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幾個小時之前,遠在中央星圈,首都星基因控製局總局的監控室,曾響起遠比敲門聲劇烈一百倍的戒備警報。
主控晶屏前正在打瞌睡的值班監控員被嚇的一個激靈,驚醒,目忙失措的在屏幕的數據流上掃過去,最終定格在其中某一行。作為經過層層考核選拔才進基因控製局就職的英,他很快冷靜下來,拿起通訊呼道:“二級戒備事件,α象限坐標(78'22,56'9)星球出現不常規線,標準時間點為本月15日23時……”
他說著,聲音在這裏忽然弱了下去,接著一聲驚:“為什麽前天的異常數據今天才收到反饋!”
五分鍾監控室的門被“哐”一聲撞開。
“怎麽回事?!”
值班監控員一眼看到穿著來人西裝上的銘牌,心裏“咯噔”一下,他知道今天這件事沒辦法善了,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麽不看清楚數據再結報。
“數據有所延遲,正在排查原因。”值班監控員低聲下氣的解釋,這位可是局長辦公室的一等書,無論如何他都得罪不起。
書語氣公事公辦的道:“這是很大的紕,局長很重視此類事,排查出原因後立刻把報告送到局長辦公室。”
值班監控員連聲應好,送走一等書之後,他的臉卻立刻苦了下來。本來,二級戒備事件本不可能驚到局長,但是現任這位赫局長剛到職不久,新上任三把火,他對此前拜厄·穆什先生在職時所構架的流程等級十分不屑,稱之為“新時代僚主義”,並認為,局長辦公室應該把控全局上下大小事務,因此他一上任就申請了五名書,現在還在繼續擴張,有向總統辦公室規模看齊的架勢。
為了不丟掉飯碗,值班監控員拿出了自己當年讀大學時被導師著趕論文的力氣,終於在二十分鍾之後找到該組數據延遲的原因,並用了十分鍾寫出報告,上送至局長辦公室書。
而又二十分鍾之後,整個基因控製局的中上層員都被從睡夢中醒,前往總局中心開會。
十三層會議室。
“……發基因異變事件之後的第三天不常規線信號才傳送到總局,雖然隻是一個隻有不到十萬居住人口的小星球,但是這將為此星球的住民造怎樣嚴重的後果,還要我再多說嗎?!”
赫局長是個有些禿頂的中年人,量中等,大概是做久了有些發福,但卻威勢很重,眉頭深皺的時候像一頭矮腳獅子。
他喝了一口水,低頭問書:“那個星球什麽來著?”
“錫林,隸屬南邊的卡斯特拉星係。”
“而且這次的變異者很有可能是非法出生,”赫局長大概是累了,語氣緩和了些,“我們沒有監測到基因環的反饋回來的數據,也就無法知道他的基因序列如何變異,到底是偶發還是病毒,而現在又耽誤了整整三天……”
一位員了額上的汗,小心翼翼的問:“數據延誤返回的原因是——”
“據說是天氣緣故,”一等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拿起了值班監控員上的報告,“恒星風幹擾了雷達通訊。”
“查過卡星係氣象分局最近幾天的雲圖,錫林似乎有強輻降雨。”
“這是氣象局的事,”赫局長輕描淡寫的撥了過去,“和我們無關,我們隻關心,也隻理基因變異事件,朗寧總長呢?”
“總長有急務需要理,暫由次長代理出席會議。”
赫局長緩緩的抬起了稀疏的眉,眉心裏三道深深的褶,昭示了主人此時的不愉悅,他甚至沒有理會代為出席的王次長,直接對一等書道:“通訊朗寧本人,讓他今天務必到席這個會議!”
會議室裏寂靜一片。
王次長一板一眼的坐在那裏,似乎沒有到毫影響。
忽然“通”一聲巨響。
整個會議室的人齊齊偏頭朝著聲音來——有人蠻橫無禮的撞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正是執行委員會總長約翰·朗寧。
他是個跛子,拄著一金屬拐杖,據說是當年理某次零級戒備事件時了傷卻未得到及時救治,但他卻拒絕截肢安裝記憶假肢,長久以來就這樣拖著一條廢掉的,猶如累贅。
但那條金屬拐杖充當了他的,他站得筆直,像一把豎立的長刀,臉上的疤痕也像是刀,連帶著他堅的胡須和頭發,甚至是如有鋒芒的目,都堅刀一般。
“朗寧總長,我隻說兩句,”赫局長示意,“我不追究你遲到的責任,但我這次錫林的突發狀況,由你親自來理。”
他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道:“我很重視這次的事件,希你能即刻出發,我會讓路書隨行照顧。”
會議室的氣氛在朗寧極迫的目下愈發抑。
一等書向赫局長小聲詢問了句什麽,然後道:“諸位,散會。”
會議室的燈次第暗下,亮不斷回,影不斷往前,最後的線一直被退到朗寧的腳下。
與會員從朗寧邊魚貫經過,最後走出來的是赫局長,他出一點真誠的假笑,抬起手拍了拍朗寧的肩膀:“期待你早日凱旋,總長。”
這句虛偽的祝願並沒有激怒朗寧,赫局長有些失的轉向了和朗寧的相反的方向。他知道朗寧油鹽不進不吃,但是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外勤,不知道他還能再出幾次?
赫局長覺得自己仿佛已經看到了朗寧的辭呈,他甚至都想好了回辭,他要親送走這位名聲在外的執行總長。
不管人類的文明如何繁衍,隻要還存在政治,場的勾心鬥角就永遠不會。但是赫局長不會知道,他的一次小心眼,會照見聯邦潛藏多年的;照見平靜無波下的暗流洶湧。
改變,正在悄然滋生。
……
回到辦公室後,王次長痛罵出聲:“欺人太甚!”
朗寧麵沉如水,對他道:“回去吧。”
王次長驚道:“你真的要去?那可是兩個遠程躍遷點!”
一樁二級戒備事件,讓執行總長親自理本就荒唐至極,何況朗寧負傷多年,早就不再出外勤任務,赫局長這記殺威棒打的真是好。
朗寧道:“我會請示議長閣下。”
王次長張了張,最終也沒有說什麽,無聲歎了口氣,退出了辦公室。
三分鍾後,朗寧向上任基因控製局局長,現任參議院議長拜厄·穆什先生發起了一通通訊。
他平靜的將前後事件敘述了一遍,拜厄·穆什道:“大可不必前去。”
朗寧卻道:“我認為有必要去一趟,在局裏供職,總不好得罪上司。”
拜厄·穆什緩緩道:“你早就可以申請退休——”
“我留下,多還會有些用。”
朗寧說著,聽見辦公室外副手低聲道,“總長,星艦已經準備就緒。”
“議長,回見。”
朗寧走出了基因控製局總局中心,首都星的夜空一如即往,星漢燦爛,輝煌麗。遠忽然升起一束一束絢爛奪目的煙花,朗寧知道那是高度真的投影,但還是認為此類舉無聊而愚蠢。
副手在旁解釋道:“桐垣小姐今夜在大劇院演出。”
執行總長意味不明的翹了翹角,很是隨意的道:“聽說小穆赫蘭失蹤在了執行任務的途中,不知道穆赫蘭夫人今夜還是不是有興致去看侄演出?”
多年不出外勤的他從煙花投影之下走過,朝著首都空間港的方向。
背後的夜空被煙火映照,越發絢爛,猶如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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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還在繼續。
西澤爾手指著對楚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作幾乎無聲的起床去了客廳。
楚辭也跟著溜了出去。
“誰在外麵?”西澤爾問,他的聲音不知道怎麽回事,聽起來模模糊糊的,有些不真切。
“貴邸是斯米爾宅嗎?”外麵那人問道。
西澤爾看向了楚辭,目裏帶著詢問,楚辭低聲道:“是落水集的黑市商。”
“我該怎麽回答?”
“說,往東走一千米,看見紅路牌的巷子就是。”
西澤爾照樣回答。
那人又道:“確定嗎?”
“確定。”
門外的聲響就此停息,西澤爾詫異道:“黑市商人來幹什麽?”
“我猜是老林買的零件和原材料,運送工把東西送過來發現沒有人去接收,才會就近問的。”
“還可以這樣?”西澤爾挑眉,他似乎沒有想到,這個時代竟然還有人選擇這麽古老的易方式。
“落水集做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生意,為了躲避政府封查都是怎麽保守安全怎麽來,”楚辭說著從老林的工作間找出自己的防輻服換上,“我出去看看。”
說完他不放心似的又對西澤爾補了一句:“你不要跑。”
西澤爾哭笑不得:“我們的定位好像反了?”
“害,”楚辭撬開廚房水槽邊地板下的活板門,“你是病人。”
西澤爾心想你剛講鬼故事想嚇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大概是連天降雨的緣故,甬道裏黏膩,讓人無端想起蛞蝓類漉漉的,泛著惡心和驚悚。
甬道並不長,通向屋子後麵的一道暗門,藏著老林工作間的升降井。過往時候楚辭已經走過無數遍,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這條甬道的盡頭,滿是不的黑暗。
他推開甬道的暗門,果然看到角落裏擱置著兩個巨大的箱子。
楚辭順著街道遠眺,隻剩下黑暗和迷霧充斥著視線。錫林星當初是政府規格化建設,每一個街區都充滿了預先設定的建築秩序,冰冷而機械,一直到幾十年後,這裏住滿了礦工和移民,這星球才逐漸活了過來。楚辭可以想象得出輻雨降臨之前這裏的場景。
後街對麵甜點屋的凱西大嬸,有些胖,皮和皺紋都的,照上去好像糖稀。的丈夫馬克和老林是人,在供給站工作,前幾天的能量塊就是他送來的,老林還給過他淡水。
可是現在,這裏隻剩下迷霧暗巷,荒涼闃寂。
他在心裏歎了一聲,把箱子挪上運送通道,自己站在暗門前等升降井平臺。
箱子裏的東西果然是老林之前讓他列的清單,都是修理星艦所需,他從終端裏劃出清單清點了一遍無誤之後正要回到屋子裏去,餘一掃,驀然看到終端上顯示的時間,宇宙標準時間18日20時。
輻雨降臨之後他就幾乎沒有了時間概念,但是他記得老林帶他去看地底礦看星艦是在早上10點左右,而中間隔開的時間裏他和西澤爾談、修理星艦等種種事,加上楚辭睡了兩覺,這其中的時間絕對不止八個小時,也就是說,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升降井平臺還沒有升到工作間的高度,他就大聲問:“上校!老林走的時候是幾點!”
西澤爾聞聲走進工作間,想了一下,道:“中午,他走的時候你還沒有醒。”
楚辭抿著半響,吶吶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西澤爾問:“怎麽了?”
“斯諾朗醫生的診所就在第四街區,離得不是很遠,中午出門,到現在最十個小時了,不可能還沒回來啊。”
“也許是有別的事?”西澤爾猜測。
楚辭搖頭:“他沒有代你告訴我去接收落水集買的東西,說明他默認這個時間自己是在家的。”
“可能是有不可預料的突發狀況。”西澤爾猜測,他了楚辭的腦袋,道,“再等一會吧。”
說是等待,但是楚辭在客廳裏來來回回的走,難得西澤爾沒有嫌他煩人。某一刻,他忽然站起來,嚇了楚辭一跳。
“你幹嘛?”
西澤爾道:“我出去看看。”
楚辭皺眉:“你傷都還沒好。”
西澤爾歎氣:“可你很擔心……”
楚辭一愣,嘟囔道:“我也去,說的好像你知道斯諾朗醫生的診所怎麽走一樣!”
……
一艘巨大的軍用星艦毫無征兆的從宇宙深空中跳了出來,好像深海裏未知種屬的遊魚,那樣從容、優雅、充滿了秩序和科技的,降臨了錫林這顆小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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