓越在酒店里給你的刺激了!我不過順口罵了個不知好歹而已,我真的是無心的你不要這樣憤怒這樣啊喂!
就在這手忙腳的時候,突然病房門被推開了,沖進來的竟然是裴志:“怎麼了怎麼了?”
任家遠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裴志沒顧上答話,首先三步并作兩步沖過來看楚慈的況,發現他咳了的時候臉都變了,接著看見他神智還清醒,不像是即將垂危的模樣,才稍微松了一口氣,驚魂未定的說:“我剛走到外邊就聽見靜,了,真嚇死我了……老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任家遠張了張口,還沒說出話來,只聽楚慈低啞的道:“沒事。”
任家遠愣了一下。
“喝水嗆了一口而已。”
裴志還想說什麼,楚慈卻已經重新躺下去,把臉側到一邊,明顯不想說話了。
“這……老任?這到底……”
任家遠倒是對這個工程師的個深意外,愣了半天才干笑著打了個哈哈:“沒、沒什麼、哈哈哈……我先等安定針上來,給他打、打一針。”
裴志雖然疑,但是也不多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任家遠深怕他跟韓越說什麼,于是沒話找話的分散他注意力,問:“你又跑過來干什麼?昨天不是來看過嗎?韓二軍區開會去了,估計晚上才過來。”
“——哦。”裴志頓了頓,說:“我過來找下韓越。”
“那你得等晚上,要不打手機試試。發生什麼事了要你親自跑過來?”
裴志臉凝重起來,開口前似乎還斟酌了一下,然后才低聲道:“這事電話說不清楚。昨晚青海戈壁軍醫基地傳來消息,龍紀威他……醒了。”
龍紀威醒了。
這個消息不僅拯救了任家遠,也拯救了楚慈。
因為它顯然轉移了韓越的注意力,讓他忘記了追究為什麼任家遠好好的要給楚慈吃可待因。這讓任家遠和楚慈都省了很大一個麻煩。
“你還特地跑來告訴我,連你都知道了我還能不知道嗎?我才從軍委回來呢。”韓越坐在病房外的小會客室里,煩躁的松了松領帶,“而且嚴格來說龍紀威不是自然醒的,是被人強行刺激醒的。”
裴志嚇了一跳:“強行刺激!醫療基地怎麼樣了現在?”
“據說在他醒來的瞬間了十幾個當量測定儀,然后整個基地的電子通訊設施就集癱瘓了。所幸附近都是荒漠,沒有造其他更嚴重的后果,當初上邊決定把他送到那去的決定是對的。”
裴志臉沉了下去:“不是說他還應該再睡兩年的嗎,干嘛把他弄醒?”
“XXX年前得了腦癌你知道吧?”韓越提了一個軍委排名極其靠前的大領導的名字,“現在晚期了,最新絕消息,似乎是沒救了。”
“,這人要是倒下了你們還不得重新洗牌?”
“所以才把龍紀威弄醒!不過他那玩意兒是軍用的,醫藥用……”韓越遲疑了一下,“我估著懸。況且他自己都控制不好,一旦發生什麼危險那可是十死無生的事。我估計軍委這次,也真是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裴志驚得沉默了一會兒,問:“那龍紀威……完了以后還睡嗎?”
“你害怕?”韓越敏銳的盯了他一眼,“怕個球啊,龍紀威再狂那也是一個人,單槍匹馬,不論如何都對抗不了開國元勛幾個家族。再說你覺得他那套理論適合現在的政局嗎?在他睡過去之前干的那些事,足以把軍委上上下下整個得罪遍了。要不是他那玩意兒只認他一個……”
韓越猛的住了口,似乎意識到不該在醫院里說這麼多:“總之你別慌,看況再說吧。裴家還算安全的,要是龍紀威想手,首當其沖的就是韓家——我這兩年也確實升得太快了點,韓強也不該趕在這時候……”
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他語調低沉了下去,眉心攥在一起。
裴志不知道該怎麼安他,只能拍拍他的肩,遞過去一煙。
韓越揮手拒了,指指病房的門:“怕嗆。”
裴志笑道:“早這麼溫不就好了。”
韓越哈哈一笑,站起大步往病房走去,完全無視了門口“請勿打擾”的標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把門一推。
他也確實理所當然。
裴志看了閉的病房門一眼,轉過去叼起那煙,啪的一聲點起打火機。
窗外本來一片燦爛,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了風,吹來了一片厚厚的云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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