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湯圓小說 現代言情 昨夜之燈 第十七章

《昨夜之燈》第十七章

雪珂瘋狂般找尋著葉剛。

他不在單公寓裡。

他不在辦公室。

他也不在父親家。

狡兔有三窟,他一窟也不在。雨雁一直陪著雪珂,開車送到各去找。們開車去明山,不在看燈海的地方;開車去海邊山頭,不在看日出的地方;開車去音樂城,不在音樂城;開車去常去的餐館咖啡廳,不在,不在任何舊遊之地。

夜來了,雨雁累得垮垮的。

“我送你回家去。”雨雁說,“這樣找是毫無道理的,臺北市太大了,他可以躲在任何一個角落。這樣找,找三天也找不到,辦公廳說他好多天都沒上班了,他父親也沒看到過他,他可能離開臺北,到別的地方去了。”

“不用送我回家,”雪珂下了車,“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在街上走走。”

“我最好送你回去!”雨雁有些不安。

“不。我保證我很好,我想散散步。你去吧!我爸爸一定在找你了。”把雨雁推上車子,掉頭就走。

雨雁目送消失在熙來攘往的人羣裡,消失在那燈火輝煌的街頭上,無奈地搖搖頭,開著車子走了。

雪珂獨自在街道上無目的地閒逛著,每個孤獨的影都引起的注意。葉剛,你在哪裡?葉剛,你在哪裡?葉剛,你在哪裡?行行重行行,穿過一條街又一條街。每遇到一個電話亭,就進去分別打三個電話,單公寓沒人接。辦公廳下班了,值班職員說他不在。葉家的人答說沒回來過。無論打多電話,都是杳無消息。夜,逐漸深了,街頭的霓虹燈一盞盞熄滅,已走得又酸又痛,進最後一個電話亭,先打電話回家給裴書盈,只簡短地說:

Advertisement

“媽,我很好,不要擔心我!”

“你在哪裡?”裴書盈焦灼地問。

“不要擔心!媽,我很好很好,可能晚些回來,你先睡,別等我!”

匆匆掛斷電話,再流撥另外三個號碼。一樣。找不到人。站在暗夜的街頭,看著那些川流不息的街車,有葉剛的車子嗎?有嗎?“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好的句子,好的意境,好的“驚喜”!左一次回首,右一次回首,街道還是街道,街車還是街車,街燈還是街燈。那人不在燈火闌珊

最後,發現自己走進了葉剛的公寓,上了樓,機械化地走到那間房門口,明知裡面沒有人,仍然按了好幾下門鈴。四周靜悄悄的,夜已深,大樓裡的住戶都重門深鎖,面前這道門也鎖著,走不進去。但是,已經太累太累了,整個下午到晚上,“追尋”了幾千幾萬裡!幾千幾萬個世紀!葉剛,你在哪裡?葉剛,你在哪裡?葉剛,你在哪裡?用背靠在門上,不由己地,慢慢地下來,坐在門前的地毯上。

用手抱住膝,在黑暗裡,走道上有一盞小燈,剛好線照不到這兒。把頭倚在門上,想,我只要休息一下,在最靠近葉剛的地方休息一下。實在太累太累了,不止上的疲倦,還有神上的疲倦,不止疲倦,還有失,越來越深的失,越來越重的失。葉剛,讓我見你!讓我見你!讓我見你!心中吶喊千百度,那人不在燈火闌珊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居然坐在那兒睡著了。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葉剛居然回來了。

Advertisement

當葉剛走出電梯,拿著房門鑰匙,走到門口,看到雪珂時,他完全呆住了。在那兒,瘦瘦小小的,蒼白的臉孔靠在膝上,長髮披瀉下來,遮著半邊臉,的睫垂著,眉端輕輕蹙著,眼角溼溼的。他的心臟猛地一陣搐,他蹲了下去,凝視,用手指輕輕輕輕地去的眼角,淚水沾溼了他的手指。他閉閉眼睛,搖搖頭,是幻想!他再睜開眼睛,仍然睡在那兒,一定睡得極不舒服,蹙著眉欠子,驀地,醒了。張開眼睛,立刻看到葉剛的臉;做夢了,想,對著夢中的臉笑了。夢裡能看到葉剛,還是不要醒來比較好,立即又閉上眼。淚珠沿著眼角滾下,脣邊卻涌著笑,裡喃喃低語:

“葉剛,我好像找到你了,好像……”

葉剛心中一陣劇烈的絞痛,眼眶立刻溼了。彎下腰,他抱起雪珂,打開房門,他抱著往房走。這樣一折騰,雪珂真的醒了。

揚起睫,發現自己在葉剛胳膊裡,他的那對深邃如海,熱烈如火,亮如燈,漆黑如夜……像森林,像日出,像整個宇宙的眼睛正對自己癡癡凝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想弄清楚這是否真實的,還是自己在做夢?葉剛抱人房,關上房門,開亮了吊燈。那燈閃熠了的眼睛,把頭側過去躲那線,一躲之下,的脣到了他肩上的服;知道是真的了!頓時間,千愁萬恨,齊涌心頭,悲從中來,一發而不可止。張開想也不想,就對他肩頭狠狠地一口咬下去,恨死他,恨死他,恨死他!咬死他!咬死他!咬死他!

葉剛被咬得子一,他低頭看,淚水正瘋狂地奔流在臉上,死命地咬住他,似乎要把他咬碎塊。他不,心靈震痛著,眼眶漲熱而溼著,他讓咬,讓發泄,他就是那樣抱著,目不轉睛地癡鬆了口,轉頭來看他了,想說話,嗚咽而不能聲,淚水流進頭髮裡,耳朵裡……他把放在牀上,坐在牀邊,他凝視,拿出一條手帕,爲細細地拭著淚痕。然後,他就驀地擁,把的頭前,讓那淚水燙傷他的五臟六腑。

Advertisement

忽然推開了他,向後退著靠在牀頭上,滿臉淚痕狼藉,頭髮零地披在前,沾在面頰上。

的眼睛,和淚水同時激出來的,是火焰,能燒燬一切的火焰。水火同源。這是兩口深井,兩口又是火又是水的深井,葉剛心碎地看著這兩口井,淹死吧,燒死吧,死也不悔,死也不悔,死也不悔。

“葉剛!”喊了出來,終於用力地喊了出來,“你這個傻瓜!你這個混蛋!爲什麼要把你自己變魔鬼?爲什麼對我那麼兇惡殘忍?你不知道你在謀殺我嗎?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你知道你毀掉我對你的印象比任何事都殘忍嗎?你怎麼敢這麼做?你怎麼敢?你怎麼忍心這樣做?難道我對你還不夠遷就,還不夠認真,還不夠知己嗎?你有任何痛苦,你自己去承,我連分擔的資格都沒有嗎?你罵我,你貶低我,你侮辱我……你以爲這樣我就撤退了,從你生命裡沒了,你就沒有牽掛,沒有負擔,沒有責任了嗎?好!”地一甩頭,跳下牀來,往那落地大窗衝去,“我跳樓!我死掉,看你是不是就解了!”毫不造作地推開窗子,夜風撲面而來,吹起了一頭長髮。臺上衝去,葉剛嚇壞了,撲過去,他死命抱住,拖回牀上來,掙扎著,還要往那落地大窗跑,於是,他迅速而狂地把脣上。

片刻,他擡起頭來,苦惱而熱烈地盯著,眼神裡是無邊無盡的悽楚和憐惜。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低啞地問,“我已經好幾天沒回這裡了,我知道你在找我,辦公廳的職員說的,他們說你打了幾十個電話了。你知道嗎?我回到這兒來只是想靜一靜,考慮我要不要打電話給你,或者是……”他深深地蹙攏眉頭,“一走了之。”

Advertisement

驚悸地擡眼凝視他,這才發現他本不知道見過杜憶屏了,本不知道他所有的底細,所有的苦衷,都明白了。他只是從家裡和辦公廳裡,知道在找他,以爲是在上又一次的屈服,以爲不過是“委曲求全”而已。

“一走了之?”問,“你要走到哪裡去?”

國。”

“哦,國。”點點頭,“國不是天邊,國只是個國家,現在人人可以辦觀簽證,去國並不難!你以爲到國就逃開我了嗎?我會追到國去!”

他盯著,眼睛溼潤,眼珠浸在水霧中,那麼深黝黝的,那麼令人心,令人心酸,令人心痛!

“雪珂!”他費力地念著這名字,“我值得嗎?值得你這樣嗎?我那天說了那麼多混賬話以後,你還我嗎?我值得嗎?”

坐在牀上,靜靜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沒說話,只是那樣長長久久,癡癡迷迷地注視著他,這眼把他看傻了,看化了。他狼狽地跳起來,去倒開水,把杯子碟子得叮噹響,他又跑去關窗子,開冷氣,弄得一屋子聲音,折騰完了,他回到牀邊。的眼睛連眨都沒眨,繼續癡癡迷迷地看著他。他崩潰了。走過去,他在牀前的地毯上跪了下來,把雙手握住了的手。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說那些話,”他掙扎著,祈諒地說,“我一定是瘋了!我偶爾會神失常一下,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麼……”

“哦,你知道的,你故意說的。”雪珂輕聲說,坐到牀沿上,把他的腦袋捧在自己膝上,讓他靠住自己。一時間,有些迷糊,有些困擾,有些害怕……是的,害怕,真的害怕。想說出他的心事,想揭穿所有謎底,但是,突然間,害怕起來了。這麼久以來,從相識到相,他用盡各種方法去防止知道他的過去,甚至不帶去見他的父親,他的家人。他寧可把自己變得那麼可惡,也不肯說出自己的苦衷。他那麼心積慮地瞞,能說破嗎?能嗎?正在猶豫不定中,他已經苦而不安地開了口: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會故意去傷害你。每次讓你傷心,比讓我自己傷心還痛苦一百倍!說過那些混賬話,我就恨不得把自己殺了,千刀萬剮地殺了!哦!”他痛楚地嘆息,“雪珂,我不知道怎麼辦,你問我要不要你,你不瞭解,你不瞭解……我多想要你!多瘋狂地想要你!生命裡沒有你,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你不瞭解……”

“我瞭解了!”衝口而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真正相的人不能有,真正相必須赤相對。忘了害怕,忘了恐懼,忘了人中,對自缺憾的“忌諱”,忘了很多很多東西,很多還不能會的,人類心靈深的奧衝口說出來了,“我都瞭解了,葉剛,我見過了杜憶屏。”

他大大一震,立刻擡起頭來,他的臉頓時變,他的子僵住了,眼僵住了,臉上的僵住了……他坐在地毯上,直視著,整個人都了“化石”。

有些心慌了,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也像石頭般僵,所有的都繃得的。急促地去索他的手指,急促地去他的頭髮,急促地去他的面頰,急促地一口氣的說:

“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你懂嗎?葉剛,我知道你怕什麼了,我知道這些日子來,你是怎麼又矛盾又痛苦地活著了!葉剛,你聽我說。沒關係,什麼都沒關係,你還是有資格,你還是有資格結婚的!你所怕的事,是我們每個人都會怕的。但是,可以不要孩子,可以不生的,不管醫生怎麼說,只要抱定不生孩子,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是不是?葉剛?葉剛!葉剛!葉剛!”焦灼起來,搖他的手,搖他的肩膀,搖他,拼命地搖他。“你聽我說,葉剛,我你,我要跟你生活在一起!我不會重蹈杜憶屏的覆轍……”

猜你喜歡

分享

複製如下連結,分享給好友、附近的人、Facebook的朋友吧!
複製鏈接

問題反饋

反饋類型
正在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