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磐換做一個舒服的姿勢，看著周圍的迷霧漸漸漫上來，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做困頓睡狀。

再睜眼，就看到了悉的雕花梁和琪夫人惡趣味裝上的床帳。楊磐坐起來，突然打了一個哈欠。

守在床邊有一搭沒一搭甩著自己手裡狗尾草的芬米見楊磐醒了懶洋洋的轉過頭來看他。

甩著狗尾草，漫不經心開口道:「還沒睡夠？」

楊磐又長長打了一個哈欠，他掉不小心溢位的淚，口齒不清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芬米偏著腦袋看他，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楊磐纔想起自己發明的日晷計時法自己的三個丫鬟裡隻有薏米知道如何看，黎米是不識字，芬米則是覺得隻要有人會就行，自己懶得學。

楊磐一拍腦袋，問:「你知道我娘現在在哪兒嗎？」

芬米偏著腦袋想了想:「按照琪夫人的習慣，現在興許是在祠堂裡吧。」

「祠堂？」楊磐一愣，然後接著問:「今天是十五日？」

芬米翻了個白眼，探手他的腦袋:「你是不是睡糊塗了，今日是琪夫人的生辰，你早上還囑咐我要我們幫你置辦禮呢！」然後又抬起手臂給他看，「你看，就為了喊小黎起來置辦，我的胳膊都被咬出了……」

楊磐腦子一空，這件事他是記得的，也確實如所說是在琪夫人的生辰，可是，那分明是上個月的事了，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的心魔中，自己的心魔不應該是……那場……

楊磐想不下去了，這樣也好，畢竟那場災難是個人都不會想經歷第二次。他抓了抓頭髮，還是決定去祠堂裡看一下，他跑出去之前還不忘叮囑芬米，「記得點上一炷香。」

雖然不知道外界與心魔幻境中的時間流速是否一致，但點上香還是比較穩妥。

芬米依舊是有氣無力應付般點點頭，楊磐也知道芬米雖然看上去永遠是一副懶散又毒舌的樣子，但確實米家三姐妹裡最靠譜的一個，於是也不做遲疑，三步並作兩步奔往祠堂的方向。

祠堂閉著門，琪夫人的兩個丫鬟守在祠堂門口，見到自家爺冠不整的跑過來，也是一驚。

「我娘是不是在裡麵？」

「是，但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楊磐顧不上其他的，直接上手去推祠堂門，兩個小丫鬟的話還沒說完，見狀也沒敢做什麼，隻默默在楊磐後跪下，隻道恕罪。

楊磐臭著臉把門甩上，看著一不跪在祠堂裡的琪夫人，不知為何心就安定了下來。

他也不打擾琪夫人念經，隻尋了一個團在一側學著琪夫人的模樣跪好，偏著腦袋看著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娘親，卻不自的想起那日琪夫人撲過來抱住自己，想起炸結束後，琪夫人那淒慘的臉，眼眶卻模糊起來，他默默去掛在眼角的淚，琪夫人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

就這麼靜靜看著，多一秒，也是好的。

楊磐跪了許久，卻漸漸覺出不對勁來。

琪夫人是個隨的，一向不拘禮節，不然也不會說出讓自己娶小黎的話來，而在楊磐的記憶中，琪夫人是個能在祖宗牌位前嬉笑怒罵的人，更曾說出，佛家尚有酒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說法，怎麼我們這種小人家連跟祖宗說笑打趣的權利都沒有了嗎？的話來。

而現在的琪夫人，太安靜了些。

琪夫人今天穿了一素服，麵目說不上艷麗，卻帶了一般人有的大氣，此時雖一言不發，卻抹不去骨子裡的瀟灑肆意。

楊磐小心湊過去，心卻一截一截兒涼下去。

沒有聲息。

依舊沒有聲息。

祠堂裡靜的嚇人，楊磐能聽到自己腔裡越來越快的心跳，也能到一滴滴冷汗浸出的涼意，卻沒到眼前人兒一點生氣。

一勁兒憋在嚨裡上不去下不來，楊磐的手已經抖的不樣子，可他還是走過來，蹲下去，環住這個活的半生張揚的人，把自己的腦袋緩緩湊上去——沒有心跳。

……原來，這纔是心魔。

先給自己一點期盼，卻又將人更高的摔下去。

楊磐想哭又想笑。

笑自己癡傻，既然已經知道這是心魔，為何又貪這再見到？為何不在剛進的一瞬間勘破離開，偏要等到現在，等這個人在自己懷中第二次沒有聲息……楊磐，你其實是個狂嗎？

琪夫人，我的娘，再一次，再見了……

忽然有天旋地轉之，楊磐再睜眼，卻還是那個雕花小梁和床帳。

楊磐頭一次有些茫然，他了自己的眼角，有些許痕，自己竟還是沒有離開嗎？

他心裡一糾，捂住口，這是，還想讓自己再經歷一次嗎？

好狠的心魔。

香依舊燃著，芬米沒有在床邊，楊磐下了床，赤著腳走出屋子，看到薏米正吭哧吭哧推著一個巨大的磨盤一樣的東西走過來。

楊磐眼皮一突，突然想起這是什麼時候了。

果然薏米看到他，停下手中的作，規規矩矩行了個禮:「爺午安。」

楊磐明知故問:「你把這個推過來幹什麼？」

薏米老老實實回答:「黎米跟人打賭輸了，要把這個磨盤吃下去。」

是了，向來不安分的小黎拿自己的資質去打賭，最後卻是輸了。小黎為此埋怨了自己好多天，看他的眼神都著一恨鐵不鋼的意味。

不要誤會，這小妮子當時押注自己是個廢材來著。

覺那幾天小黎就差沒指著他的鼻子說「你看你的資質對得起你整天的好吃懶做嘛！」了。

至於打賭用的石盤，楊磐也沒想到居然會真得打算吃下去，拜託高大哥把磨盤一點點磨，每天揣著一小包，他見過曾經龐若無人的著包裡的石來著。

也不知道到底經歷過什麼？

不過，石盤終究還是沒……畢竟，那之後，就發生了那樣的事……

楊磐了手掌，這纔是真正的心魔嗎？那之前經歷的又是什麼？

正想著，卻有一道清麗的聲音隔著院牆傳過來，「哈哈，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種！」

另有一道溫婉的聲線:「姐姐還是注意點好，聽說李家的孫子結果不是太好……」

楊磐記得這位，是溫家的夫人，子如同聲音般溫可人。

先前那道聲音一點不小:「顧忌他作甚，我兒子有出息還不準我誇兩句了？誒，這小兔崽子醒了，愣著乾甚，快來，給你溫姑姑行禮！」

楊磐上前一步，整個人跪在地上，頭伏的底底的，淚眼朦朧著看著及地的白和橙，聲音是一如既往的穩定:「楊磐見過溫姑姑，溫姑姑午安，謝過溫姑姑。」

謝謝你，把一個活生生的琪夫人帶到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