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安安靜靜的，只有一人清淺的呼吸聲，蘇皎靠在床沿歇了好一會，近兩炷香的時間后，起去收針。

針灸退熱沒這麼快見效，凈了手，左右瞧了一圈，搬了個馬扎靠在床沿坐著。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一夜過去，謝宴臉上的紅總算退去，呼吸也平穩了許多。

蘇皎抬手往他額頭一搭，松了口氣。

往外喊了長林進來再給謝宴拭子。

他上的高熱退去，卻還有更麻煩的一件事。

永寧殿無藥，他上化膿的傷若不好好治，反復高熱只是遲早的事。

可此時忙活了一通蘇皎也是疲力盡，打算先好好歇一歇再想辦法。

收好了針包正要去后殿，驀然聽見后驚喜的聲音。

“殿下醒了。”

蘇皎腳步一頓，下意識把針包往袖中一藏，跟著轉過頭。

謝宴被長林扶著坐起來，上沒幾分力氣，嗓子也干得厲害。

“弄些茶水來。”

長林連忙應了一聲出去了。

“覺如何？”

蘇皎走到他邊。

謝宴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聞到了屋若有似無的藥香，沙啞開口。

“你用了藥？”

“你高熱了一宿，永寧殿外不準傳太醫。”

蘇皎去了針灸的事，只將好不容易從殿翻出來的一點藥與他說了。

謝宴出個意料之中的表。

“膝上的傷別，明日要想一想辦法。”

蘇皎往里面走，謝宴將大半個床都占了，左右掃了一圈，又坐回床沿邊的木扎上。

“你一宿沒睡？”

夜安靜，大病未愈的謝宴連說話都虛弱了幾分，常年居在永寧殿使他臉上有一種病態的蒼白，又因為高熱的紅才去，面上頗有幾分孱弱的俊。

“嗯。”

蘇皎前世從未見過這樣的謝宴，忍不住多瞧了兩眼，繃的心放松，難得和他開起玩笑。

“那自然睡不下，萬一睡到半夜邊涼了半截……臣妾可是要嚇死了。”

盈盈的笑意晃眼簾，謝宴驀然想起前世病榻上兩人見的最后一面。

“若是真涼了半截，你待如何？”

五年后的蘇皎貪生怕死，多年夫妻說丟就丟，他倒好奇五年前的會怎麼回答。

“還能怎麼辦，自然是萬分悲痛。”

蘇皎沒想到他會追問，拋出一句敷衍到了極致的話，打了個哈欠，支著腦袋倚在床沿。

“不過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開句玩笑罷了，可不能真做這樣的假想。”

后半句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忙了半宿終是困了，手無意識地搭在床邊，腦袋靠了過去。

前世這會的蘇皎還不算個沒良心的人。

心中舒服了些，謝宴垂下頭看趴在床沿出的半截白凈脖頸，忍不住手過去。

“當真？”

蘇皎迷迷瞪瞪地將要睡過去，脖頸間若若現的溫熱更讓放松了些警惕。

“是啊，畢竟你要是死了，皇上皇后哪個饒得了我？”

無意識地嘟囔了一句。

“我的小命可比你值得多。”

嗯？

謝宴才溫和的目頓時又郁了，似笑非笑地看著已經睡過去的蘇皎，好不容易升起的幾分好心又全沒了。

果然，他就不該對這個人抱有期待。

出的手落到纖細的腰肢，正待要作，蘇皎袖口一晃，便有東西悄無聲息落下來。

第6章

別讓這臟了殿下的手

“送飯了！”

一道獷不耐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里忽然響起，謝宴旋即收了作朝外看去。

長林從廊下迎上前，出個笑來。

“多謝侍衛大哥。”

那帶刀的侍衛冷哼一聲，瞧也不瞧長林，將手中的食盒往地上一摔。

“浪費時間。”

盒子啪啦滾了一圈，上面的蓋摔落，里面的湯和飯菜就全灑了出來。

那侍衛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長

林一瞧便急了。

“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東西都摔了，我們皇子還怎麼吃？”

謝宴本就高熱弱，永寧殿的飯菜一直是殘羹冷炙便罷了，如今還扔在地上，便是明擺著要他們。

“怎麼吃？”

侍衛聞言回頭看了地上一眼，不懷好意地輕蔑笑了一聲。

“撿起來一樣吃，再大不了……趴地上一，也不是不行。”

“撿起來？你把我們皇子當什麼了！”

長林頓時便氣急。

雖然早知道永寧殿外的侍衛大多是儀宮的人，這麼囂張卻還是頭一回。

侍衛毫不畏懼嗤笑一聲。

“皇子？哪門子的皇子，皇上都不在意命的皇子嗎？”

昨兒晚上的事傳遍了皇宮，誰人不知三皇子徹底被皇上厭惡了，加上上頭有皇后的吩咐，他們自然更是囂張。

“若說是別的皇子，奴才們尊敬一二也罷了，不過三皇子麼……

我若是他啊，與其在這茍延殘，拐著這麼一條，還不如不吃這嗟來之食，聽天由命罷了。

畢竟有這麼個出的娘，又愚蠢的站了從前那庶人大皇子的隊，眼盲心瞎的，卑賤之人……啊！”

侍衛譏諷的話沒說完，從屋掠過一道殘影，數道碎片寒一閃，侍衛只覺得手掌一痛，半截指頭便連著滾落在地上。

十指連心，他頓時踉蹌跪倒在了地上，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喊。

“啊——救命——”

他捂著斷掉的手指以頭搶地，恨不能立時死了才緩解這痛苦。

屋一道黑影一瘸一拐地站了出來，長林連忙要上前攙扶，反被謝宴一手推開。

他手中還把玩著剩下的一些碎片，一雙漆黑的眸中盛滿了鷙，緩步走到侍衛面前，一手扣開了他的下頜，侍衛驚恐瞪大了眼睛。

“你——啊！”

又是一道尖，他大張著，一截紅的舌被他嘔了出來。

謝宴松了手，沒讓那濺到他上，眼中戾氣更甚。

長林瞧著這駭人的一幕更是驚嚇，不管是先后還是大皇子，都是三皇子心頭的一塊疤，從前旁人提都不敢提的，今兒這人一回犯了倆。

“唔……唔唔……”

侍衛痛苦嗚咽著，面前清俊的容此時如同地獄來的修羅，讓他驚恐地往后退。

“唔……”

他子往后退，面前的人不不慢地跟上來，謝宴把玩著手中的碎片，一只腳踩上了他的手。

想起方才他的話，謝宴掌心的碎片落在他嚨，將要用力的剎那——

“謝宴！”

一道帶著意的聲音尖聲響起，謝宴作一止。

蘇皎蒼白著臉站在門檻邊，手死死地扣在掌心。

從侍衛那聲慘被驚醒，一出門便瞧見了地上的斷指，沖天的腥味撲鼻而來，激得眼淚都要落下來，胃里翻涌地要嘔吐。

斷指這樣殘忍的方式讓想起從前，謝宴登基宮變的那一年，他大變，以殘忍手段下，彼時宮中宮外多刺客，有從前的兄弟手足派來的，有朝中世族派來的，謝宴從不簡單殺之了事，每一批刺客被他查明份之后，謝宴都命人砍斷了一截手指，再連著臣子家眷的“尸油”一同，放在牢獄的燈里。

燈在牢獄之中日夜不停地燃，臣子抬頭便能看到親眷尸油點燃的燭火，低頭面前便放著指骨融的空碗，偶爾謝宴心好時，命人在里面放些水，延著臣子茍延殘地活。

在他的牢獄中，死是最寬容赦免的方式，他的兩個弟弟，三個皇叔，均是被此酷刑折磨近月余才死，蘇皎只偶爾見過一次，此時便不敢再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從前的謝宴便有這般手段了嗎？可是前兩天明明……

面前的腥激得脊背弓起，心仿佛要跳出膛。

卻不得不強撐著往前走，勉強從發的嗓子里出一句話。

“侍衛得罪了你，扔出去稟給父皇就是，何必……親自手。”

謝宴蹲在那侍衛前面，便擋住了那截被割下來的舌頭，蘇皎只瞧見那斷指和不斷躺在地上哀嚎的人。

只聽見了那侍衛的慘便被驚醒，一出來瞧見那地上灑落的飯盒，還以為是因著膳食有了沖突。

想起謝宴前世折磨人的手段，除卻這些，他還慣喜歡點天燈，將放空，偶爾他來了興致，還喜歡讓人在庭院前的池子里養蛇，再將這些人丟去蛇。

永寧殿沒有融指骨的地方，可卻有能盛人的池子。

蘇皎一消想起便覺得胃里翻涌，也發，可謝宴的目已經落在上，也不得往前走。

到了跟前，蹲下，幾乎是有些地將他手中的碎片扔去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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