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安安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程亦安回門,最高興的莫過于老太太。
“母親這是合不攏了。”
一高挑材微的婦人含笑給老太太遞了茶。
三夫人去廚房看顧午宴去了,留在這裏伺候的是程亦安繼母二夫人苗氏。
老太太今年五十五,早到了好好福的年紀,卻是因老太爺去世的早,幾個兒子不大,一人勞一家子,堆了一臉皺紋,今個兒倒是好不容易笑了一臉,拉著程亦安不肯松手,
“明明才出嫁不過兩日,我竟是覺著許長時日了。”
程亦安出生時,老太爺已經過世,老太太孤寡一人,夏氏撒手後,老太太將程亦安抱在自己屋裏養,祖孫倆十七年來相依為命,誰也離不得誰。
老太太這話一出,倒是勾出了程亦安一眶淚,于老太太而言只是三兩日,于程亦安而言,已是五年未見,已是生死相隔。
趴在老太太胳膊低泣不止。
程亦安下頭坐著一十六七歲的,見二人這般親昵,輕輕癟了癟,半是吃酸半是不滿,
“二姐姐是祖母心肝兒,我們餘下三個抵不過姐姐一個。”
說話者一雙丹眼別有幾分俏麗,則是程亦安的繼妹,府上三小姐程亦芊。
這話狠狠引起了餘下兩位姑娘的共鳴。
大老爺膝下有一對雙胞胎兒子,一個未嫁的長,大小姐年紀也僅僅比程亦安大一歲,今年十八,名喚程亦晴,同是老太太膝下養大,父母雙全,又占了個嫡長的名頭,生得也花容月貌,論理比程亦安更招婆歡喜。
坐在左下首默默喝茶。
剩下一位便是三老爺的兒,四小姐程亦枚,這是個有名的呆子,平日不諳世事,不過祖母格外疼程亦安,是看在眼裏的。
苗氏見狀,嗔了兒一眼,
“你姐姐出嫁了,往後便是別人家的人,一年也難回來幾趟,今個兒回門,你該歡快才是,何以吃姐姐的酸?”
聽著倒像是維護程亦安,實則是暗點程亦安,往後沒事別往娘家跑。
程亦芊一聽這話,眼睜得亮晶晶的,與苗氏說,
“娘,既然往後姐姐不常歸家,姐姐的院子能不能挪給我住!”
這話一落,東次間靜了靜。
苗氏悄悄看了一眼老太太,見老太太臉沉下來,朝兒使了幾個眼,就不吱聲了。
老太太對程亦安偏到什麽地步呢,將府上景致最好的院子給了程亦安。
當初大夫人和苗氏均是不滿的,大夫人認為當給自己兒大小姐程亦晴,二夫人苗氏認為當給自己兒程亦芊,三夫人心想既然你們爭執不下,不如幹脆給兒程亦枚?
老太太的解釋是,“安安沒娘疼,我不得偏一些。”
這話并沒有什麽說服力,以至于大夫人認定程亦安搶了自己兒的風頭,回門這樣的喜慶日子,也告病不曾面。
程明昱既然將婚事派給了四房,長有序,也該大姑娘程亦晴出嫁,就因著老太太偏程亦安,大好的婚事落在一個孤頭上,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齒,當初若不是以為這門婚事十拿九穩,也不至于拒了旁的幾門好親,害得兒尚待字閨中,為人恥笑。
老太太看著底下滿腹怨言的兒媳孫們,不搖頭。
們一個個怨偏心,孰不知這門婚事從一開始注定就是程亦安的。
這般做,是殫竭慮,為整個四房掙前程呢。
老太太不屑于解釋,徑直發話,
“安安嫁得近,逢年過節還是常回來的好。”
言下之意是院子要留給。
東次間瞬間安靜如斯,一場好好的回門宴已沒了興致。
午宴過後,程亦安哄著老太太瞇會兒眼,便回了自己的閨房。
從老太太院子角門出來,沿著石徑往東面過一條曲折石橋,目隨腳下一隅溪水去,只見芍藥滿地,秋如霞,曲徑通上一片鄰水的寬臺,花繁木繞,十分的好景致,再往後連著穿堂進去,便是正院。
程亦安久久立在石橋上,目定在穿堂口不語。
前世是如何與陸栩生和離的呢?
便是拜的繼母和繼妹所賜。
出嫁一年後,一日祖母突然病重,也不知老人家稀裏糊塗說了什麽話,傳了一些不好的謠言出來,那苗氏便跟發了瘋似得鬧,接著沒多久,便出事了。
過去繡的一個香囊被從範玉林的書房翻出來,而範玉林寫得一首相思詩落在閨房裏。
程亦安在陸家聽說此事,氣得發抖。
的香囊明明由守宅的丫頭收在閨房匣子裏,怎麽可能在範玉林那兒,更不曾收過範玉林的什麽詩賦。
後來證明,這是繼母和繼妹的手筆。
守宅的丫頭不曾跟著出嫁,往後在繼母底下討活,很容易就被收買了。
事兒并不複雜,影響卻極其惡劣。
很快京城議論紛紛,說是本與範玉林兩相悅,是陸栩生橫一腳,斷了他們的好姻緣。
這種事人雲亦雲,捕風捉影,越辯越黑。
所有矛頭直指程亦安。
婆母王氏不聽解釋,指著喝罵,責不檢點,丟了陸家臉面,意在和離好改聘王氏為媳。
那時剛經歷小産傷心絕,被婆母得不過氣來,又顧念著程氏和陸家的臉面,與陸栩生提出和離,陸栩生毫不猶豫答應了,并功說服皇帝解除婚約。
就這麽回到了程家。
而那繼母目的不止于此,只道搶了本該屬于程亦芊的婚事,非要把自己兒替嫁給陸栩生,甚至摁著祖母的手,寫了一封續婚書,祖母就這麽被氣啞了,好在事驚長房,長房大老爺程明昱從外地趕回,了解事經過後,果斷將苗氏和程亦芊送回老家,予以圏,并對外解釋了此事,那封所謂的續婚書也不曾送出程府大門。
可程亦安的名聲已經被敗壞,程家聲譽損,怎麽辦。
範玉林順勢求娶,祖母和長房合計,一面對外聲稱病逝,保全聲譽,一面悄悄答應了範玉林的求婚,并準許夫婦二人回益州過日子。
從那之後,祖母病逝都不曾回京,唯有程亦彥每月著人送份例給,聊解思念。
而今生再次回到這座宅子,第一要務,便是要將這裏毀得徹徹底底的,不旁人有誣陷的機會。
都重生了,何必再小心翼翼,何必再瞻前顧後,豁出去,痛快地燒個幹淨。
香油燭火,如蘭已備好,程亦安計劃借著午睡的由頭,“不小心”燒了閨房。
程亦安將原先守在這裏的兩個使丫頭使出去,帶著如蘭進了裏屋,一切準備就緒,程亦安拿著火折子從裏屋掀簾而出,
一道修長影矗立在廳堂正中。
陸栩生環顧四周,輕輕嗅了嗅,隨後皺眉,“你在做什麽?”
程亦安唬了一跳,忙將手裏的東西
往後一藏,反問道,
“你怎麽還沒回去?”
來之前商議午膳後便陸栩生離開。
陸栩生直視的眸子,那雙杏眼如澄澈的兩汪水,挾著的漣漪,大約是被他瞧得不自在了,移開眼去。
他忽然發現,程亦安很善良,也很單純。
不會算計人,做壞事會心虛。
片刻覺著自己氣勢弱了,還非梗著脖子又瞪過來,
“你先回去吧!”
兩腮似飄了紅雲。
怪可的。
他前世怎麽就沒能護好呢。
陸栩生出寬大的手掌,
“給我。”
程亦安愣住。
陸栩生何等人,常年征戰讓他對危險有天然的敏覺,聯系前世的事,他猜到程亦安要做什麽,眼神往後瞟,
“把火折子給我。”
程亦安慢吞吞將火折子拿出來,狐疑盯著他,“你要幹什麽!”
陸栩生將火折子扯過來,笑道,“傻姑娘,這鍋我來背更好。”
妻子要掃除前世和離的絆腳石,他豈能不添把火。
程亦安籲出一口氣。
也對,這一燒,指不定惹出許多風波,祖母父親繼母,個個會聲討。如果那個人是陸栩生,程家即便不滿,面上也不敢計較什麽。
“行,那就麻煩你了。”
陸栩生下頜往外擡了擡,“出去吧,別熏著你了。”
面對這般的陸栩生,程亦安實在不大適應,紅著臉帶著如蘭出去了。
主仆二人行至寬臺,程亦安回繡樓,有些擔心陸栩生。
原先覺著陸栩生重生後,二人彼此“知知底”,多會有隔閡,如今發現,重生也有重生的好,瞧,他沖鋒陷陣,沒什麽事。
祖母尚在休息,程亦安無可去,便就近尋個地兒候著。
路上如蘭還嘀嘀咕咕,“姑娘,燒了好,燒了三小姐就惦記不著了。”
小丫頭裏這麽說著,滿臉卻寫著疼二字。
程亦安失笑,知道如蘭誤會了,了腦門沒說什麽。
放火燒糧營這種事,是陸栩生的家常便飯,他不僅要燒,還要燒的悄無聲息,待對方發現已為時已晚。
程亦安在花廳等了半晌不見靜,等到府起來時,火已經救不了了。
陸栩生這把火放得很有水準,既把程亦安的舊燒得一幹二淨,又不曾礙著其他院子。
程府四房上頭濃煙熏天,火灼灼,仆從借著外側的溪流,將火切斷,不曾火勢蔓延,兩個守宅的丫頭及時逃出,跪在石橋外大聲痛哭。
府所有主子均沖了過來。
大老爺擔心程亦安和陸栩生在裏頭,急命家丁進去探視,又派人四尋他們夫婦。
睡的老太太被驚醒,一聽程亦安的閨房被燒了,急得氣倒湧,先是問有無人員傷亡,得知程亦安夫婦不在屋子裏,松了一口氣,隨後怒拍床榻,
“來人,將三丫頭拿來!”
“反了,反了!”
誰會燒程亦安的院子,只可能是蠢笨的程亦芊。
可憐苗氏和程亦芊這廂還在為宅子被燒而惋惜痛恨,人就被仆婦給綁來了上房。
老太太不及細問,對著母倆便是一頓怒斥,那苗氏更是吃了老太太的拐杖幾下,疼得只嗚咽,委屈得不得了,“母親,真的不是媳婦,真的不是媳婦,媳婦惦記著還來不及,怎麽可能燒了它,媳婦再蠢也不至于做這等自毀長城的惡事....”
老太太方頹然靠在圈椅裏,不過氣來。
他們不知道...燒了這座院子後果有多嚴重...它不僅僅是一座閨房呀。
老太太痛心疾首。
頃,府老爺太太均趕來上房,個個灰頭土臉,回門的日子出了災禍,并不吉利。
有人告訴老太太,“火快被撲滅了,裏頭只剩下空架子,安娘的舊怕是一件不剩....”
有人道,“東西燒了無妨,人沒事就好。”
更有人怒火中燒,“將看宅的丫鬟帶來,查清楚是何人所為!”
說這話的正是大老爺,他話音未落,只見陸栩生施施然從穿堂邁進來,渾灰塵撲撲,滿臉愧疚,
“給老太太,老爺,太太們告罪,是小婿午歇時不甚倒了燈油,釀此禍....”
大老爺等人聽說陸栩生在繡樓裏,均唬得跟什麽似得,圍著他上上下下打量,
“姑爺,可沒傷著吧。”
人沒傷著就是萬幸,誰還能追究陸栩生的過錯呢。
不僅如此,大老爺等人心驚膽戰,賠盡了笑臉。
離開前,老太太將程亦安到跟前,責道,
“安安,你怎的將姑爺一人扔在院子裏?”
程亦安解釋道,“孫念著許久不曾給您做桂花糕,便去了廚房,留姑爺在院子裏歇著,孰知秋幹躁,出了這樣的事......”
程亦安也佯裝後怕,掖了掖眼角。
好好的回門宴以慘淡收場。
大火驚長房,待陸栩生夫婦回去後,長房管家前來過問,說是要查清楚緣故。
老太太當然不會準許旁人幹涉自家家務,以姑爺失手為由將人搪塞。出嫁燒了閨房仿佛是要跟家裏決裂似得,很不是好兆頭,老太太心裏如罩霾,越想越覺得不踏實,悄悄命人進去勘察,夜裏有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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