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像咱學校掃地大爺說的話,天天給那些家長氣得要命。”
楊枝沒理他,拿起了手機,因為郵箱里多了一封新郵件。
點看一開,是維也納的實習offer。
這份聯合國的工作期待了很多年,也努力了很多年,未知和驚喜早就在路上消失了,而且實習對楊枝來說本就不難,申請的幾個崗位又和專業的匹配度很高,一切都是水到渠,唯一的懸念是什麼時候收到offer。
現在收到了,心里高興又平靜。
“我朋友怎麼這麼棒?”程唯悄悄夸著楊枝。
“正常發揮。”
“那你打算接嗎?”
“再等等其他的。”
“這個聯合國的實習,你是只能申請歐洲的嗎?還是全世界都可以?”
“哪都可以。”
“那國也可以?”
“可以。”
話題點到為止,一個去刷題,一個去學習,誰都沒再往下聊。
第二天,程唯一大早就起床去了學校,說是要和他的合作伙伴討論項目。楊枝沒跟著一起去,因為今天上午要待在家里打幾個電話。
這個房子哪都好,就是臥室里沒有桌子,只能去外面的餐桌上辦公。
楊枝照例睜著眼躺在床上,想等慕留出了門再起床活。可一直等到七點半,房間外面還遲遲沒有靜。
他昨天剛考完試,又約了朋友出去玩,也許昨晚本沒有回家。至,凌晨十二點半睡覺的時候,他還沒有回家。
楊枝這麼想著,打開房門,看向玄關——
地板上整齊地擺著一雙深藍拖鞋。
果然。
楊枝如釋重負,把頭發梳利索的高馬尾,吃了兩片吐司,坐在餐桌邊打了第一個電話。
媽媽和爸爸向來睡得早起得早,前些年每天凌晨兩三點就要去批發市場進貨,所以晚上不到八點就要準備休息了。這幾年有了楊枝的幫襯,水果攤變了水果店,爸媽不再像從前那樣辛苦,但基本也會在九點左右睡覺。
楊枝趕在國八點之前撥通了電話。
屏幕里出現了一張中年人的臉,是楊枝的母親。母親的名字是徐春梅,和楊枝的父親剛好組“楊梅”兩個字,所以他倆總是笑稱,是因為名字起得不好才賣了大半輩子的水果。由于常年在不見的菜市場起早貪黑地工作,母親的略顯蒼白。
“媽媽,”楊枝笑著跟手機上的人打著招呼,“你們還沒睡吧?”
母親笑得和藹,講著方言:“沒得沒得,你爸也沒睡,店里明天不用進貨,今天晚上有空。”
楊枝點點頭,“最近店里怎麼樣?”
“好得很,前幾天三十幾度,西瓜就賣了差不多一萬,還有桃子啊櫻桃啊葡萄啊,都賣得特別快,”徐春梅話音一轉,惋惜道,“我和你爸昨天還說呢,楊枝最喜歡吃的枇杷也有了,你也吃不到,法國那邊有沒有枇杷?”
楊枝嘟著搖頭,“沒看到呢。”
就算這些天超市真的賣枇杷,也沒空去看。
因為吃不到,所以干脆挑三揀四起來,“這個季節的枇杷不如冬天的好吃,最喜歡過年那一陣的。”
“好,等你過年回來吃,我和你爸給你挑全批發市場最甜的枇杷。”
可楊枝還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回家過年。
“嗯”了一聲,對母親宣布好消息:“媽媽,我昨天收到了聯合國的錄取通知,去奧地利實習。”
徐春梅又驚又喜,“聯合國?就是那個聯合國嗎?哎呦,這不是你一直想去的嗎?”
楊枝一樂,“對。”
“老楊——”媽媽對著屏幕外面吆喝,“你先別算賬了,快過來,楊枝要去聯合國了!奧地利!”
母親的后多出一張中年男人的臉,剃著寸頭,止不住地咧笑:“我姑娘就是優秀。”
又疑道:“乖乖,我怎麼記得聯合國在國呢?”
“總部在紐約,”楊枝一五一十地回答,“我這個是聯合國下面的一個機構,‘工業發展組織’,這個機構的總部在維也納。”
老楊緩慢跟讀了一遍:“哦,工業發展組織,那就去那邊工作了?研究生呢?已經畢業了?”
父母對的學業幾乎一竅不通,楊枝耐心地解釋:“這個不是正式工作,是實習,我們學校研二的第一個學期沒有課,規定我們要做實習,六個月做完再回學校接著上課。但是我還沒決定要去,想再等等其他的。”
“哦,六個月也行,別的也行,我倆什麼也不懂,你自己拿主意。”
“好,等我決定下來再跟你們說。”
父母又叮囑了幾句,無非是注意,注意安全,和程唯好好發展,順帶數落了幾句楊枝那位三十好幾歲的小姨。
楊枝一一應下,轉過來囑咐爸媽:“你倆也得注意,人來人往的,記得勤換口罩。還有,現在水果好賣,你倆要是想多拿幾箱就拿,貴的好賣就拿貴的,錢周轉不開的話就告訴我。”
媽媽趕回絕:“夠的,你掙錢這麼辛苦,你好好存著。我倆好得很,生意也好,不缺錢,你就安心學習,做你的事,別惦記著我和你爸。”
說“好”。
一直到掛掉電話,楊枝都沒有告訴爸媽,來了國。
也許下一次來國的時候會說,但這一次不想說,一個奧地利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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