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下了一場雪，道觀的院落裡、房簷上，都存了白茫茫的一層。

觀門口的老槐樹下，兩匹神駿的馬兒靠攏在一起，著地上的積雪。

小花推開了門，看著眼前茫茫如煙的景象，輕輕撥出了一口嗬氣，兩隻手叉抱著雙臂，快速著。

他其實早已經被凍醒了，隻是天一直未亮，所以就未曾早些出來。

反觀趙九重，縱使這外麵天寒地凍，卻因懷武功，所以仍舊鼾聲如雷，這令小花十分羨慕。

小花走到院落的一角，撿起了掃帚，打掃起了地上的積雪。

打掃了一會兒，等子暖和了許多，他便忍不住走到了道觀門口，靠在門框上，看著老槐樹下那兩匹馬兒。

這兩匹馬兒並不算是什麼高頭大馬，可一皮卻棕中泛紫，小花很想上前去一這兩匹馬兒，可是因為實在害怕，所以也隻能這樣遠遠觀察。

突然間，其中一匹馬兒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甩了甩上的鬃。

後方，響起了推門的聲音。

小花忍不住回過頭去，卻看見段思平走了出來。

段思平看著小花，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起的這麼早，昨夜睡得可還好？”

“伯伯早。”小花連忙道：“昨夜有些寒冷，所以早早就醒過來了。”

段思平看了一眼小花上的薄，若有所思的走了過去，開口道：“你可是喜歡這兩匹馬兒？”

小花認真的點了點頭：“嗯。他們長得可真威風，以前我曾見到過馬兒，可是卻不如這兩匹生的俊俏。”

段思平道：“那是自然，這兩匹馬兒乃是來自這中原西南的滇馬，它們行走在茶馬道上，力氣甚大、耐力極強，縱使是陡峭山路，它們也能馱著重攀登而上。”

小花撓了撓頭：“我有些聽不太懂，但這兩匹馬兒可真厲害。”

段思平朗聲一笑，道：“既是喜歡，為何不上前去一呢？”

小花有些膽怯道：“不了伯伯，我有些怕，再說，這兩匹馬兒上的皮這樣乾凈，若是被我臟了就不好了。”

段思平看著小花，道：“不必害怕，它們很溫順。你隨我來。”

說著，段思平走下了臺階，轉頭看著有些膽怯的小花，道：“過來吧。”

小花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忍著害怕走了過去。

段思平抬手，拍了拍其中一匹馬的馬背，對小花道：“你來試試。”

“我…”小花有些遲疑，他連忙把手在子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的手，用一手指了下馬兒，然後便快速的收回了手。

段思平道：“怎麼不看？”

“我，我方纔過了。”小花道。

“那是什麼覺？”段思平道。

小花撓了撓頭：“嗯……我也說不上來，有點溜溜的。”

“哈哈哈哈……”段思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這馬兒被你過一下了，便算認得你了，你若是再它，它反倒會開心呢。”

“真的麼？”小花道。

段思平道：“當然。”

小花這才手，小心翼翼的向了馬兒的皮，隻覺好似一下子把手擱在了火堆邊上那樣，暖和和的，而且，這馬兒的皮又十分。

段思平道：“怎麼樣，伯伯沒騙你吧？”

“嗯！”小花又了兩下，才依依不捨的把手收了回來。

段思平道：“你覺得伯伯這服怎麼樣？”

小花撓頭，看向了段思良上的白裘，贊道：“這服真好看，茸茸的，一定很暖和。”

“那伯伯便將這服贈與你吧。”段思平笑著說道，跟著便開始解起了裘。

小花呆了一下，忙道：“伯伯，我是說的，這服我不要。”

段思平道：“為何不要？這天寒地凍，你穿的如此單薄，可是要生病的。”

小花忙道：“不行，一來伯伯您生了病，需要這服保暖，二來我……我我配不上您這件裳。”

段思平道：“伯伯我武功獨步天下，這區區冰雪，怎能使我寒冷？至於這服，伯伯說你配得上，你便配得上。”

說著，段思平已然將上的裘解下，披在了來不及閃躲的小花上，鄭重其事道：“這裳，伯伯便給你了，昨日我那兄弟給錯了你銅錢，後來他又推了你，讓你摔著了。”

小花無比窘迫，正想繼續拒絕。

後，段思良卻已經快步走了過來，然大怒道：“你這小花！是否因為那銀子我未給你，便與我兄長索要服？”

小花頓時委屈。

段思平看著段思良道：“這裳是我給他穿上的，你這便再取銀子給他。莫要錯怪了他。”

段思良被段思平氣得夠嗆：“兄長，您這是何意？”

小花求救般的看著段思良，道：“伯伯，您快勸勸這個伯伯，這裳我哪裡配得上，而且伯伯已經病了，若是把裳給我了，他的病就更嚴重了。”

段思良這才意識到他是錯怪了小花，頓時無奈的看向了段思平：“兄長…”

段思平道：“我力深，這冰雪怎奈我何？這孩子冬日掃雪，卻隻穿一薄，將我不需要之，給需要之人，哪裡有錯？”

段思良道：“兄長，若是思良有什麼事做錯了，您直接說便是，您這樣……”

段思平道：“肺腑之言，與你無關。”

小花忙道：“伯伯…多謝伯伯好意，但穿了這件裳，就再沒人願意可憐我了，說不定這裳還會被人給搶去…所以伯伯還是莫要將裳給我了。”

段思平聽著小花的話，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

小花勉強一笑，連忙從裘下麵的空鉆了出來，道：“謝謝伯伯，這日子雖冷，但我若是掃地，就不覺得冷了。我這便去掃地了。”

說著，小花快步跑進了道觀當中。

段思良看著段思平，嘆了口氣：“兄長，你……”

段思平道：“我隻是不想起了思英，這孩子比思英小不了多，但思英貴為太子，人人都繞著他轉，而這小乞兒，卻無人問津，連說上一句話的人都。若我並帝王，也隻是這世上的蕓蕓的淒苦眾生，那思英，是否便如這孩子一般？想到這裡，我便看不得這孩子隻穿著件薄。”

“可這小乞兒終究不是思英。”段思良道：“您終究也是皇帝，不是淒苦眾生。我們去龍香院過後，便快馬加鞭趕回大理，到時你便能見到思英。兄長還是快些穿上裳，我這便去將欠這小花的銀錢給他。”

……

小花默默的掃著地上的積雪，忍不住過道觀門口，悄悄看著段思平。他生來不知父母是誰，隻有個老花與他相依為命。

也從未試過被父親嗬護的覺，此刻，他忍不住將段思平的樣子牢牢記住，方纔段思平就像是他想象中的父親那般。

段思良快步走了進來，擋住了小花的視線。

小花呆了一下，急忙道：“伯伯…那裳我我我真的不是…”

“行了。”段思良道：“錯怪你這小孩兒了。你要說什麼我知道了。”

段思良從腰間取出了三枚碎銀子，隨手遞向了小花道：“這銀子你收著。”

“可是…”小花連忙退後了兩步。

段思良隨手將銀子丟在了地上，道：“這銀子你不收著，我兄長便要將他的裳給你，我不想讓他將裳給你。”

說完，段思良便轉，走出了道觀。

小花快步跑到道觀門口，忙道：“伯伯，你們要去哪？”

段思平和段思良翻上馬，段思平轉頭看著小花道：“天大地大，我們這便要去別的地方了，早些弄件冬穿上。”

說著，兩匹滇馬已經邁開腳步，朝著前方走遠。

小花有些落寞的看著漸行漸遠的段思平與段思良，轉走回到了雪地裡，蹲下撿起了三枚碎銀。

他將碎銀捧在手裡，淚水在眼圈裡轉了轉，流了下來。

縹緲風煙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