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王爺陪我騎回馬吧?”
姚麟耍槍,姚震虎站在堂屋門檻外頭看,惠王的椅停在門檻裏面,青靄則站在椅後頭。
姚黃這一眼瞧過去,最先注意到的竟然是青靄比惠王還蒼白的臉,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
這時,姚麟姿勢利落地收了槍,好給母親妹妹讓路。
羅金花落後兒一步,只覺得天都要塌了,讓兒子在廢了雙的婿面前顯擺手,這事只有姚家的蠢老虎才能幹得出來。
倘若王爺心氣不順直接懲罰丈夫,羅金花會恨恨地道聲活該,可怕王爺在這裏忍著,回頭朝兒撒氣!
姚震虎本沒察覺媳婦眼中的怒火,轉詢問婿:“王爺覺得如何?”
他只是個百戶,在這樁婚事之前沒機會得見惠王殿下,可惠王師從高人的好武藝與種種戰功早在軍營傳開了,姚震虎是真心求婿賜教的,最好能讓兒子的功夫更進一步,在明年的武科舉上贏得一個好名次。
此話一出,青靄蒼白的臉又出一青,王妃足夠貌,偶爾口拙也人生不出氣來,但姚震虎這五大三的模樣,說的話做的事一樁樁都往王爺的傷口,王爺能忍?
趙璲的視線自走出西廂房的王妃母臉上掃過,落在姚麟握槍的手上,道:“淩雲神力過人,槍法嫻,唯獨法略有不足,倘若出槍後能及時回轉,比武戰時將更有勝算。”
淩雲是姚麟的字,他只比姚黃大了兩歲,年方十九,趙璲便以兄長的口吻提點。
姚麟驚道:“王爺好毒的眼睛,我每次跟李廷比試都是因為回槍的空檔被他搶先一步!”
羅金花眼皮一跳。
趙璲不知道李廷是誰,也沒有興趣去了解,繼續指點姚麟如何改善法。
姚黃聽懂了,哥哥輸在敏捷上了,得把腦袋與各的反應速度練上來。
姚震虎聽王爺說得這麽準,也想請王爺給他點撥點撥。
羅金花沒給他再開口的機會,攔在丈夫面前,朝兒遞眼。
姚黃適時提出了回府,自家要是有個大宅子,還可以請惠王去客房歇歇,沒有就只能早點走了。
夫妻倆上了馬車後,羅金花松了口氣,車裏的姚黃卻開始張起來。
與來時不同,車廂裏多了一酒氣。
姚黃知道,那是父親非要藏在屋子裏防著哥哥喝的他最喜歡的烈酒,一年才舍得買一壇的仙樓佳釀,姚黃曾經出于好奇用筷子沾了一滴,一滴就辣得如火燒,而臉蒼白的王爺夫君,竟一口氣喝了一大碗!
酒勁兒也是慢慢上來的,吃完飯已有兩三刻鐘……
姚黃悄悄看向惠王。
王爺背靠椅,合著眼,蒼白的俊臉并未因飲酒泛起紅。
姚黃放了心,再瞧瞧那張用紫檀木打造的舒適椅,又有點羨慕起來。
椅椅寬闊,如果王爺挪到最邊上,旁邊還能個人。
椅底下有腳踏,腳踏下面還有一兩尺來長的地平,這裏也能坐個人。後面的椅背并非直上直下,而是呈現出適合人依靠的弧度,倘若沒有下方的四個子,這椅乍一看就是一張極其舒適的躺椅,酒足飯飽,慢慢長路,這般靠著肯定比直腰桿端坐的舒服。
忽地,惠王睜開了眼睛。
姚黃心虛地低下頭。
趙璲:“水。”
姚家的包子味道很好,就是偏鹹了些,惠王府的廚子得了郎中的囑咐,這一年的口味都很清淡。
茶壺放在對面的櫥櫃裏,櫥櫃上面兩層是小屜,放帕子巾子梳鏡等,底下一層有一尺多高,放了一個茶壺一個水壺,另有配套的兩副小碗。
王府馬車走得再穩都是有些晃的,為了不讓水灑出來,姚黃提起擺跪在櫥櫃前,一手提著泛著玉的白釉小水壺,一手穩穩地著同同質的小碗。
目不轉睛地盯著潺潺湧出壺口的水流與碗面,沒注意到兩邊的袖子都落了一截,出一雙比白瓷還要潤的腕子。
姚黃席間沒有飲酒,可本就是紅潤的好氣,離開西廂房前還洗了臉,人很容易想起開在雨後初晴的瓣牡丹。
水倒好了,姚黃將水壺放回櫥櫃,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彎腰送到惠王面前。
穿了一件大紅的襦,站著時長的腰嚴地合,將裏面的春藏得無可洩,如今惠王坐得低,姚黃腰一彎,腰與間就多了一隙。
趙璲目不斜視地接過小碗,三兩口喝了。
姚黃:“還要嗎?”
趙璲:“嗯。”
姚黃就又給他倒了一碗,碗口還沒的掌心大,一碗確實難解。
等王爺喝夠了,姚黃換了一只小碗,自己也連喝兩碗。
重新坐回側座,姚黃瞄眼惠王,見他睜著眼睛,小聲問道:“王爺平時喝酒嗎?”
趙璲:“不喝。”
姚黃的心瞬間提了起來,眼裏也多了一恐慌:“那我父親灌您喝酒,您是不是生氣了?”
趙璲看著:“平時不喝,應酬時會淺酌。”
姚黃:“……王爺酒量好的吧,仙樓最烈的酒您都沒喝醉。”
趙璲:“尚可。”
話匣子打開了,姚黃更敢說了:“王爺覺得我爹娘哥哥如何?若有哪裏不順眼的地方,我會提醒他們改。”
趙璲:“沒有。”
姚黃:“也就是說,您在我們家一點氣都沒生?”
趙璲默認,重新閉上了眼睛。
這是謝絕閑談的意思,姚黃識趣地閉上,不能打盹,扭過,掀開一角車簾。
才出長壽巷,周圍還是平民住,有四五歲的孩子跑出家門,追逐玩鬧。
從選秀到待嫁,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姚黃過得都是閉門不出的日子,早憋夠了,歪過頭,問閉目養神的惠王:“王爺,我真的可以隨便出府嗎?”
趙璲淡淡地應了聲。
姚黃:“會不會有史告我不夠端莊有損皇家威嚴?”
趙璲:“只要你不仗勢欺人、犯律法,史不會管,也無權管。”
姚黃:“那皇上皇後貴妃娘娘會不會管?”
趙璲睜開眼睛,多看了幾眼:“你出府後會做哪些事?”
姚黃想了想,一一給他列舉:“逛鋪子逛廟會,茶館聽書戲樓聽戲,回家看看我爹我娘,天氣好出城踏青游山……對了,我還想騎馬,王爺府裏有多餘的馬給我用嗎,還是需要我自己去買?”
趙璲:“你會騎馬?”
姚黃微微臉熱:“我會騎騾子,不過騎騾子跟騎馬差不多吧?”
趙璲:“……騎如何?”
姚黃:“還行?反正跟我哥哥比誰跑得快,他很贏我。”
家裏的兩頭騾子養得差不多壯,但哥哥比重了幾十斤,馱著他的騾子肯定要慢一些。
趙璲了然,道:“府裏有幾匹馬,你有喜歡的自用便可,都不喜歡郭樞再幾匹回來。你剛剛說的那些事也可以做,只要別太出格言行人抓住把柄,父皇母後不會幹涉,實在擔心的話,可以減外出的次數,別太頻繁。”
姚黃:“王爺放心,我不會天天往外跑的,一個月就出去四……六七趟吧。”
趙璲沉默。
姚黃:“不出門的時候,我可以邀請別人來王府做客嗎?”
趙璲:“可以,但我不會陪你招待,包括岳父岳母。”
姚黃:“那肯定不會麻煩您,連點聲音都不會您聽見。”
.
回到王府,惠王直接去了竹院。
姚黃睡個午覺,醒後人喚了總管郭樞來,由他領路前往王府馬廄。
王府養馬的院子竟然比姚家都大,兩排馬廄排得整整齊齊,一個廄裏單養一匹馬,每一匹都皮油亮、威風凜凜,共有八匹。
姚黃:“這都是王爺的馬?王爺每匹都騎過?”
郭樞:“是,八匹全是皇上陸續賜給王爺的,追風年紀最大,乃是王爺十三歲時皇上所賜,之後王爺學騎馬或跟隨皇上出城跑馬秋獵都用的它,一直用到十八歲。”
“流火、越影、驚霧都隨王爺上過戰場,是王爺的馬。”
流火是一匹通赤紅的駿馬,遠觀神俊,離得近了才發現馬脖子、馬腹各有兩刀疤。
連王爺的馬都了傷,可以想象戰場有多危險。
越影雪白,乃是惠王出征、凱旋路上的坐騎。
驚霧發如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向姚黃、郭樞後,像是在尋找另一道影。
郭樞心沉重,與烏國的戰事持續了兩年半,前兩年王爺都是騎驚霧作戰,關鍵一役大將岑連山遭遇埋伏,王爺帶兵前去援救,并命驚霧送重傷的岑連山逃出重圍,之後王爺寡不敵衆,被敵兵絕境,寧死不降,跳落山崖。
敵兵深崖底搜尋三日,只找到一穿王爺鎧甲的殘,岑連山揮師重來,大軍殺敵,另派出一支兵馬前往崖底,便是驚霧找到了昏倒在一的王爺,那下面是堅不可摧的山石,離地十尺高才裂出一道狹窄裂口,裏面勉強可藏一人。
若非驚霧不停地用前蹄踩踏石壁,搜尋的士兵也會錯過此。
這些話郭樞并沒有告訴王妃,姚黃卻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驚霧對惠王的特殊。
站在柵欄外,朝驚霧出手。
驚霧竟真的走了過來,低頭朝姚黃的掌心噴了一熱氣。
姚黃驚訝地看向郭樞。
郭樞笑道:“王爺迎親那日騎的就是驚霧,驚霧頗有靈,想來認出了王妃。”
或是王妃的氣息,或是王妃的腳步聲,肯定有一樣給驚霧留了印象。
姚黃了驚霧的脖子,回想驚霧剛剛尋找主人的眼神,姚黃有些心疼起來,曾經威武不凡的王爺廢了雙再也不願出門,跟著他奔馳戰場的神駒也只能困于一馬廄,宛如雄鷹被折斷了翅膀。
郭樞指向另一側的四匹良駒:“這四匹王爺還不曾用過,王妃看看有無喜歡的?”
姚黃低聲同驚霧道別,從另外四匹中選了一批棗紅的駿馬。
想去後花園試試馬。
郭樞提醒道:“就怕王爺聽到蹄聲,景傷懷……”
姚黃不信:“旁人騎個馬就能讓王爺難的話,那飛泉青靄天天在他面前走來走去,王爺看見他們的豈不是更難?”
再說了,騎馬有何好傷懷的?廢了也可以騎啊。打造椅就是為了讓王爺能四逛逛,不至于被困在床上,那麽跟慢吞吞還得讓人推著的椅比,能走能跑的駿馬只會讓王爺在花園裏逛得更舒心。
至姚黃這三日接過的惠王,并沒有那麽脆弱多忌,否則在車裏提到跑馬時,惠王便該然大怒攆下車了。
姚黃:“把驚霧也帶上,王爺座駕,總在柵欄裏憋著怎麽行。”
今天先只帶驚霧試試王爺的態度,王爺真不介意的話,下次出城跑馬會把八匹馬一起帶出去,讓它們盡地跑一通。
郭樞:“……”
為什麽這位小戶出的王妃氣勢比最皇上寵的杜貴妃還足?杜貴妃前來探王爺時都不曾幹涉王府的一草一木。
郭樞真心不想王妃冒險,畢竟才親三日的夫妻能有多深的,一旦王妃挨了訓斥,才有了一點喜氣的王府將會陷更加死氣沉沉的境地。
可他也不敢勸,婚前王爺就有過代,說以後府裏諸事會由王妃做主。
沒辦法,郭樞親自牽著驚霧跟在了王妃後。
到了後花園,姚黃嫌郭樞走得慢,他松開驚霧,讓驚霧跟在後面慢跑。
驚霧很聽話,經過竹院時明明都到了主人的氣息,都只是歪頭朝竹林深,并沒有要丟下姚黃的意思。
姚黃剛松了口氣,驚霧忽地仰頭,朝著竹院發出一聲嘶鳴,配合著它充滿靈的眼神,姚黃竟看出一種思念,比這個即將一個月只能見到夫君六次的新婚妻子還要哀怨。
嘶鳴驚飛了竹林裏的雀鳥,也驚得躺在門房炕上的飛泉一個鯉魚打,坐在院子裏石凳上的青靄更是屁一歪,差點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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