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這一聲無疑是朝著殊麗說的。
殊麗邁開步子走到他面前,低頭欠,「爺有何吩咐?」
陳述白低眸,見俏面白淨,未施黛,一頭濃秀髮盤兩個垂掛髻,髻上綁著兩條鵝黃巾帶,飄落在肩頭,顯得年紀甚小,佚貌靈,這才想起,也不過十七歲的年紀。
十七歲的年紀,眼角眉梢著稚,是他早已握不住的韶華。
可殊麗又與一些十七歲的子不同,雖外表可人,卻還是備一定的攻擊。
「乘過船嗎?」
殊麗搖頭,髻上的巾帶隨之晃,「奴婢不曾。」
陳述白邁開步子,「跟過來,注意腳下。」
一艘舢板只能容下三四個人,殊麗跟著天子,加上劃槳的「漁夫」,最多能再容下一人。
岸邊的馮連寬急得直跺腳,顧不得平日在宮人面前的威嚴,扯著尖利的嗓子往艞木沖,「爺,帶上老奴啊!」
他寬胖,一踩上艞木,整艘船就劇烈顛簸起來,顛得殊麗險些失了平衡,兩隻手臂竭力維持著形,艞板下就是冰冷的河水,誰也不想大晚上變水餃啊。
從始至終,前方的天子都沒有扶一把。
男人踩在搖晃的艞木上如履平地,很快走到艉部,坐在早已備好的酒水桌前,淡淡看著歪七扭八的宮人們依次步上舢板。
殊麗上了船,轉拉了馮連寬一把,兩人對視一眼,都有點暈乎。
陳述白:「過來坐吧。」
天子雖發了話,但兩人還是分站在側,沒敢座。
陳述白:「微服私訪,就當是尋常人家出遊,別引起旁人的注意。」
這下,兩人不得不落座。
待船隻緩緩劃河中,馮連寬提起桌上的墨玉壺,為天子倒酒,用銀針試毒後,笑道:「爺請用。」
陳述白執起雙杯,慢慢飲啜起來。
殊麗端坐一旁,猜測起他們此行的目的,既是夜間突然出行,必是遇見了急事。可什麼急事能驚天子,還要走水路?
夜裡風大,河水洶湧,舢板搖搖晃晃間,晃吐了不人。
殊麗胃裡也不舒服,俏臉沒了,但還沒到失態的程度。
馮連寬取出事先準備好的薄氅,披在陳述白肩頭,「爺當心著涼。」
陳述白瞥了一眼殊麗,扯下薄氅扔給,「披著。」
殊麗想要推辭,卻在對上那雙眼眸時,閉上了,披著就披著,總比挨凍強。
船隊抵達河對岸,陳述白輕車路地走進一片銀杏林中。
時至春,銀杏的葉子還未染黃,綠意盎然。那抹月白影穿梭其中,與這林、這山極為相融。
殊麗跟在馮連寬邊,小聲問道:「大總管,咱們這是要去哪裡?」
馮連寬掩口:「你猜不到?」
殊麗心裡是有些猜測的,以口型說了三個字:大殿下。
馮連寬點點頭,不再與私語,小跑著跟上聖駕。
大殿下陳依暮,便是先帝所立的儲君太子、陳述白同父異母的長兄。
陳依暮瘋癲以後並未得到封號,有些資歷的宮人暗地裡會他一聲「大殿下」 。
陳依暮瘋病嚴重,天子為讓他養病,差人將他送來了此。
穿過一片銀杏林,眾人來到一座四進四合院,府宅雖奢華,但沒有匾額,門庭冷落,外人並不知裡面住著什麼人。
把守的老宮人們見到聖駕前來,忙跪下行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陳述白越過他們,快步往裡走,「找到皇嫂了嗎?溪兒在哪兒?」
一名老宮人追上去,解釋道:「還在派人搜索,小殿下在裡屋。」
殊麗也跟著走進宅院,潛意識裡,不想聽見他們的對話,於是停下了腳步,留在院子裡,覺得這一遭並不是個好差事。
其餘十名宮恨不得多多接近聖駕,想也不想地走了進去。
突然,屋裡傳出瓷碎裂的聲音,接著,是一道道尖利刺耳的男聲。
「誰讓你進來的?」
「滾出去,孤不想見你!」
「你滾開,別靠近孤!!」
「啊!陳述白,你不得好死!!!」
沒一會兒,殊麗聽見了宮們驚恐的聲音,只見一個衫不整的年男子赤腳跑出來,直奔庭院的石桌而去,旋即爬了上去,站在上面趾高氣昂地喊著:「你們都清醒些,陳述白登基名不正言不順,他狼子野心,殘害手足,弒君篡位,是個殺千刀的禍害!」
殊麗趕忙跪地,不敢去瞧失了儀容的陳依暮。
負責侍候陳依暮的老宮人們跑出來,圍在石桌前,哄他下來,可陳依暮就是不依順,還笑哈哈地抬腳踹他們的臉,「狗奴才,你們都被陳述白收買了,不忠不義,離孤遠一點!」
看起來,這個男人瘋了,瘋的六親不認。
可殊麗不覺得他是瘋了,而是輸不起,不願「醒」來。
十名宮分兩排走出來,像是聽了某種指令,彎腰站在石桌前。
俄爾,陳述白抱著一個三歲大的男娃走出來,面平靜,沒有因為陳依暮的話而怒,更沒有勒令侍衛將人拉下石桌。他只是站在門檻里,冷眼看著這場鬧劇。
懷裡的男娃了睡眼,摟住陳述白的脖子,「二叔,我要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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