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舉頭去，隻見這青塚石門後麵是兩峰相連之的低矮山丘，形如馬鞍，本看不見任何屋宇。心道：“莫非這地獄門竟在這山腹之中？這道石門背後定然另有玄機。”

鄢雲也在納悶，展開羊皮地圖，見圖中所示路徑到此亦戛然而止，也看不出什麼，隻好重又將圖收好。眼下憂心忡忡，可也隻得既來之則安之，靜觀其變。

隻聽咯一聲，其中一個葛仆人將石門左下方一塊圓石一扭，那石門便緩緩向左側移開。那人道：“步地獄門，有大乾坤。二位請罷。”

鄢雲探頭一瞅，隻見裡麵黑魆魆的，不時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心下不自覺地有些怯了，口中隻管答應著，腳下卻前而退。

淩霄笑道：“既已到此，哪有再走回頭路的道理？神兮兮的，我倒要瞧瞧裡麵住著一群什麼妖魔鬼怪。你要是怕了，便留在此等我。”

鄢雲聽了慚怍無地，倏然間膽氣一壯，昂首，道：“田橫五百士，賓客慕義死。我有什麼好怕的，反正要死也要和前輩死在一起。”淩霄瞧他這神，倒像似正要趕赴刑場，慷慨赴義似的，不嘿然一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走罷。”

兩人隨著那仆人邁墓道，剛開始門口尚有天，還不如何可怖。哪知越走越深，漸冷異常，墓道中淺有許積水，腳下泥濘，不時有吱吱吱吱的聲音，鄢雲更加張害怕，握著淩霄的手僵無比，越抓越，指甲幾乎嵌淩霄的手心，全冷汗淋漓。

這讓淩霄的心裡也有些發，但隨即鎮定下來，慢慢掙鄢雲的手，拍拍他的肩頭，笑道：“隻不過是些耗子罷了，用不著張。”鄢雲聽了，這才緩過神來，心裡略微放鬆了些。

不多久前麵閃現出微弱的火，兩人漸走漸進，耳中傳來嘈雜之聲，火也越加明亮起來。再向前走十多步，嘈雜的人聲越來越清晰。

火掩映下，隻見兩旁各有石室開，石室中人群簇擁，圍攏著一張長桌，桌上堆滿金銀，隻聽那當中待氈帽的荷大聲吆喝道：“押大押小，買定離手。”看形定是在賭錢無疑，前麵連續數十間石室都是賭場，淩、鄢二人也沒再多看，繼續跟著那仆人向前走，賭場的嘈雜聲也越來越弱。

兩旁亦有不石室，不時傳來聲語，夾雜著一陣陣男子的笑。鄢雲偶然間向裡一瞥，不由得得滿麵赤紅，隻見裡麵人倦臥，**坦無，羊脂白玉，春無邊。不由得心中一，連忙低下頭來，快步疾行。淩霄取笑道：“書呆子，大飽眼福了罷。”鄢雲強辯道：“毫無廉恥，醜態畢現。”

那仆人本來一聲不吭，聽了這話，忍不住笑道：“偽君子，滿肚子的仁義道德，心裡還不是和我們一樣，你既是那麼清高，看了之後急急忙忙地跑什麼呀？”

鄢雲被他這麼一說，反躬自省，囁嚅道：“我……我……我……”一時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心道：“難道我心裡就那麼下流無恥？”

淩霄道：“我我我什麼我，所謂，食也，仲尼尚且暗思南子，你又有什麼過錯？”鄢雲想想也對，我又不是和尚，哪能不迷相？適才確是虛偽了些。

淩霄道：“看這形，這裡隻不過是地獄門的銷金窟，並非地獄門總壇。”果然，不多久便走出了墓道，眼前景象格外開朗。

山穀中宇舍輝煌，垣雜遝，紅墻綠瓦，雕龍畫棟，連綿不絕，放眼去，直如皇宮一般。山穀已然如此，兩側險峰峭壁之上，也建有高樓，右首山巔斜出的巨大山石上，一座樓宇直雲巔，尤為宏偉，巧奪天工，也不知如何建，但如此浩大的工程定然耗費人力力巨萬。

淩霄心道：“始道這地獄門定是羅剎鬼蜮，哪知進來之後，直如仙境一般，岐黃子這老兒倒會，地獄門既有如此雄厚的財力，難怪他為人治病從不收取金銀。”

那仆人將手向那樓宇一指，道：“幫主就在上麵，這就隨我去罷。”說著，當先向右首走去，淩、鄢二人隨後，隻見穿過一條長廊，兩旁都是穿黃的弟子，手持大刀，俱都一臉木然，見有人到來，俱都刀舉齊肩，相互叉，架起一道刀門，口中稱道：“為地獄人，先過此刀門。”

那仆人首先走在刀門中間，淩霄心道：“這地獄門破規矩還多，且看前麵還有什麼新花樣。”鄢雲心下懼怕，附耳悄聲向淩霄道：“這是什麼規矩，那些利刃要是砍下來，怎麼辦？”

淩霄道：“懼他何來，反正已經到了這裡，他們要我們命就不會讓我們進來了。沒聽朱膽說麼，岐黃子對求醫者向來都是來者不拒。”鄢雲稍微寬心，於是便攙扶著淩霄緩步從長長的刀門慢慢走過。鄢雲心道：“總算有驚無險。今天已是第七天，前輩的毒傷越來越嚴重，也不知有沒有氣力堅持走上去？”

走過刀門，穿過十來間殿堂之後，來到峭壁崖底。隻見一條水聲嘩啦，一條瀑布垂下，宛若一條玉龍般，噴珠濺玉，水珠打在臉上，清涼無比。瀑佈下端是個深譚，清澈見底，鑒人發，水中錦鱗遊泳，自在逍遙。人行到此，心倍爽，與適才青塚墓道中，翼翼慎行的，判若雲泥。

兩人稍作停留，見那仆人已經走遠，也就趨步跟上，不久便見離地數丈懸掛著數十個用古藤編大吊籃，上下有鐵索相連。

隻見那仆人走將過去，將鐵索連拽三下，前一下較慢，後兩下甚急，意思是一個自己人帶來兩個求醫者。淩、鄢二人自然不會知道得那麼清楚，片刻間一個古藤吊籃慢慢垂下，看來上麵時時刻刻有人守在吊籃旁邊，負責此事。

那仆人道：“你們自己上去罷。”說完便轉頭向回走。待吊籃著地，淩霄道：“我們上吊籃。”兩人吊籃，也學著那仆人拽了拽鐵索，通知上麵的人，準備拉他們上去。

果然，上麵的人得到訊息，吊籃緩緩上升，不多時便到達了山頂。

下了吊籃，各弟子形象又有不同，同時紅裝束，手中兵換作櫻槍，見有人來，口中又是另一強調：“人間有了活閻王，翻手回春覆手亡。”鄢雲聽在耳中，隻覺有趣的，對淩霄道：“前輩，這些人倒蠻有意思，盡整些詩不詩，調不調的話來嚇唬人，不過聽他們唱起來倒是朗朗上口。”

淩霄凝聲道：“地獄門這一門派，魚龍混雜，岐黃子能把他們都治得服服帖帖的，除了蠱毒之外，也必然有其它令人生畏的手段。這些話看似荒唐，卻不是唱著嚇唬人的，小心使得萬年船，我們還是防範些為好。”

鄢雲道：“前輩江湖經驗多，說的話自然有理。”

兩人隨著那紅弟子繼續向前走，隻見前麵一座天然石梁，旁側簡單兩鐵索，左右雲橫霧繞，下麵深不見底，鄢雲戰戰兢兢地道：“要是掉下去，必定碎骨。”淩霄道：“不必驚慌，像他那樣，中間直行，不會有事的。”

兩人走過石梁，再向前便是一段青石板路，拾級而上，便來到那宏偉樓宇之前，隻見大門牌匾之上，赫然寫著“閻王殿”三個大字。淩霄笑道：“要是人死之後，在司住著這樣的宮殿，豈不是比去極樂世界還要舒服？”鄢雲自然知道這閻王殿的意思，卻仍然學著淩霄的腔調，調侃道：“隻怕極樂世界也未必會有此景。”

那紅弟子冷冷地道：“你們懂得什麼，待會兒見了活閻王，看你們還是否笑得出來。”

淩、鄢二人隨那紅弟子登堂室，隻見殿堂之上，一個著玄黑寬袍的老者，清臒消瘦，一張驢臉拉得老長，端冕南麵，踞坐在一張黃金打造的長椅上。鄢雲心中暗笑道：“古人沐猴而冠，也不過如此。”

堂下楚腰纖細，清歌妙舞，霓裳搖曳，極盡妖冶之態。左右各十二個紅弟子一字排開，見來人見了岐黃子不下拜，齊聲喝道：“此已進地獄門，縱是豪雄也稱臣。既來求醫，為何不參拜活閻王？還不跪下！”

淩霄笑道：“廟裡的菩薩鬼神我尚且不拜，卻來拜什麼活閻王，是何道理？”紅弟子聽了，立刻出來兩人，摁住淩、鄢二人肩頭，正要起踢他們的膝關節，岐黃子突然道：“退下，先問清楚不遲。”兩弟子及那些舞見活閻王要問話，俱都退在一旁。

隻聽岐黃子道：“你們是何人，到此來可是求醫的？”

鄢雲沒等淩霄出口，搶道：“這位是名震江湖的打神手淩霄淩老爺子是也，至於在下名鄢雲，乃是落拓書生一個，不值一提。”

岐黃子一生足不出戶，自然不知道淩霄的名頭，其中一個弟子察言觀，立刻上前附耳說了幾句，岐黃子笑道：“我道是誰，原來隻不過是個打過五隻老鼠的老頭兒，什麼名震江湖，到了這裡的人不都是一隻腳已經踏棺材了麼？總算你有幾塊骨頭，又有兩下子，對我有些用，見你腳步虛浮，麵無，走近前來讓我瞧瞧你的傷勢。”

大唐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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