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妤的冒斷斷續續持續了一周,晚上加班時候又加重了,吃了周樾寧送來的藥,燒退了一些。
值班到晚上近十點,從酒店出來,周樾寧的車已經等在外面。
車里溫度適宜,李書妤靠著座椅有些難的呼吸,燒的發紅,卻雪白,莫名顯出艷麗。
周樾寧擰開保溫杯遞到手里,“先喝一點水,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李書妤抱著杯子點頭,車子行駛過郁郁蔥蔥的行道樹。
“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周樾寧沒忍住說。
李書妤閉著眼睛,低聲道:“冒而已,很正常。”
周樾寧說:“這麼長時間都沒好,哪里正常了?”
李書妤不說話了,城市燈忽明忽暗照在疲憊又漠然的臉上。
周樾寧打著方向盤轉彎,車停下了,他先一步下車,將發的李書妤扶了出來。
掛了號,躺在病房里輸藥。
李書妤讓周樾寧先回去,說自己一個人可以。
周樾寧沒走,在病床旁邊坐了下來。
李書妤有小公主一樣的長相,笑起來彎彎的眼睛總顯得有些乖。可是只有悉的人才知道,乖巧的外表下藏著逆骨,格孤傲又薄。
不喜歡與別人有太多的牽扯,也不喜歡聽別人的叮囑說教,哪怕是關心。
可會聽周樾寧的話。
因為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則會讓人銘記很久。
周樾寧是李書妤母親張挽儷朋友的孩子,李家遭遇變故時,他是唯一沒有退避三舍提供幫助的人。
當初,李書妤孤一人回國理了許多李修鳴的后事,他幫了很多。
后來李書妤放棄學業回國,也是周樾寧提議來京市發展。
李書妤說:“真的可以,我又不是CC,今年兩歲半。”
周樾寧被逗笑。
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李書妤左手的疤痕就是一個刺眼的存在,時刻提醒著,是一個放棄過自己的人。
幾年前,李修鳴去世的當月,李書妤回國,作為直系家屬接了調查。
曾經風無限的李家一夜之間跌泥潭,平時想盡辦法攀附他們的親戚、稱兄道弟的朋友唯恐避之不及,最后,二十歲出頭的書妤為唯一一個理事的人。
法院判決書下來后,賣車賣房,幾乎出售了所有,才堪堪填補了李修鳴生前巨額欠款。
做完這一切,辭退了傭人司機,回到英國。
書還是要讀的。
在Cardiff 大學的學業過半,還有一年就要畢業。
只在異國他鄉,離了曾經殷實的家境,一年四五十萬的費用,讓第一次會到困苦。
也嘗試著做各種各樣的兼職,但養尊優的二十年,能做好的事很很,那些微薄的收也無法支撐的學費和生活費。
將出國時隨帶著的幾樣飾品出售了,那其中包含著許況送的生日禮——一條定制的項鏈。
2020年的冬天,格外漫長。
圣誕那天,李書妤從做兼職的咖啡店出來,裹了厚重的圍巾,呼吸著夜晚干凈冷的空氣,看著這所異國他鄉的陌生城市時,神茫然。
李書妤是一個格敏,但淡薄到近乎麻木的人。
沒目標、沒追求,一直都是能過一天是一天的狀態。
李修鳴活著的時候,哪怕關系再冷淡,至也有個家可以回。
現在他死了,以一種足以讓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的方式。
每天很累的時候,李書妤總是會陷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
那個圣誕夜,深夜回到公寓。
李書妤向圣誕老人許了一個愿:“如果有下輩子,就給我多多的快樂和負責任的父母。”
霧氣彌漫的浴室,滿手鮮,躺在冰冷的瓷磚上。
夜寂靜。
子時鐘聲響起,聲音厚重悠遠,不遠的教堂,以鳴鐘之禮慶祝耶穌圣誕。
卡迪夫這座海港城市難得下雪,市區現代化街道、舊式街道、古新建筑和教堂并存。
雪落了薄薄一層,整個城市都像是調淺淡、飽和度很低的水墨畫。
那晚,李書妤被鄰居連夜送往醫院,進行搶救。
……
周樾寧看著李書妤手腕的疤痕時,語調嚴肅,半是嘆息:“小書,一個人的時候也不能過。”
李書妤點頭。
輸完吊瓶,已經凌晨一點。
在醫院住了一晚,第二天周樾寧上班之前先送回家,說已經給請好了病假。
李書妤到家時,室友周玲裹著毯子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覺,懷里抱著平板,一看樣子就是昨晚熬夜畫圖了。
李書妤放輕作去了臥室,推開房門,一個漂亮到男莫辯的卷小孩坐在小床上著眼睛。
看到門口的李書妤,癟了要哭不哭,因為還不能流利說話,聲音黏黏糊糊,“你怎麼才回來?”
李書妤進去,坐在床邊了他睡的頭發,“我賺錢去了呀。”
男孩兒迷迷糊糊手要抱抱,李書妤將香味十足的寶貝擁在懷里,低頭和他有很長睫的眼睛對上,嘆:“怎麼更會撒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客廳睡著的周玲也醒了,一臉困倦的模樣,披著毯子進屋,問書妤:“你好點兒沒?昨天周總發信息,有點兒嚇到我了。”
“不嚴重,他慣夸張。”
周玲打了個哈欠,“也是。不過你還是好好休息幾天吧,我看你臉也不太好。”
李書妤點頭,又問:“CC乖嗎?”
周玲倒了杯水遞給書妤,手了小孩兒白嘟嘟等的臉,“超級乖,他還掌握了一個新技能,自己洗澡。”
李書妤將在懷里的小孩挖了出來,好奇道:“是嗎,那今晚展示一下?”
CC帶著小音,說:“好哦。”
周玲說:“你朋友打過電話。”
李書妤問:“說什麼?”
周玲說:“說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忙完,讓我們再照顧一下孩子。”
*
周樾寧讓李書妤休息夠兩天再去上班,結果第二天,李書妤接到了酒店經理的電話,說人手不夠他們忙不過來了。
冒好全了,也沒理由不去。
一到單位,就被告知負責的房間,客戶反映有問題,去談。
李書妤問:“什麼問題?”
同事說:“不知道啊,只打了電話,說讓負責人去趟房間。”
李書妤翻看住房信息,住人顯示:周先生。
沒有太多詳細的信息。
星北是以高端酒店、餐飲和商務會所經營為主,因為業務廣泛,各部門之間的人員流比較頻繁。
李書妤原本是負責會展廳的工作,前幾天被借調去了客房部,很多事都不是很了解。
問:“怎麼沒有詳細住人信息?”
同事解釋:“像這種+V客房,住戶信息都是絕對保的,我們也無權了解。要不你先去看看。”
客房在三樓,房間門虛掩著,書妤敲了門安靜等待。
腳步聲由遠及近,房門打開,是一張年輕的臉,戴著眼鏡,有些疑的看。
李書妤說:“您好,您反映了房間有問題,請問是哪里需要調整呢?”
眼鏡男“哦”了一聲,扭頭對房間里的人說:“老大,你的客房服務嗎?”
“嗯。先等一會兒。”一個格外悉的聲音傳來,低沉耐聽。
李書妤抿著,因著眼鏡男側的作,也看到了房間里的景象。
客廳的長桌那里,像是剛結束或正在進行一場會議,圍坐了一圈人,看起來都很年輕。
“遠洲科技”科技智囊團,以熱烈和活力著稱。這支研發了無數新品的隊伍,集結了世界各大名校的互聯網英,平均年齡不超過三十五歲,是許況主公司后親力打造的。
曾有有報道稱,“遠洲”公司之所以能夠從傳統行業轉戰新興產業功,與這支團隊不可分。
許況坐在會議桌的盡頭,拿著平板看數據,時不時的抬頭看項目經理正在介紹的PPT。
他一黑襯衫,領口微微敞開,矜冷之中顯出幾分隨。
助理剛才的話并沒有打斷他的思路,代先等一會兒之后又重新回到會議之中。
李書妤等在門口,助理見會議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去鏤空屏風隔斷的隔間等。
室的溫度十分適宜,李書妤坐在隔間白的沙發里,地上鋪著干凈的地毯,腳踩在上面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面無表的看向客廳里的人。
會議進行到一半,兩個項目經理因為意見不合吵了起來,中文夾雜著外語。許況靠在座椅里,手里拿著一支電子筆,一下一下輕點著桌面,也并不出名阻止。安靜,卻有運籌帷幄的從容。
李書妤想起昨天電梯口的匆匆一瞥。
時隔六年,重逢來的猝不及防。
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是在高三畢業的那年暑假。
很奇怪,依舊記得那晚天氣悶熱,在安全通道聽到的漫不經心的話:“長的漂亮就要喜歡?和談會很麻煩。”
年的或許直白,連不喜歡都很直接。
……
書妤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聽到門被推開,三三兩兩的年輕人路過玄關出了門。
許況關上門轉,恰好看到隔間已經站起的書妤。
“等很久了?”他出聲,目落在的上,打量的變化。
還是很漂亮,不說話時顯得很清純的臉,連眼神里的漠然都沒有變。
以前,周圍的朋友都覺得李書妤長了一張氣很會騙人的公主臉,可真實的格、里,又會被那雙清冷漠高高在上的眼神出賣。
時隔多年再見,許況在無聲之中認同了這個觀點。
李書妤沒應他的話,驟然重逢,也不想與他敘舊。公事公辦問:“請問房間是有什麼問題?”
許況沒答,繞到屋,拿起杯子喝了水。
這個房間的落地窗后面是緩緩綿延的山丘,勁烈的太刺的人睜不開眼,他俯瞰著園區的碧藍水面的人工湖,聽到背后的腳步聲,回頭見就要走。
半晌,角帶了一些稀薄笑意,說不清是嘲諷還是別的,“果然還是大小姐,顧客至上這個道理都不懂?”
李書妤步子停住,回頭安靜的看他,目清凜,說:“懂。”
他抬頭看一眼,沒說話。
李書妤又問了一遍:“房間要沒問題,我就走了。”
沉默良久的人說:“把香薰撤了。”
李書妤說:“好。”
許況拿著電腦坐回客廳的沙發,目落在屏幕上,開始理工作。
李書妤沒耽誤時間,了保潔上來,換掉了香薰,給房間做了徹底打掃,開窗通風,讓香薰殘留的味道散盡。
理完這些,正要出門,坐在沙發里的人突然問:“你不是學景觀設計的嗎?怎麼做這行了。”
李書妤步子一停,故作驚奇:“……呀!你還記得我學什麼呢。”
看電腦郵件的人抬頭,神意味不明,淡聲道:“你出國之前,送那麼一份大禮給我,想忘記都難。”
李書妤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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