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

景恒上前一步：“你二人能在路上做什麽？”

他笑得溫：“阿蓁，你是楚國獻給晉國王侯的人，若是膽敢在路上與別的男子有首尾，傳晉王耳中，晉王怕不會放過你。”

“再有，晉王最不缺的便是王子王孫，孤聽聞這麽多年，晉王也未曾發信來楚國問過一句將軍的如何，晉王仍記恨著當年姬琴公主私奔一事吧。將軍與和親公主在路上勾結，到時候晉王又會如何理？”

他全然不信面前二人能幹出什麽勾當。

景恒像是給二人做一個善意的提醒：“老晉王專斷獨行，手段橫暴，將軍與衛大小姐的醜事若真扯出來，按照晉律，怕是要五馬分，曝街頭示衆。”

“太子殿下，王後喚您進去。”殿門前宮人喚道。

景恒從二人邊肩而過，往大殿走去。

他心中冷笑，和親路上那麽多晉人看著，他相信給衛蓁一百個膽量，也不敢與祁宴生事。

這邊，衛蓁與祁宴沿著臺階下樓，道：“方才我的話，是為反駁太子故意所說，將軍莫要往心中去。”

祁宴道：“我知曉，就像上次我承認是你夫一樣。”

衛蓁輕笑，沒料到他與這般心意相通。實則方才邀太子一同送去和親，也絕非衛蓁一時沖所說。

另有圖謀——

楚王的第七子在別國為質十年，不日就將歸楚，既然楚王了更換王儲的心思，那衛蓁便幫忙在火上添一把柴。

如若這個時候景恒離開國都，前去晉國送親，前後來回則耽誤三四月，多則耽誤大半年，便給楚王與七王子制造了二人絕佳的獨機會。

待景恒送完親回來，七王子在朝中的基也漸漸穩固，更甚者，若楚王直接換了一個儲君也未嘗可知。

景恒正是清楚這一點，才會直接拒絕的要求。

可是，如若是楚王的下旨令他去送親呢？

衛蓁對祁宴道：“將軍，我有一事相求，你能否去找晉國的使臣，讓他以晉國的名義，要求楚國派王子送親？”

他著：“你想景恒離開國都，讓位給七王子。”

好似只一瞬，他便明白了的意圖。

衛蓁點頭道：“楚王的病來勢洶洶，或許熬不過今歲，如若真到了撒手那一日，景恒不在國都最好。”

祁宴凝著，衛蓁被看得有些心中沒底：“將軍是覺得我的提議不妥？”

祁宴搖頭：“不是，是沒料到衛大小姐會走這一步。比起讓七王子與景恒在朝堂之上相鬥，這個辦法確實費許多力氣。”

衛蓁聽他的誇贊，面頰浮起微笑：“可如何晉使同意也是一個難題。”

祁宴淡聲道：“晉使那邊我會去他涉，楚王不會有拒絕的，七王子傷歸來，楚王正是疑心甚重的時候。”

衛蓁記得祁宴派去了一隊人去護送七王子，又怎會讓人傷？

看著祁宴輕松的神，很快反應過來，“是你與七王子故意這般？”

此一舉禍水東引，將嫌疑引到景恒上，畢竟七王子歸國，試問朝堂之上誰人最急最按奈不住？一旦七王子遭刺客暗殺，楚王頭一個懷疑的便是太子。

祁宴笑道：“是。不過是略離間楚王與太子一二，歸結底還是楚王本就疑心病重。只是既然景恒一同送親，你便要做好心裏準備。此次路上怕不會安生的。”

衛蓁腳步放慢一步，看著祁宴的影，方才年只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心一下就安定下來。

有他在，自然不會害怕。衛蓁微微一笑：“好。”

卻說這二人謀劃著一切，那邊太子并本無心于政務，正被事所困。

太子給王後請完安，回到自己寢殿，推開殿門，便聽一聲的“殿下”從殿傳來。

衛瑤從茶案邊起，快步走上前。

太子冷眼看著殿宦，眼中滿是責問。

宦弓著腰，抖著回道：“二小姐宮執意求見殿下，奴婢不敢不放。”

說著的時候，衛瑤已經到了他跟前。人眼眶緋紅，眼中噙著淚珠，盈盈墜，恰如一枝芙蓉帶雨。

“太子表哥，阿瑤知道你政務繁忙，這段時日無暇顧及我，我也不敢私自來打擾您，可今日確實是走投無路了才來的！”

“我爹娘被衛蓁關在柴房之中，被監肆意打罵，盡了屈辱，求求表哥救我爹娘吧。”

太子避開的手，背對著聲道：“阿瑤，你知曉的，你衛家的事我本不了手。”

“表哥怎麽會管不了，表哥是太子啊，只要您說一句話，那些宮裏來的監自然不敢造次！”

太子轉頭道：“阿瑤你還不明白嗎？宮裏的監為何會去衛家，因為那是大王與王後的旨意，你爹娘此前如何辱沒衛蓁的，如今衛蓁了公主，他們自然是如何要還回來的。”

衛瑤眼角緋紅更重：“表哥便真的不能管了嗎！天下豈有小輩肆意辱沒長輩的道理？表哥本不知道，那監看我爹娘的眼神，簡直將他們當做芻狗牲畜對待。”

“你是覺得你阿爹阿娘做得對，不該到責罰？”

衛瑤跟隨他走到書案邊，“他們做的是不對，可我做兒的豈有眼睜睜看著他們遭刑罰的道理……表哥且看在我的份上幫我吧！

景恒坐下翻看案上竹簡，道：“倒也不是衛蓁有心刁難，是作為公主即將出嫁，宮裏須得給一個臉面，要好好管教你爹娘一番。你若是了和親公主，自然宮中也會順你心意，隨你所為。”

衛瑤瞠目：“表哥這是何話？”

景恒嘆道：“阿瑤，衛蓁不日便要離開楚國，走後還能再管你父母如何？且讓他們再忍一忍，熬過這幾日吧。”

衛瑤暗咬紅：“景恒！”

是真的氣極了，才會喚他的大名。在他面前百般放低姿態，可卻只換來他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

有宮人從簾幕後走出來，彎腰道：“太子殿下，外頭有人求見……”

“是誰？”

宮人支支吾吾，“是……”

太子再次發問，宮人一眼衛瑤，這才巍巍道：“是，宋家的郎”

“什麽宋家郎？”衛瑤被這一句話澆醒，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子，喃喃道，“是王後母家宋氏的郎嗎……”

擡手指著門，質問太子那是何人。

景恒被纏著無奈，只能抱住懷，“王後給我尋的郎，我并不喜。論起樣貌，比你與衛蓁差太多。”

衛瑤著他的眸子，渾開始抖，“姑母是看你與衛蓁退婚，便又給你下一個太子妃了？宋家也是六卿之一，比起我在朝堂上什麽都幫不了你，能給你幫助，是不是？”

景恒深深摟著，溫道：“怎麽會？”

“你但凡拒絕過一句，那宋家郎膽敢到東宮來見你？”衛瑤一把推開他，跌坐在地，“衛蓁走了，便來了宋家郎，宋家郎走了是不是還有其他家的郎，總之也不到我是嗎？”

景恒注意著的小腹，害怕稍有不慎便磕著，出手扶，“阿瑤，你先不要氣，我答應過你的……”

“別我！”衛瑤眼中全是紅，掙紮從地上爬起，“你每次都哄我騙我，讓我再等等，可到底要等到何時？景恒，你真我失！”

一邊抹淚一邊往外走去，推門而出，直撞上宋家郎。

殿中一片狼藉，宦蹲下，收拾著被衛二小姐扔擲在地的書簡。

景恒立在桌邊，面沉，他想總有一天，衛瑤會明白他的苦心的。

他是喜歡，但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最需要不是，而是一個能在朝堂上給他頗多助力的妻子。

衛瑤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去了後院柴房。

“阿爹，阿娘。”衛瑤靠在房門邊，過門間細，看到倒在草堆上的衛昭夫婦。

二人渾上下都寫著狼狽，上袍被鞭子破出口子，出來猙獰痕，臉上也沾著髒污，頭發淩地披散。

放在外頭，誰能相信這眼前一對人，便是那從前高高在上衛昭夫婦？

衛昭聽到兒的聲音，爬著從滿是污的地上起來，蹣跚著走到門邊：“太子如何說的？”

衛瑤無奈搖了搖頭，“兒沒能勸說得太子……”

衛昭臉驟變：“你怎麽這般沒用？拿你腹中孩子去要挾啊，難不太子還能不幫他未來的岳母岳丈？”

宋氏也走上來：“是，阿瑤你兼施，太子又怎會不幫忙，你有沒有好好幫阿娘阿爹求？”

衛昭聲音沙啞：“不是說太子最疼你嗎？他怎會舍得讓你這樣回來，你是不是真心去求救了？

衛瑤咬牙道：“太子表哥不願搭救，兒也實在沒有辦法。”

“那便再去！”衛昭拍門，“一日不行便兩日，兩日不信便日日去東宮前跪著，你將腹中的孩子做威脅，你看太子表哥出來不出來！”

衛瑤一路趕著從宮中回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自己爹娘鋪天蓋地的指責。

被得落淚，“爹娘，您二人不如去找衛蓁，給認錯吧，放你們一條生路。”

這一句話引得門二人暴怒。

宋氏尖聲罵道：“我去給衛蓁認錯？癡人說夢！都這樣傷我，還妄想我低頭？你是我生養出來的兒嗎？”

衛昭夫婦去見太子。衛瑤突然厲聲：“我早就勸過阿娘，莫要拿世來對付，今日您二人這般又非我造，為何都來指責我？你們我去見太子，不如自己去求衛蓁！”

抹著淚，大步離去。

衛昭看著兒離去的背影，手攥拳，重重砸在門上，“孽障！”

接下來兩三日，衛昭夫婦皆被關在柴房中，衛昭就是想熬下去也熬不不住了，終于放低段，告訴仆從想見衛蓁一面。

下人來給衛蓁傳話時，正與衛淩坐在涼亭之中敘話。

衛淩起回絕，被衛蓁攔下道：“將他們帶上來吧。”

衛昭與宋氏被扔在地上，二人發如稻草，滿髒灰，狼狽不堪，見到衛蓁便是跪地好生討饒。

“阿蓁，此前都是為父之錯，不該辱你斥你，你且能否放過我與母親這一回，父親向你保證絕無下次。”

“兒都要遠嫁晉國了，談何下回？”

衛蓁緩緩走下臺階，“不過父親既然這麽舍不得兒，我們路上自然還有許多相的時日。”

衛昭懵地擡起頭，覺得不妙，“阿蓁何意？”

衛蓁笑道：“之前不是與阿爹說了嗎，對您的懲罰要等阿弟回來我與他好好商量，眼下已經商量好。您與宋氏狼狽為，坑害發妻留下的一雙兒，不配為人，下輩子也會淪為畜生道，不過兒想，您這輩子也先做一做畜生吧。”

衛昭：“衛蓁！”

“父親隨我一同北上。此後做我的奴，任我所驅，任我所用，如何？”

衛淩接話：“父親一路上為公主驅馬，為公主擋風霜，若是走水路，就下到船艙之中去親自劃槳。做大楚公主的牛馬，是父親的榮幸。”

衛昭震驚得說不上話來，“你……”

像衛昭與宋氏這樣的人，前半生錦玉食，盡榮華富貴，後半輩子卻只能跌進泥潭，為奴為婢，看著別人風，才最是磋磨。

衛蓁看向躲在衛昭後發抖的宋氏，笑著喚：“夫人。”

宋氏踉蹌膝行上前，“蓁兒。將你逐出衛家都是你爹的謀劃，我一概不知，也不過是按照他的吩咐辦事，我并非家主，哪有說話的權力？”

碎發在耳邊，弱道：“且、且你說我與你爹當初狼狽為，我見到他時不過十六歲，他卻已是弱冠年歲，我如何能辨是非？皆是衛昭當年得我。”

衛蓁：“當真？”

衛昭回罵道：“渾說！賤人！”

衛淩冷笑看著宋氏：“若一時被蠱，為何不迷途知返，非要嫁進衛家？我阿娘的死難道你沒有半分責任。夫人這時候與阿爹撇清幹系已是晚了。”

衛蓁道：“夫妻恩，大難臨頭，怎可勞燕分飛？夫人也一同隨著北上吧。路上浣淘米，有很多夫人能做的事。待到了晉國，王室也需要奴隸的。”

“衛蓁！”宋氏睜大了眼睛，撲著上前來，被侍衛一把拽住，摁跪在地，口中仍咒罵不斷。

衛蓁道：“你們夫妻欠我母親的，下半輩子慢慢還。”

吩咐侍衛：“好生將二人看管著，後日便要啓程了。”

“阿爹、阿娘！”衛瑤嘶啞著喊道，匆匆趕來，看到衛昭夫婦被拖走，快步跟上，求護衛將人放下。

衛蓁目在衛瑤上停留。

而前世的衛瑤費盡心思宮，卻實則除了爭寵，從頭到尾也未曾傷害過衛蓁什麽，更多的是背後衛璋在作。

這輩子衛璋已經得到了他應有的報應，至于衛瑤……

也自有的命。何須衛蓁介？

衛蓁也不想在上過多糾纏。

春日照在上，衛蓁長呼出一口氣，淺笑：“阿淩，午膳想好吃什麽了嗎？”

衛淩道：“我讓下人備了些楚國的菜肴，這些好東西，到晉國可就吃不到了。”

衛昭與宋氏被關回了原本的寢屋，而衛瑤去見了二人，被再次叱罵，被要求去見太子為他們求。

衛瑤被得近乎崩潰，以淚洗面，傍晚以腹中孩兒要挾，終于請來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