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來往的賓客都是過來祭奠阮星瀲的，看似菩薩心腸，各個臉上都掛著悲憫的神，心里想的卻都是害怕阮星瀲報復他們。

畢竟他們目睹了阮星瀲跳樓自殺，心理了不小的刺激，阮星瀲臨死前那一句“殺人兇手”，了最后的詛咒，讓他們徹夜難眠。

有些話出口的瞬間會帶來無法挽回的悲劇，過去他們不懂，如今阮星瀲的死，徹底讓他們破防了，才會來頭七上香祭奠得如此勤快，說到底，不過是心里有鬼。

阮星瀲一路聽著他們的念叨，順便記著他們的臉，這一張張臉，都是薛暮廷的幫兇。

只不過阮星瀲好奇，都被阮家踢出去了，那麼死了，是誰做主來辦頭七？

阮星瀲看了邊上的葉慎一眼，葉慎同樣一黑，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微微瞇著他那雙細長的眼睛，似乎是在打量來給上香的每一個人。

有些時候阮星瀲總覺得葉慎的眼神像一頭野，他盯著別人看的時候，像是在用眼神割開他們的，看看誰的質更鮮。

阮星瀲回神，朝著里面走去，里面的煙要比外面大些，走進去的時候，聽見了一些靜。

有人的聲音傳來，“薛暮廷，你假惺惺的給辦頭七做什麼？請來又有什麼用。”

是魏月歌。

阮星瀲眼前一亮，想沖上去，后葉慎的手一把將拽住，回男人的眼神，被他眼里的冷酷所震到，猛地意識到了什麼，只能咬著牙忍下了自己要去找魏月歌相認的沖。

隔著那些上給自己的香的煙霧，看見魏月歌扶著什麼人，定睛一瞧，發現魏月歌推著一架椅，椅上坐著的老者，赫然是待最好的！

阮星瀲鼻子發酸，因為看見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先前拄著拐杖還有些神，如今卻已經直接坐上椅了，眼神瞧著也有些渾濁。

魏月歌的聲音里帶著哭腔，控訴著薛暮廷的冷，“你以為你現在辦這個，星星就會原諒你了嗎！我告訴你薛暮廷，你現在就是害死了人，心里不安了，才會裝模作樣地替理后事。我才是星星邊最親近的人，你沒資格站在靈堂里假惺惺演戲，星星在天上看著都惡心呢！”

魏月歌發泄緒起來，也顧不得薛家在場，就如所說的，魏月歌也是魏家千金，平日里也算給足了薛家面子，如今薛家死了最要好的閨，肯定要撕破臉皮了！

魏月歌眼里噙著淚，“你的香火，星星的靈魂怕是都升不了天！我呸！你還不趕摟著你的許綿綿尋歡作樂去，反正星星在的時候你不就這麼干嗎！”

薛家張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反倒是不停地咳嗽，魏月歌聽見老人咳嗽，不由得一頓，強行把心里所有的委屈都了下去，“今兒個來，我不轟你出去，但是薛暮廷，我倆梁子結下了，我這輩子都不會替星星原諒你的。”

“阮星瀲……是自殺。”薛暮廷表痛苦無比，“是跳樓自殺，我沒拉住，我也不好……我只是想幫理一下后事而已。”

“你不好？就是被你害死的，被你們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聯合起來害死的！”

魏月歌聽見薛暮廷里“自殺”兩個字，便覺得嚨口有氣涌上來，“你們不怕遭報應嗎！薛暮廷，你等著吧，老天有眼，星星的魂會回來找你們這對狗男索命的！”

魏月歌說這個的時候，眼眶猩紅，像是在幫死去的阮星瀲發泄所有的恨意，這幅樣子，在一邊的阮星瀲看在眼里，手指都攥得死死的，但是沒辦法沖上去給自己的好友些許安。

魏月歌說完這些，紅著眼睛給阮星瀲上了香，推著就走，“走，，薛暮廷死了你最的孫媳婦，阮星瀲沒這個福氣伺候你，以后我代替星星來照顧您。”

能有這樣一個好友，也許這輩子都值了。

魏月歌推走了言又止的薛，留下薛暮廷一個人站在的牌位前發呆，那屢屢煙氣緩慢地飄過來，男人覺眼前的視野都有些恍惚。

他再度點了香，想再為阮星瀲上一柱，可是又覺得無用，香一燒完，就如同氣數用盡了，再也沒辦法重頭。

事到如今，他的防早已全盤崩塌。

“白病……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覺得，我不會心疼你的是嗎……”

“怎麼舍得跳下去呢，怎麼舍得我眼睜睜看著你跳下去……你不要命了，也不要我了嗎……”

“阮星瀲，我愿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薛暮廷一個人喃喃著，聲音嘶啞，“你懷著恨意死去，化作鬼來報復我，也好過……”

好過如今只留他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

阮星瀲的死，一尸兩命，令薛暮廷深重創！

和孩子，一個都沒有留下來。

薛暮廷手，舉到鼻子前，深呼吸一口氣以后，掌心了一下自己的臉，像是在拂去什麼念頭。

他轉，后赫然站著一黑包裹嚴實的阮星瀲。

二人對視一瞬間，阮星瀲的心晃了晃。

下意識撇過臉去，假裝也是某個做了壞事心虛才鬼鬼祟祟來上香的賓客，對著自己的靈位點了柱香，雙手合十似乎是在乞求什麼。

后薛暮廷那異樣的注視消失了，才松了口氣。

聽腳步，薛暮廷應該是去前面大堂了，葉慎站在阮星瀲面前問，“參加自己的頭七，是什麼？”

“很不真實。”

阮星瀲抬頭看見自己那被擺在中間的黑白照片，“我怎麼生前連一張帶笑的照片都找不出來啊。”

黑白照里的人雖致麗，眼神卻盛滿了悲傷。

葉慎說，“也沒人不許你笑啊，以后多笑笑，懂了嗎，不然死了連一張好看的微笑照片都沒有。”

阮星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葉醫生你說得對，我以后多笑笑，下次我的頭七，指不定照片就好看了。”

下次頭七，說話還怪會自嘲。

葉慎領著阮星瀲往外走路過大廳，正好看見魏蘅與薛暮廷在角落里談著什麼，阮星瀲二人換眼神，便趁他們不注意，走到了邊上。

“許綿綿一直在等你回去找……薛暮廷，你若是不想再跟有聯系，和說開了就好。”

“我快分不清了。”

薛暮廷的聲音頓了頓，“魏蘅，我好矛盾，我快分不清了……”

分不清心里裝著的，到底是誰。

魏蘅聽見薛暮廷說這個，恍惚了一下，他咬著牙說，“說實話，薛暮廷，我覺……我以前好像，真的看錯人了。”

薛暮廷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兄弟，“你說什麼？”

“我以前老覺得阮星瀲是那種不要臉的人，我對有太多的偏見……”魏蘅說話有些吞吞吐吐，聽在薛暮廷耳朵里卻字字誅心，“可是我潛意識里又覺得……不是那種人。如果真的是，我妹妹怎麼會跟如此心。”

魏月歌那般幫著，阮星瀲又能壞到哪去。

薛暮廷一把攥著了魏蘅的領，“你什麼意思？魏蘅，你——”

魏蘅張了張，沒說話，隔了許久，他說，“薛暮廷，看著阮星瀲跳下去的時候，我覺我的心臟像是驟停了一下，你有嗎？”

你有嗎。

薛暮廷如遭雷劈僵在那里。

他豈止是心臟驟停。

沒抓住阮星瀲的那一秒，薛暮廷覺自己死了一遭。

他覺跳下去的不是阮星瀲，是他。

魏蘅說完這些以后，沒再說話，只是轉頭眼神復雜地看著薛暮廷。

人一死，萬事皆空。

他們再去追究那些，也沒有意義了。

薛暮廷給阮星瀲理后事，倒是在圈子里落了個好名聲，挽回些許口碑，只是整個過程中，阮家人都沒有出現一下。

阮星瀲站在自己的靈堂里好久，轉離開的時候，后傳來一聲驚呼。

“星星？”

魏月歌的聲音，那麼悉。

“星星，是你嗎？我看花眼了嗎，星星！”魏月歌的喊聲那麼響，把周圍人都喊來了，頓時來賓臉上的表化作一片驚恐，“阮星瀲真的化作惡鬼了！”

“來找我們索命的嗎？”

“阿彌陀佛，阮星瀲，我給你上香了，不是我害死的你，我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你真的跳……”

整個靈堂作一團，所有人都在找魏月歌口中的“星星”，而魏月歌本人卻被自己的兄長一把拉懷中，滿眼都是淚，“我好像看見星星了，哥，星星的魂是不是回來了看我了……”

魏蘅眼尾微紅，俊的臉上一片忍，“小月，你是不是哭多了或者神有些抑了？阮星瀲已經……”

“已經死了。”

薛暮廷站在那里，雙目麻木地說出這四個字。

“不可能回來了。”

薛暮廷瞳孔那麼黑，滿了絕，再也沒有了往日高傲自負的薛的模樣。

“若是真的有鬼魂，回來也好。”

“這樣至我還能再見。”

聞言，阮星瀲奪步而出，如在逃亡。

回到車中，摘下全副武裝，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滿臉的眼淚。

邊上過來一只冷白的手，阮星瀲順著看去，看見駕駛座上的葉慎滿臉的玩世不恭，桀驁的眉眼里似乎還帶著嘲諷，男人勾著涼薄的，用力把紙按在臉上，“哭了？真的假的，薛暮廷還能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