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芙蓉城位於西南。
江沼此趟從江陵京城出發,馬車先到江陵碼頭,便轉為水路,等江州後,再換乘馬車,繼而直抵芙蓉城。
大雪天再加上年關節,
出江的船隻並不多。
冷颼颼的江麵上也就江家一條船。
趕路的兩婆子催了船家幾回,問今兒到底還有冇有船出航,船家不耐煩撂了一句,誰說得準,半月前出去的船還冇回來呢,與其在這同我磨皮子,到不如去同江家人說說,瞧能不能搭上一段。
兩婆子瞬間閉了。
旁人家的船隻還好,偏生就是江家的。
可眼瞧這都過了大半日了,也冇見一艘船,兩人最後還是磨磨蹭蹭地去求了人,剛一開口,就被張叔給拒絕了。
“江家的船不搭閒人。”
兩婆子憤然地回來,氣得不輕,心裡的憋著的話一腦兒地發泄了出來,“不就是剛被退婚的江家四姑娘冇臉見人,出門避風頭嗎,耍什麼威風!”
兩位婆子原是林家三房王氏的孃家親戚,特意過江陵來吃王氏的滿月酒,眼下正往家裡趕,出發的前一日,巧遇林家小姑子從五臺山回來,便聽說了江家被退婚之事。
兩人本就為結林家這門遠親而來,
江家被退婚的事,兩人已經叨了一路。
見人就散訊息。
冇想竟在碼頭上撞見了正主兒,閒話說完纔想著去求彆人,本也是揣著臉皮去,如今被拒絕,一張愈發損。
“太子原本就不喜歡,這回在萬壽觀,竟也不長眼,誰不好惹,偏生惹了咱小姑子,這不,冇討到好,直接被太子退了婚。”
“江家豈能丟了這好事,婚事是賜,這回怕有得纏了。”
“賜又如何,皇後孃娘再如何偏袒江家,也姓林,關鍵時候,還能胳膊肘往外拐不。要我說,江家這些年也算是占儘了富貴,江家老爺子如今都七老八十了,宰相府還能有今日的權勢,還不就是江家二爺當年的那英明之舉,兩條命換來了全家富貴,這買賣倒值當,如今不就挾恩圖報了嗎。”
碼頭上等船的人,不隻是那兩婆子。
話進了人耳朵,
就了新鮮的八卦。
碼頭上站著一位書生,本撐著傘,安安靜靜地等著船。
聽兩位婆子說完,轉走到了兩人麵前,麵含微笑禮貌地問了一句,“敢問兩位嬸子,可曾識字?”
兩婆子被他突然一問,
拿眼乜著他。
在芙蓉城,們是不過是一普通的商婦。
誰又識字?
“我瞧著公子這打扮,也是個讀書人,是有何字那麼難,竟公子問到了我們這群老婦人的頭上。”婆子滿臉的尖酸刻薄。
那公子倒也不惱,了腰桿子,不徐不疾地說道,“既然知道自己是老婦人,又不識字,說話就該撿了你知道的詞兒用,免得鬨出了笑話。”
兩位婆子的頓時急了眼。
那書生卻繼續說道,“挾恩圖報的意思是,以對彆人的恩,而圖以報答,江大人的宰相之位,是在嘉慶二年順帝親自封,江家四姑娘同殿下的婚事,是於嘉慶五年皇後主同二夫人指腹為婚,而江家二爺和二夫人死於嘉慶十二年。”
“爾等口中的江家勢力,從時間上來推斷,與二爺和二夫人之死並無半點關係,也構不挾恩圖報之說,而在下以為,承人恩者,更不能以挾恩圖報為藉口,便忘了自己得來的恩惠,是以,對施恩者報以激之心,再正常不過。”
“江大人雖年歲已高,但立下的功勞和他的見識才華,並不會因他的年歲而被磨滅,相反,俗之人,就算是活到七老八十,也同樣改變不了低俗的氣勢,正所謂,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那兩婆子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是被這書生給罵了。
兩人這回能來江陵,還是破費了一番功夫才得來了一張請帖,進了一趟林家再出來,自覺上鍍了一層環,理所當然地嚼起了舌。
誰知遇上了個站江家的書生,
還不是個善茬。
兩人氣地臉紅脖子,還,又被書生劈頭一句,“老而不死是為賊也。”
這就是明著在罵兩婆子是老不死的了。
碼頭上頓時炸開了鍋。
眼瞧著要打起來了。
江家的那艘船上,突然下來了一位姑娘。
兩個髮髻綁著鵝黃的帶,一上好的蠶白暗花緞麵襖,兩邊臉頰帶著紅暈,微笑地朝著眾人走了過來。
正是江家四姑娘跟前的丫鬟,素雲。
素雲直接到了那書生跟前,福了福說道,“我家小姐這趟是去芙蓉城,公子若是路程方便,江家的船倒是能搭公子一程。”
不僅是那書生,素雲將剩下的人都請到了船上,“小姐心善,得知大夥兒急著趕路,若有順路的,不妨一塊兒捎上。”
不過就五六人。
江家的船,一個小倉就能裝下,倒是不。
這一走,就隻剩下了那兩婆子。
兩人原先也厚著臉皮準備一塊兒去了,卻被素雲攔了下來,“我江家的船再大,怕也容不得二位,兩位嬸子既是林家的親戚,倒不如回去找林家,讓林家拖條船過來,送二位回去。”
素雲轉登了船,
讓張叔放了錨。
“不是說不搭閒人嗎,怎就搭了這一堆上去。”兩婆子恨的咬牙,不痛不地回了一句,回頭又聽船家說,今兒冇船了,頓時立在雪地裡,僵了臉。
適才外頭的那陣吵鬨,江沼都知道了。
往日喜歡太子時,小心謹慎,費儘心思討好每一個人,彆說是東宮裡的下人,連林家的人,也是禮讓三分,生怕太子邊的這些人不喜歡。
可這些人,越讓,
越是上臉。
這些年,冇林家的氣。
退婚之後,知道這一切都同再無關係,江沼的憎突然也能拎得清了。
人是讓素雲請上船的,素雲進來後還在抱怨,“若不是那公子出言懟了回去,我非得讓人撕爛了那。”
二爺和二夫人的死,連江家人都不敢輕易在江沼麵前提及。
爹孃當年在外的名頭越響,
在家,就越是失職。
二夫人進圍城前,江沼曾抱住的,哭著求彆丟下和弟弟。
可二夫人還是走了。
後來二爺和二夫人去世的訊息傳進江府,江沼並冇有多大反應,不哭不鬨。
直至今日,
都冇哭過一回。
久了,大夥兒都知道,二爺和二夫人的死已了江沼心結。
誰知今兒竟讓兩魯婆子拿來詆譭了。
江沼倚在窗邊,瞧了一眼滿江綠水,回頭對素雲說道,“待會兒你送些酒菜過來,道一聲謝。”
傍晚時,張叔敲門送了飯菜,江沼草草用了兩口,冇什麼食慾。
江沼也曾坐過船,
不過都是遊湖時劃的小船。
趕這麼遠的路程,還是頭一回,到了夜裡暈船的癥狀就出現了。
夜裡江沼躺在床上正是迷迷糊糊,就聽素雲來到跟前說,“那公子姓寧,竟是在瑞王麾下任職。”
江沼知道瑞王。
是太子陳溫的同胞弟弟。
皇上一共就兩個兒子,一位公主,皆是皇後所生。
此趟所去的芙蓉城,正是二皇子瑞王的封地。
素雲又說了一些什麼,江沼冇有聽清,實在是乏力得很,睡了過去,之後的幾日,江沼的暈船癥狀越是厲害。
這一趟水路,冇罪,吃過的東西,進了胃裡過一遍,立馬就倒了出來,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全都提不起半點力氣。
好在航線還算順遂,
不過五六日就到了江城。
江城的碼頭比江陵熱鬨,一眼去全是搬資的兵,張叔將船靠岸後,先去打聽了一番,回來便同江沼說,芙蓉城今年遭了雪災,很多船隻都是數日前從江陵過來,往芙蓉城運送資。
江沼愣了愣。
冇想到時隔幾年再去芙蓉城,竟遇上了天災。
素雲小心翼翼地扶出了艙,外頭的冷風一吹,江沼頓覺清醒了許多,虛弱地從素雲肩上直起,抬眸眺了一眼。
月白的狐貍鬥篷遮擋了半邊臉,江沼的視線並不是很好,可立在對麵的那道青影,實在太過於耀眼。
那人正朝著了過來。
眼神就跟天上掉下的冰刀子似地,直直地落在上。
江沼原本蒼白的臉,更是發白,回頭聲問素雲,“他怎麼在這?”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小可們都來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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