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來路明兮複不明
次日,觀中一切正常。觀中弟子卯時起床,梳洗後開始練功,不同階段的弟子練功容也不一樣,有人練功,有人紮馬、有人練劍,也有人習拳法。
及至辰時末開始吃早飯,早飯之後眾人開始統一做早課,有諸道唱經、高功祝言,念功課經,參習新的經文。
到巳時中,清虛觀開山門,接引四方香客。每日裡除做飯有專門的火工道人以外,掃地、挑水、劈柴、洗、澆灌菜園子等雜活都由輩份低的弟子流負責,由大師兄清玄全權安排。
清素人活絡,負責採買的活計,經常跟著容塵子外出,待在觀裡的時間不多。
今日容塵子起床時,那河蚌也跟著醒了過來。容塵子不好當著的面梳洗,只得去了室。他順手將替換的服搭在榻上,無意間發現金鉤掛起的羅帳半靈簽,撿起來看了一眼,是支下下簽,上書:來路明兮複不明。
簽居中而折,容塵子料定是那河蚌又胡鬧,搖搖頭將簽放進袖中。
河蚌倒是沒搗,安安靜靜地坐在羅漢床上等他整完畢。容塵子冠整齊地出來,見乖乖坐在榻上,也便和悅地問詢:「了?我讓人送些吃的,時辰還早,你繼續睡。」
河蚌搖頭:「眼睛疼,吃不下。」
容塵子搖頭:「又想幹什麼?」
河蚌笑得角都翹了豆莢:「我去看你們練功!」
後山的練功場上,容塵子冠齊整、儀容莊重、舉止端方,後面跟著個蹦蹦跳跳的河蚌。諸弟子一起向他行跪拜之禮,他點頭,示意清玄安排諸人習練今日的課程。
清玄對各弟子的況都很悉,很快便將各自的功課都安排了下去。練功場上只剩下九名清字輩的弟子。容塵子親自指點他們劍,這九個弟子跟他時日最久,雖然功夫還不到家,但底子已經打得十分堅實了。
容塵子的師父紫心道長以前不收徒,一共只收了三個關門弟子,容塵子卻頗有為師之命,大有要將清虛觀發揚大的意思。
練功場旁邊有許多一人高的鐵鏈樁,是平時弟子練下盤功夫的地方。此刻那隻河蚌坐在兩木樁之間的鐵鏈上。坐著也不老實,兩隻小腳甩來甩去,足間鈴聲清脆如鳥鳴。
那時候天未破曉,視還有些朦朧,容塵子與清玄練劍,偶爾抬眼一,見淺淡夜中,裾逶迤,長髮翩躚,宛若九天玄。
仿佛察覺到容塵子的目,轉頭過來,容塵子鎮定地平移了視線,手中木劍迅速變招,疾刺清玄手腕,順勢一挑,清玄只覺得腕間一痛,手中長劍手而去。
整個招式暢若行雲流水,幾乎毫無破綻。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力道其實不應該那麼重的。若是平常,清玄只會覺得手腕麻,不會覺得痛。
不一會兒,夫婭也來到了練功場,除了巫,也擅長用杖。今日穿了一紅的短裝,倒也活潑明豔。自從大河蚌中了瞳之後,容塵子對就有些不冷不熱,不過礙著沒有真憑實據,沒有翻臉。
他是個謹慎的人,此際派了清素下山調查況,而這個夫婭自然還是留在邊容易監視,免得再生禍端。
容塵子在和徒弟餵招,夫婭走到大河蚌這邊,河蚌坐在鐵鏈上,比高出許多,需要仰頭看:「你到底是誰?」
那大河蚌將小腳晃過頭頂,聽而未聞。夫婭就有些沉不住氣,也算是巫門一等一的高手,對妖邪之也多有些瞭解,但平生第一次遇到這種況:「你也是為了神仙而來,對不對?」低了聲音,是個商量的意思,「既然目的相同,不如合作。」
河蚌也不知是不屑還是懶得作答,倒是容塵子急步行來。
「福生無量。」他先同夫婭作了個揖,也算是禮數周全,再和河蚌說話的時候就習慣地將聲音降了兩個調:「膳堂做了炒米餅,回房去吃吧。」
「炒米餅!格老子的,我要吃炒米餅!!」鐵鏈上的河蚌歡呼一聲,眼睛就瞇了一條,在鐵鏈上了一下,輕盈若蝴蝶般落在地上,仍舊蹦蹦跳跳就往觀裡走。
容塵子搖搖頭,這才轉同夫婭談。夫婭有意刺探這河蚌的來歷,但容塵子只是轉開話題,毫不提。
及至中午之時,河蚌又把一個清韻的小道士給打了。弟子奈何不得河蚌,只得跑來找容塵子。容塵子當時正在為一位香客占卦,聞言匆匆趕到膳堂,往河蚌面前一站,也是一臉嚴肅:「又發生何事?!」
這河蚌還在憤憤不平,一把揪住他的袖角:「知觀!格老子的,這個小道士太不懂事啦!!他發百香果,給別人兩個,只給我一個!!」
清韻捂著熊貓眼,一臉苦:「那是因為天干地支中奇數是,偶數是,是以發給善信的就是奇數,取互補的道理。」
這河蚌哪管這些,當即拍案:「反正給就是不行!!」
清韻還要爭辯,容塵子沉默了半天,終於問:「你打他……就是因為這個?」
河蚌理直氣壯:「那當然啦,格老子的,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會隨便打人嗎?!容塵子,你評評理,他該不該打?」
容塵子額間青筋起,猛一拍桌就發怒。河蚌趕了自己的眼睛。
容塵子深吸一口氣,在桌前站了半天,許久他轉從清玄桌上又拿了兩個百香果給河蚌,又沉默了半天才肯定地點頭:「該打。」
河蚌接過兩個果子,這才滿意了:「還是知觀講道理。」
清韻還要再言,容塵手制止,低頭看那河蚌啃果子,看了許久才歎息:「算了。」他搖搖頭,又道了一聲,「算了。」
像是勸清韻,更像是勸自己。
……
諸小道士面無表的吃飯,清玄若無其事地往碗裡挾了一塊山藥片,料事如神般輕聲道:「我就說師父來也不濟事,如何?」
以後,清虛觀的諸人就明白了,師父是嚴厲的,但是在這個鼎面前,即使嚴厲的師父,也是沒有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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