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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第10章 劍氣碧煙橫

次日清晨,段正淳與妻、兒話別。聽段譽說木婉清昨晚已隨其母秦紅棉而去,段正淳呆了半晌,嘆了幾口氣,問起崔百泉、過彥之二人,卻說早已首途北上。隨即帶同三公、四護衛到宮中向保定帝辭別,與慧真、慧觀二僧向陸涼州而去。段譽送出東門十里方回。

這是午后,保定正在宮中裥房育讀佛經,一名太監進來稟報:“皇太弟府詹事啟奏,皇太弟世子突然中邪,已請了太醫前去診治。”保定帝本就擔心,段譽中了延廢太子的毒后,未必便能安然清除,當即差兩名太監前去探視。過了半個時辰,兩名太監回報:“皇太弟世子病勢不輕,似乎有點神智錯。”

保定帝暗暗心驚,當即出宮,到鎮南王府親去探病。剛到段譽臥室之外,便聽得砰嘭、乒乓、喀喇、嗆啷之聲不絕,盡是諸般碎裂之聲。門外侍仆跪下接駕,神甚是驚慌。

保定帝推門進去,只見段譽在房中手舞足蹈,將桌子、椅子,以及各種皿陳設、文房玩摔。兩名太醫東閃西避,十分狼狽。保定帝道:“譽兒,你怎麼了?”

段譽神智卻仍清醒,只是真氣力太盛,便似要迸破膛將出來一般,若是揮手足,擲破一些東西,便略略舒服一些。他見保定帝進來,道:“伯父,我要死了!”雙手在空中揮圈子。

刀白站在一旁,只是垂淚,說道:“大哥,譽兒今日早晨星還好端端地送他爹出城,不知如何,突然發起瘋來。”保定帝安道:“弟妹不必驚慌,定是在萬劫谷所中的毒未清,不難醫治。”向段譽道:“覺得怎樣?”

段譽不住的頓足,道:“侄兒全腫了起來,難之極。”保定帝瞧他臉面與手上皮,一無異狀,半點也不腫脹,這話顯是神智迷糊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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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段譽昨晚在萬劫谷中得了五個高手的一小半力,當時也還不覺得如何,關別你親后睡了一覺,睡夢中真氣失了導引,登時闖起來。他跳起來,展開‘凌波微步’走,越走越快,真氣鼓,更是不可抑制,當即大聲號,驚了旁人。

一名太醫道:“啟奏皇上,世子脈搏洪盛之極,似乎氣太旺,微臣愚見,給世子放一些,不知是否使得?”保定帝心想此法或許管用,點頭道:“好,你給他放放。”那太醫應道:“是!”打開藥箱,從一只磁盒中取出一條大的水蛭為。水蛭善于吸,用以吸去病人上的瘀,是為方便,且不疼痛。那太醫住段譽的手臂,將水蛭口對準他管。水蛭到段譽手臂后,不住扭,無論如何不肯咬上去。那太醫大奇,用力按著水蛭,過得半晌,水蛭一,竟然死了。那太醫在皇帝跟前出丑,額頭汗水涔涔而下,忙取過第二只水蛭來,仍是如此僵死。

另一名太醫臉有憂,說道:“啟奏皇上,世子上中有劇毒,連水蛭也毒死了。”他那知道段落吞食了萬毒之王的莽牯朱蛤后,任何蛇蟲聞到他上氣息,便即遠避,即令最厲害的毒蛇也都懾服,何況小小水蛭?

保定帝心中焦急,問道:“那是什麼毒藥,如此厲害?”一名太醫道:“以臣愚見,世子脈象燥,是中了一種罕見的熱毒,這名稱麼?這個……這個……微臣愚魯……”另一名太醫道:“不然,世子脈象虛,毒唯寒,當用熱毒中和。”段譽既有黃眉僧、南海鱷神、鐘萬仇剛的力,復有葉二娘、云中鶴力,兩名太醫各見一偏,都說不出個真正的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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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帝聽他們爭論不休,這二人是大理國醫道最的名醫,見地卻竟如此大相枘鑿,可見侄兒的邪毒實是古怪之極,右手出食、中、無名三指,輕輕搭在段譽腕脈的‘列缺’上。他段家子孫的脈搏往往不行于寸口,而行于列缺,醫家稱為‘反關脈’。

兩名太醫見皇上一出手便顯得深明醫道,都是好生佩服。一人道:“醫書上言道:反關脈左手得之主貴,右手得之主富,左右俱反,大富大貴。陛上、鎮南王、世子三位都是反關脈。”另一人道:“三位大富大貴,那也不用因反關脈而知。”先一人道:“不然。世子的脈象既然大富大貴,足證此病雖然兇險,卻無大礙。”另名太醫不以為然,心道:“大富大貴之人,難道就沒有夭折的?”但這句話卻不便出口了。

保定帝只沉侄兒脈搏跳既勁且快,這般跳將下心臟如何支持得住?手指上微一使勁,想查察他經絡中更有什麼異象,突然之間,自力急瀉而出,霎時便無影無蹤。他大吃一驚,急忙松手。他自不知段譽已練了‘北冥神功’中的手太肺經,而列缺正是這路經脈中的道。保定帝一運勁,便是將力灌段譽

段譽聲:“啊喲!”全劇震,攔難止。

保定帝退后兩步,說道:“譽兒,你遇到了星宿海的丁春秋嗎?”段譽道:“丁……丁春秋?侄兒不知他是誰。”保定帝道:“聽說是個仙風道骨、畫中社仙一般的老人。”段譽道:“侄兒從來沒見過他。”保定帝道:“這人有一邪門功夫,善消別人力,作‘化功’,能令人畢生武學修為廢于一旦,天下武林之士,無不深惡痛絕。你既沒見過他,怎……怎學到了這門邪功?”段譽忙道:“侄兒沒學……學過。丁春秋和化功,侄兒剛才還是首次聽伯父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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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帝料他不會撒謊,更不會來化自己的力,一轉念間已明其理:“是了,定是延慶太子學過這門邪功,不知使了什麼古怪法道,將此邪功渡譽兒,讓他不知不覺的便害了我和淳弟。嘿嘿,此人號稱‘天下第一惡人’,果真名不虛傳!”

但見段譽雙手在抓,將服扯得稀爛,皮上搔出條條痕,竭力忍住,才不號呼喊,口中不住。刀白不住安:“譽兒,你耐著些兒,過一會兒便好了。”保定帝尋思:“這個難題,只有向天龍寺去求教了。”說道:“譽兒,我帶你去拜見幾位長輩,料想他們定有法子給你治好邪毒。”段譽應道:“是!”刀白忙取過衫給兒子換上。保定帝帶同他出府,各乘一馬,向點蒼山馳去。

天龍寺在大理城外點蒼山中岳峰之北,正式寺名作崇圣寺,但大理百姓慣了,都稱之為天龍寺,背負蒼山,面臨洱水,極占形勝。寺有三塔,建于唐初,大者高二百余尺,十六級,塔頂有鐵鑄記云:“大唐貞觀尉遲敬德造。”相傳天龍寺有五寶,三塔為五寶之首。

段氏歷代祖先做皇帝的,往往避位為僧,都是在這天龍寺中出家,因此天龍寺便是大理皇室的家廟,于全國諸寺之中最是尊榮。每位皇帝出家后,子孫逢他生日,必到寺中朝拜,每朝拜一次,必有奉獻裝修。寺有三閣、七樓、九殿、百廈,規模宏大,構筑麗,即是中原如五臺、普陀、九華、峨嵋諸佛門勝地的名山大寺,亦有其比,只是僻南疆,其名不顯而已。

段譽一路在馬背之上,遵從伯你指點,鎮制沖突不休的息,煩惡稍減,這時隨著伯父來到寺前。這天龍寺乃保定帝常到之地,當下便去謁見方丈本因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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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因大師若以俗家輩份排列,是保定帝的叔你,出家人既不拘君臣之禮,也不敘家人輩行,兩人以平等禮法相見。保定帝將段譽如何為延慶太子所擒、如何中了邪毒、如何染邪功化人力,一一說了。

本因方丈沉片刻,道:“請隨我去牟尼堂,見見三位師兄弟。”保定帝道:“打擾眾位大和尚清修,罪過不小。”本因方丈道:“鎮南世子將來是我國嗣君,一系全國百姓的禍福。你的見識力只有在我之上,既來問我,自是大大的疑難。我一人難決,當與三位師兄弟共商。”

兩名小沙彌在前引路,其后是本因方丈,更后是保定帝叔侄,由左首瑞鶴門而,經幌天門、清都瑤臺、無無境、三元宮、兜率大士院、雨花院、般若臺,來到一條長廊之側。兩名小沙彌躬分站兩旁,停步不行。三人沿長廊更向西行,來到幾間屋前。段譽曾來天龍寺多次,此去從所未到,只見那幾間屋全以松木拾,板門木柱,木料均不去皮,天然質樸,和一路行來金碧輝煌的殿堂截然不同。

本因方丈雙手合什,說道:“阿彌陀佛,本因有一事疑難不決,打擾三位師兄弟的功課。”屋一人說道:“方丈請進!”本因手緩緩推門。板門支支格格的作響,顯是平時極有人啟閉。段譽隨著方丈和件你進門去,他聽方丈說的是‘三位師兄弟’,室中去有四個和尚分坐四個團。三僧進外,其中二僧容枯槁,另一個半大魁梧。東首的一個和尚臉朝里壁,一

保定帝認得兩個枯黃瘦的僧人法名本觀、本相,都是本因方丈的師兄,那魁梧的僧人法名本參是本因的師弟。他只知天龍寺牟尼堂共有‘觀、相、參’三位高僧,卻不知另有一位僧人,當下躬為禮。本觀等三人微笑還禮。那百壁僧人不知是在定,還是功課正到要關頭,不能分心,始終沒加理會。保定帝知道‘牟尼’兩字乃是寂靜、沉默之意,此既是牟尼堂,須當說話越越好,于是要言不煩,將段譽中邪毒之事說了,最后道:“祈懇四位大德指點明路。”

本觀沉半晌,又向段譽打量良久,說道:“兩位師弟意下若何?”本參道:“便是稍損力,也未必便練不六脈神劍。”

保定帝聽到‘六脈神劍’四字,心中不由得一震,尋思:“時曾聽爹爹說起,我段氏祖國上有一門‘六脈神劍’的武功,威力無窮。但爹爹言道,那也只是傳聞而已,沒聽說曾有那一位祖先會此功夫,而這功夫到底如何神奇,也是誰都不知。本參大師這麼說,原來確有這麼一門奇功。”轉念又想:“本參大師這話之意,是要以力為譽兒解毒,這樣一來,勢必累到他們修練‘六脈神劍’的進境地阻。但譽兒所中的邪毒、邪功,古怪之極,若不是咱們此間五人并力,如何能治?”心中雖歉仄,終究沒出言推辭。本相和尚一言不發,站起來,低頭垂眉,斜占東北角方位。本觀、本參也分立兩方位。本因方丈道:“善哉!善哉!”占了西南偏西的方位。

保定帝道:“譽兒,四位祖公長老,不惜損耗功力,為你驅治邪毒,快些叩謝。”段譽見了伯父的神和四僧舉止,知此事非同小可,當即拜倒,向四僧一一磕頭。四僧微笑點頭。保定帝道:“譽兒,你盤膝坐下,心中什麼也別想,全更不可使半分力氣,如有劇痛奇,皆是應有之象,不必驚怖。”段譽答應了,依言坐定。

本觀和沿豎起右手拇指,微一凝氣,便按在段譽后腦的風府上,一指力源源。那風府離發際一寸,屬于督脈。跟著本相和尚點他任脈紫宮,本參和沿點他維脈大橫,本因方丈點他沖脈幽門和帶脈章門,保定帝點他跤脈晴明。奇經八脈共有八個經脈,五人留下維、跤兩脈不點。五人使的都是一指功,以純之力,要將他所中邪毒、邪功,自維、跤兩脈的諸道中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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