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悠閑日常最新章節
閑話?
跟他,有什麼閑話可說的?
想是這麼想,麵上客客氣氣道:「六爺請講。」
趙斐朝盼夏投去一瞥,盼夏會意,垂眸默默退得很遠。
林蔭小道上隻剩下陸湘和趙斐。
北苑樹多,知了也多,知了知了個沒完沒了,沉悶的夏日裡,聽著令人意。
「陸姑姑跟沈約頗深?」
陸湘驚愕,沒想到他開口提沈約。
「談不上什麼,隻是在璃藻堂遇到過,寒暄過幾回。」
「如此。那便無事。」趙斐手撥著椅,緩緩朝長禧宮去。
「六爺稍等。」
趙斐停下,並未回頭,「姑姑想說什麼?」
無緣無故的,趙斐為什麼會突然提起沈約?陸湘思忖片刻,念及從前與沈平洲的,還是追問了出來:「六爺怎麼想著問他,可是他衝撞了六爺?」
「我一個廢人,衝撞不衝撞的有什麼打?」
陸湘聽他又扯起這些,心裡正有些不耐,卻聽得趙斐說,「他像是生出了不該生出的心思,你若想救他一命,可得早些提醒他。」
生出不該生出的心思?
沈約的個,跟沈平洲不一樣。沈平洲是個書獃子,一心埋首書山不問其他,沈約活潑好,每回見到陸湘都會說好多話,但若說他有什麼大逆不道之心,陸湘不相信。
「六爺可否明示?」
「不能。」趙斐回答得十分乾脆。
陸湘不解道:「六爺既然關心沈大人,要我救沈大人,為何又不肯明示?」
「我並不關心沈約,我隻是覺得他手裡那堆書稿廢在他那裡有點可惜,所以才破例多說一句,但也僅此而已。姑姑覺得能救,就救,救不了,這也是他和那些書稿的命。」
語畢,趙斐便緩緩朝長禧宮過去了。
陸湘目送著他離開,心中滿是疑,想不通趙斐為什麼突然會對說沈約的事,又想不通沈約到底生出了什麼不該生出的心思。
左思右想之下,陸湘忽然決定,去璃藻堂走一趟。
「爺?」陳錦從長禧宮出來,見趙斐停在宮門口,小聲地喊了一句。
趙斐收回目,陳錦忙走到椅後頭,將他推進長禧宮。
「問過了?」趙斐不不慢的問。
陳錦目一,「爺是說……」
沒等趙斐說話,陳錦自個兒明白過來,「已經問過了,把回的話都跟我說了一遍,沒有任何紕。」
這事做得滴水不,侍寢是真的,回話當然不會有問題。
「嗯。」趙斐輕輕應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道,「看出來了,不過不要。」
陳錦不太清楚主子說的是哪個他,想了想,補了一句:「爺說的是誰……」
「你最近話很多,」趙斐被陳錦打斷思緒,「那丫頭是不是怨上我了?」
「沒有任何怨懟,」陳錦立馬道,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答得太草率了些,頓了頓,補道,「奴婢沒瞧出盼夏對爺的安排有什麼不滿,奴婢覺得,的確是個忠心本分的人。」
「教出來的人,應當忠心吧。」
這句話陳錦倒是明白了,盼夏是陸湘教出來的人,主子說的應當就是陸湘陸姑姑。
聯想到主子前麵那一句沒頭沒腦的「看出來了」,陳錦又琢磨不出主子為什麼會這麼在意陸姑姑這樣一個老宮。
琢磨不出來,索不接話了,陳錦推著趙斐進了涼亭,將一本畫冊放在桌上。
「舅老爺來信了。」
……
走到半道兒,陸湘又折回敬事房了。
去璃藻堂,遇不遇得到沈約另說,便是遇到了又能如何,總不能開門見山就去問沈約在癡心妄想什麼。
左右在皇帝那裡有幾分薄麵,隻要沈約不做出格的事,陸湘自問能救上一救。
想是這麼想,陸湘到底還是往璃藻堂那邊晃了一圈。
這個時辰宮裡各都在派飯,果不其然,璃藻堂裡連個值守的人影都沒有。
陸湘在門口略微站了一會兒,纔有小太監走過來。
想是剛剛吃飽喝足,臉上紅彤彤的,神亦是憊懶,見是陸湘趕賠了笑臉:「姑姑怎麼在這裡站著,往後便是小的們不在,姑姑直接進去就好。」
陸湘本不是過來找書,方纔站在這裡,也隻是理一理思緒,此時見小太監過來,忽然心中一,問道:「今日沈大人過來了嗎?」
值守的太監都知道陸湘偶爾會跟沈約說幾句話,陸湘是老宮,品階又高,底下人倒不覺得有什麼。
「今日沒來,不過這陣子,沈大人來璃藻堂來得勤快,上午沒來,下午定然要來的。」
「沈大人不是一向都來得勤快麼?」陸湘故作不經意道。
小太監撓了撓頭,「是勤快,就是……最近更勤快,日日都要來。」
「沈大人是讀書人,想是越發勤勉了。」陸湘淡淡將此事揭過,沒再多說此事便離開了璃藻堂。
然而一轉,陸湘心就沉重了。
沈約編纂全書,確實需要經常到璃藻堂借書,但璃藻堂有規矩,沈約這樣的六品,一次隻能外借一本書。但從前他借一本書,若是有用的書,得抄錄十天半月,若是無用的書,倒可能三五日就還回來了。但不管再怎麼無用的書,也不可能日日都到璃藻堂來。
從前陸湘沒在璃藻堂到過趙斐,但趙斐能跟沈約絡,想必是璃藻堂的常客,是以瞧出沈約的異樣。也就是這當值的小太監沒什麼心眼,才沒放在心上。
莫說換王德全、盛福全這樣的老狐貍,便是羅平在這裡,也早就察覺出什麼來了。
的確不能再等了。
看在故友的麵子上,拉沈約一把。
陸湘一麵盤算著如何去找沈約,一麵回了敬事房,去王德全跟前將去坤寧宮請安的事略說了些。便回了屋子,叮囑玉漱說自己今日走了許多路已經乏了,有事自去王德全那邊請示。
待玉漱退下,陸湘關上門,略微收拾過後,便悄悄出了敬事房,繞過花園,沿著城牆一路往東走,這邊有兩座荒廢的宮殿,左邊是善嵐苑,右邊是麗藝軒,名字聽著都算是風雅,然而這裡正是宮裡人人避諱的冷宮。
雖說是冷宮,但畢竟在皇城,破敗一些不假,到底是正經規製的宮殿,每日有僕役灑掃,並不如外界傳言那般荒草叢生。住在這裡的嬪妃,一日三餐都有人照應,四時裳也會定時發放。
當然,在這裡當差的僕役們,沒有什麼犬昇天的盼頭,自是比不得別用心。比如此刻,坐在善嵐苑門口的小太監就倚著門在打盹。
陸湘遠遠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拐了彎便來到麗藝軒後頭的小木門。這道木門上的紅漆已經斑駁落了不,上頭掛著的鎖黑漆漆汙沉沉的,很有分量的樣子。
此常年落著鎖,連在這邊值守的人都沒有鑰匙,更不知道鑰匙在誰那裡。
陸湘走到木門前,從袖中取出一把鑰匙飛快地開了鎖,閃進了門。
站在牆角,陸湘拿目略微一掃。
麗藝軒裡頭冷冷清清的,沒有一個人影,陸湘舒了口氣,轉進了偏殿的一間小屋。
這間小屋極不起眼,靠牆的地方有一個能睡三五人的通鋪,便是一個櫃一個五鬥櫥。
許久沒人到這屋子裡來,屋子裡著一黴味。
陸湘將房門別上,鑽到通鋪底下,在裡頭撥了一個開關,便聽到有輕微的轟之聲。陸湘起,將通鋪重新鋪好。開啟櫃,輕輕開啟櫃頂角上的鎖扣,櫃的背板便如門一般自己開啟了,出一段向下的臺階。
這是一個十分巧的道口,道開關設在通鋪下麵,櫃隻是一個障眼法,隻要不撥開鎖扣,櫃就是櫃,可以搬走,可以當普通櫃。即使偶然有人發現了櫃的鎖扣,但也隻能知道背板是可以開啟的,不會發現道的口。
陸湘鑽進櫃,從地道裡拿出一個包袱,放到通鋪上,裡頭裝著鏡子、裳、釵環。陸湘褪去上的宮裝,換上一月白衫,將一不茍的髮髻打散,鬆鬆垮垮地挽在一起,那一綢帶綁好。這才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去了臉上塗的黑油脂,描眉,點,方纔燃起一支蠟燭,走進了櫃後頭的臺階。
世人皆知,高祖皇帝立國之後,大興土木修建皇宮,為保宮城安全在底下埋了三縱三橫的斷壟石,防止有人挖地道侵宮城。但誰也不知道,高祖皇帝在宮城下麵修了道。
也不是誰都不知道,當今世上還有兩個人知道,一個是陸湘,一個是養心殿裡的皇帝。
陸湘舉著燭火進了道,雖然黑漆漆看不到盡頭,心裡並不覺得害怕。這條道已經走了無數次。住在宮裡的一百年,每年都會出宮一兩次,吃一吃,逛一逛,權當出門遊玩。
在裡頭走了半個多時辰,最終走到一向上的臺階。
沿著石階往上,推開門,又進了一間屋子。
陸湘將蠟燭和火石留在道中,轉推開門。
這裡是皇城外最近的一家客棧,名悅賓樓,皇城修起來的那一年開起來的。陸湘所在的這一間是客棧的柴房。陸湘走出柴房,左右環顧,遠有小廝活計在院壩裡洗碗。
確定沒人瞧見自己之後,陸湘飛快離開了柴房。
出了客棧,陸湘了一乘轎,吩咐轎夫徑直往雀兒衚衕去。
正盤算著如何把沈約從宅子裡喊出來,隻聽得外頭傳來馬尖利的嘶鳴聲和人的慘聲,未及詢問,轎子猛地一震,頓時失去了平衡,朝前傾斜倒去。
「啊——」這一下變故來得太過突然,陸湘毫無防備,頓時驚撥出聲,整個人朝前跌去。
疼,膝蓋和手肘被地麵磨得火辣辣的疼。
不止如此,後的轎如泰山頂一般抵到的後背。
好在轎的撐桿未斷得徹底,尚且給留出了一點空檔,不至於被到地上。
陸湘想試著一,偏生倒掉的轎像一個碗一般將扣在地上。
周圍人聲嘈雜,陸湘的腦子嗡嗡作響,正覺得自己被後的的轎一點點得麻木的時候,上突然一鬆:有人把倒下的轎抬了起來。
「姑娘,你怎麼樣?」有人關切地問。
陸湘聽著有些耳,費力地仰頭去看,赫然看見一張清俊桀驁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趙……謨?!
他怎麼會在大街上?
還好,還好自己出宮前卸下了妝容。
要不然,趙謨在京城大街上見了陸姑姑,那就瞞不過去了。
「姑娘?」趙謨想試著把陸湘扶起來,但因著陸湘使不上勁,他隻得手上著力,攬著陸湘的腰把抱了起來。
陸湘不想他太近,然則腰使不上力,隻能倚在他上。
「這姑娘……看著沒傷,不過,這目?姑娘?姑娘?」又有一人牽著馬上前審視著陸湘。這人生得比趙謨魁梧一些,一寶藍錦袍,眉眼極是冷峻,通著的氣質跟趙謨這樣的皇族貴胄完全不同。
趙謨蹙眉,「天意,若不是你執意在大街上騎馬,又怎麼會傷這樣?」
天意……陸湘腦海中飛速旋轉中,是嶽天意,鎮國公府的小公爺嶽天意。
當年鎮國公在任上不幸染了惡疾,藥石無靈,彼時國公夫人誕下了一個孩子,在那之後,鎮國公無葯自愈,大喜過,給孩子取名天意。
陸湘確實知道皇後一直在拉攏鎮國公,還鎮國公的孩子進宮伴讀,想來就是這個緣故,趙謨才會跟嶽天意在大街上騎馬。
「爺,我來扶這位姑娘吧。」
陸湘一垂眼,見到小廝打扮的洪安走了上前。
趙謨正把陸湘攙扶給洪安,目不經意從陸湘臉上飄過,旋即定住。
「爺?」洪安小聲提醒。
「天意,輛馬車,先送這位姑娘回公府。」
「好。」嶽天意應下,很快就從街邊上喊了馬車,又給兩位轎夫賠償了轎的銀錢,帶著陸湘回了鎮國公府。
陸湘自然不想跟著他們走,但上確實傷得很重,假如執意推辭,怕是連站都站不穩。
不敢說話,生怕趙謨因為的聲音聽出什麼,隻得裝作重傷的模樣,由著趙謨將抱上馬車。左右現在彈不得,要別人抱著,倒不如趙謨抱著。
至對而言,趙謨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孩。
馬車一路顛簸,陸湘閉著眼睛,輕輕倚在趙謨肩膀。斷斷續續聽著趙謨與嶽天意說話,他們倆說話聲音刻意放低,陸湘約聽著嶽天意一直在說是自己撞的人。可陸湘爬起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趙謨,嶽天意是後頭才趕上來的,莫非他們怕把自己撞死了,要由嶽天意頂罪?
上發疼,腦袋也發暈。
迷迷糊糊不知行了多久,方纔聽到洪安在馬車外通傳,說到公府了。
趙謨將陸湘打橫抱起,跳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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