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輜重船,必須在第一時間奪取!”一個匍匐在吳振漢旁的漢子說道。這人名田勁夫,原是安慶新軍六十二標二營前隊二排一棚正目(班長),起義當晚,正是他跟著趙北在城裡左衝右殺,因為作戰勇猛,很趙北重,安慶複之後,趙北便向熊基請求,將他正式提升為管帶(營長),此次趙北前來策秋新軍起義,也將他帶了過來,統率衛隊。
田勁夫所說的那些輜重船就是秋部隊帶來的補給船隻,現在都停泊在黃泥港鎮外的港岔裡,黑一片,向下遊綿延十多裡,長龍一般蔚為壯觀,由於騾馬河水淺,大船進不來,隻能由淺吃水的明蒸汽船拖帶木船逆駛,這黃泥港就是蒸汽船航道的儘頭,再往上遊走,就隻能依靠木船了。
正因如此,趙北他們乘坐著二十多條木船沿著騾馬河而上,一路小心翼翼的搜尋前進,在抵達距離黃泥港下遊十多裡時不得不停了下來,棄船登岸,以免被停泊在這段河道上的清軍船隻發現。
由於朱大牛順利的弄到了船隻,趙北得以帶著五百多人來到這裡,隻是船,不得不帶輜重,但卻帶了不銀票。他們是昨天中午從安慶出發的,直到夜裡才乘船西行,眾人流劃槳,沿著騾馬河向上遊航行,用了一天的時間才趕到黃泥港,趁著半夜從船上卸下大炮和輜重,然後便將那些船隻全部鑿沉於河道中,用以阻擋清軍船隻下駛,以免其通過水路攻擊安慶。
眾人拖著兩門輕型山炮,在尖兵的引導下沿著騾馬河南岸前進,每個人除了要背一顆炮彈之外,還要背一個麻袋,裡頭裝滿乾糧、被服、子彈,負重不下七十斤,一路艱難跋涉,好不辛苦。在夜幕的掩護下,他們靠近了黃泥港鎮,黎明之前就占領了河對岸的製高點,的設置了炮兵陣地,眾人潛伏在山穀中,就等行的時刻了。
趙北的計劃是:想辦法派人化裝混進秋部隊的軍營裡,策他們響應起義,如果秋新軍部隊無法策,那麼就炮轟清軍指揮部,擊斃其指揮,使這些新軍部隊失去統一指揮,然後再分化瓦解,縱然不能拉著他們一起造反,至也可以減輕安慶西邊的軍事力。
不過現在看來,趙北以前對於清軍的士氣估計過高了,對於革命形勢的發展估計卻又過低了,顯然,經過了二百餘年敲骨吸髓的榨,中國百姓的肩膀已無法再承載這個封建王朝的奴役,列強的侵,府的貪橫,足以激起百姓的力一搏,新軍士兵都來自於百姓,社會心態不可能不對他們產生影響,如果說在庚子年之前,這個滿清王朝或許還有那麼一點改良的生機的話,那麼,在庚子年八國聯軍占領了它的京城並將它完全變了洋人的提款機之後,它那滅亡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這不僅僅是民心所向,更是大勢所趨。
“輜重船肯定是要先奪取的,就算奪不過來,也必須予以摧毀!”趙北向那些輜重船看了看,放下遠鏡,留下幾個參謀繼續在山岡上監視,又派出去一些流哨,加強對附近地區的監視,隨即帶著吳振漢和田勁夫離開監視點,越過山脊,回到了潛伏點。
“朱大牛!”趙北低聲喊了句。
“到!”朱大牛丟下手裡的燒餅,抹抹角,急忙跑了過來,立正敬禮,這番軍中禮節是在船上學的,到現在已是學得像模像樣,除了冇穿軍裝之外,看上去確實已有幾分軍人的氣質。
不僅他冇穿軍裝,就連趙北也冇穿軍裝,眾人來的時候,都換上了便,一來藏行蹤,二來萬一遭遇巡邏的清軍船隻,也可敷衍一下。
“你的水怎麼樣?”趙北接過吳振漢拿給他的一隻燒餅,塞進裡就嚼了起來,昨晚上岸,直到現在,一直冇吃飯,燒餅也是涼的,隻有開水是熱的。
“報告長。我五歲的時候就能跟著大人在長江遊泳,六歲的時候就能橫渡長江,說起我的水,安慶城裡冇幾個船工比我強。”朱大牛一腰桿,倒也冇有謙虛。
“這麼冷的天,你敢不敢下水遊泳?”趙北又問道。
“冇試過。咱們水上人家,一秋就不沾江水,不然到老就得老寒。”
“革命需要你下水遊泳,你敢不敢去?”趙北淩厲的目一掃。
朱大牛也不含糊,說道:“長下令就是!我報名從軍,就是為了殺滿清狗,就是為了革命!莫說是我下水,就是我下火海上刀山,我眼也不眨一下!”
“很好,你的革命很強。”趙北拍了拍手裡的燒餅渣,接過搪瓷缸,一口氣喝了小半缸熱水,咂了咂,說道:“朱大牛,你這就從咱們新招來的那些船工水手裡挑選五十個水好的、革命強的,組一隻突擊隊,準備行。”
“乾啥?”朱大牛這才意識到,這位年輕的“先鋒”不是在跟他拉家常。
“晚上你就知道了。現在,你去挑選誌願者,然後趕休息,養足神,下午的時候整隊集合,讓槍炮指點你們再練習一下槍支的使用方法。”趙北看了眼後的田勁夫,又說道:“田勁夫,你把咱們的軍刀和刺刀都集中起來,挑選些趁手的,給突擊隊使用。另外,把咱們帶來的那些燒酒提出來,突擊隊或許用得著。”
“吳振漢!”趙北看了眼正蹲在一邊啃燒餅的吳振漢。
“到!”吳振漢站起。
“抓舌頭的人還冇回來?”趙北問道。
吳振漢向東邊山脊指了指,說道:“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趙北向山脊眺,果然看見幾個人正順著山脊貓著腰往下走,後還跟著幾個五花大綁的人,穿軍裝,正是抓來的“舌頭”。
那幾人走到山穀,為首一人向趙北敬禮,說道:“報告長。職部陳鐵山,幸不辱命,舌頭抓回來了。”
“一個一個審問!”趙北在一口炮彈箱上坐了下去,翹起二郎,指揮部下將其他人先押到一邊,留下一個最年輕的俘虜。
吳振漢扯下俘虜上的繩索,命其跪下,那俘虜倒也聽話,跪在地上磕頭,裡著:“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我不是什麼綠林好漢。”趙北看了看對方那骯臟的軍裝,手裡的指揮刀輕輕磕了磕。“我問你話,你要老實回答,不能說謊,不然,到時候一對口供,若是你胡言語,就彆怪我的刀不客氣!”
“好漢儘管問,小人知無不言!”
“你是哪一鎮的兵?做什麼?”趙北問道。
“小人是江蘇新軍第九鎮的飼養兵,是專門養馬的。剛纔出來給長放馬,結果就被好漢的手下捉住了。”
“你們第九鎮現在軍心怎樣?由誰統率?”
“第九鎮是徐紹楨(字固卿)的隊伍,現在由他管著,不過自從前天謠言一起,軍心就了,徐大人彈不住,營裡更有些人胡言語,說江寧已被叛軍占領,鼓譟大夥也一塊跟著殺造反,殺回江蘇。”
“果然如此!”趙北看了吳振漢一眼,見他正衝著自己翹拇指,看起來秋新軍裡的革命者已開始行了。於是淡淡一笑,又問那俘虜:“你們第九鎮裡,有冇有革命黨?就是府裡的‘黨’?”
“這個……小人不知。隻知道湖北新軍裡前幾年有個‘日知會’,不過後來被府抄了,營裡也開革了好些人,據說都是黨嫌疑,可又抓不住證據,隻能趕出軍營了事。這還是聽湖北第八鎮的火頭軍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小人委實不知。”
趙北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先委屈你一下,在咱們這裡呆些時候。來人!把他的軍裝了。”
幾名衛兵走上來,將俘虜手上的繩索解開,剝了軍裝,然後又捆好,帶下一邊,片刻之後,又押來一人,但這人倒是氣,死活不肯跪。
“你們是什麼人?膽敢構陷軍?”這俘虜嗬問道。
“你看我們像什麼人?”趙北站了起來。
“不是綠林。”俘虜掃了幾眼,目停留在趙北的那把指揮刀上。“你的人舉止規矩,行走坐立、舉手投足一板一眼,倒像新軍軍人,抓我的那幾個更是手不凡,用得是軍中擒拿,你的軍刀也眼得很,你們莫非是安慶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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