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教習錄完詩,興勁兒顯然還冇過,拍了拍徐晉的肩頭,語重深長地道:“徐晉,為師從費子和那得知,你失怙恃,孤苦無依,又被族兄欺淩,至使家徒四壁,生活無以為繼。
所以,此次賣掉祖田進縣城,決心科舉取士,將來重振家聲,其誌可嘉,其可勉。但也不可急功近利,須知速則不達,腹中學問足,一切自然水到渠。”
“學生謹記趙師教誨!”徐晉深深一揖,眼中閃過一激,趙教習此刻看似在教育自己,實則卻是替自己化解之前方興生罵自己的話。
方老頭之前在眾目睽睽之下,罵自己目無尊長,出售祖田,不忠不孝,現在經趙教習這樣一解釋,自然便化解於無形了。
果然,趙教習這樣一說,亦樂堂眾教習對徐晉人品的看法都為之扭轉,同時也明白徐晉為何小小年紀便能作出如鏗鏘有力,大氣恢弘的詠竹詩來。
徐晉自父母雙亡,在逆境中不斷磨礪,不正是“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的真實寫照嗎?
接下來,趙教習替徐晉登記了學籍,並補了一個月的學費,徐晉的學手續便算辦完了,為了信江書院的正式學員。
從亦樂堂走出來,徐晉不長籲了一口氣,雖然有些波節,但總算順利學,還順便刷了名氣。
邁步在環境優雅的書院,徐晉中突然有種豪發。大明朝這個廣闊的曆史舞臺正在麵前徐徐展開,自己這隻從後世穿越而來的小蝴蝶,輕輕扇一下翅膀便能改變曆史,譬如剛纔那首《竹石》,估計原作者鄭板橋要哭暈在廁所裡麵了。
新學員學的第一節課是學禮,祭拜孔聖先師,這步驟是必不可省的,趙教習讓門下的大弟子衛帶領徐晉和費氏兄弟完這步驟。
大師兄衛,字元正,年約二十歲,容貌俊逸,談吐文雅,脾氣十分溫和的一個人,穿著一玉的襴衫,頭戴儒巾,表明已經過了院試,獲得了秀才的功名。
衛帶著費氏兄弟和徐晉祭拜完孔聖,便在禮樂堂講授禮儀規矩,費氏兄弟出書香世家,這方麵自然什麼都懂,隻是走過場罷了,主要是徐晉要惡補一下這方麵的知識。
教授完禮儀,衛便帶著三人到走走,悉書院的環境。
信江書院仍沿用宋代的“三舍法”,分彆是外舍、舍和上舍,相當於現在中學的年級劃分,但也是有區彆的。
剛學的學員都安排在外舍,然後看每月考試的排名,績優異的可以升舍,績差的要降舍,也就是升降雙軌機製,現在的中學可冇有降級這麼回事,績再差的學生也照樣升學。
信江書院占地麵積極廣,還冇逛完便到中午吃飯時間了。
衛笑著道:“諸位師弟,我們先去吃午膳,休息一會再繼續吧,你們今天的功課就是遊玩!”
信江書院不僅向學員提供宿舍,還有專門的齋舍(食堂),不過吃飯是要另外給錢的,如果是上舍的學員則可以免費吃飯,譬如衛就是上舍的學員,每月考試都穩定在前三名,是個不折不扣的考霸。
今早出門前,謝小婉特意給徐晉準備了盒飯,但現在有飯堂吃,自然是吃飯堂了,這也是同窗間聯絡的機會。於是徐晉便跟著衛等到了齋舍。
衛的人緣顯然極好,一路上遇到書院學員都紛紛和他打招呼。
徐晉四人剛落座地,鄰桌便有兩人站起行過來,拱手道:“元正兄,打擾了!”
衛忙站起來拱手還禮:“元浩兄!”
徐晉眼中閃過一古怪,眼前這兩位正是昨天在江樓高談闊論的幾名書生之一,元浩兄和子玉兄。
兩位仁兄打量了徐晉和費氏兄弟一遍,拱手道:“想必這三位兄臺便是新學的學員了!”
“鉛山縣費懋賢!”
“鉛山縣費懋中!”
費氏兄弟站起來拱手還禮自我介紹,兩位仁兄頓時肅然起敬,鉛山縣費家的名聲很響,書香世家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徐晉剛想開口,那元浩兄便搶先道:“這位不必說,肯定就是徐咬定徐兄了!”
徐晉愕了一下,徐咬定是什麼鬼?
衛哈哈笑道:“咬定青山不放鬆,立原在破巖中。千錘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徐師弟,你現在可出名了!”
徐晉不哭笑不得,原來是因為這個啊,才半天時間就傳開了嗎?
現在可冇有後世那般的資訊高速傳播路徑,訊息都是通過口口相傳,有嚴重的滯後,但徐晉那首詩是在亦樂堂當著眾教習的麵作的。
而古代文人對佳作的熱超乎想象,這些教習上課時就迫不及待地把這首《竹石》拿出來和學生分了,所以現在幾乎整個學院的學員都聽說了這首《竹石》,有好事者便給徐晉起了外號徐咬定。
當然,這外號自是褒義的,譬如曹植七步詩,彆人便給他起了個外號“曹七步”,溫庭筠寫詩前喜歡雙手互八下,於是外號“溫八叉”。
徐晉拱了拱手道:“慚愧!”
那元浩兄名蔡嶽,字元浩,而另一位子玉兄李英俊,字子玉。兩人打完招呼又寒喧了幾句便回到座位上。
結果徐晉等人剛吃了幾口飯,便又有人過來混臉了,無論是費家兄弟,還是新晉名人徐晉都值得結。
過來混臉的人絡繹不絕,費懋中不打趣道:“咬定兄,我決定以後不跟你同桌,吃頓飯都不消停。”
徐晉苦笑道:“能不能改徐堅韌,或徐竹石,那樣好聽點!”
眾人不失笑起來!
衛笑道:“差點忘記了一件事,明天就是臘月初八,放假一天,山長每年都會在後山的向晚亭舉辦消寒文會,屆時徐師弟又可以一展詩才了。”
“還是算了吧,我明天家裡還有事!”徐晉連忙搖頭,偶爾出下風頭就算了,做人還是低調些好,更何況他正在琢磨賺錢途徑,既然明天放假,正好在家搗搞一下,也順便陪小婉那丫頭逛逛街。
費家兄弟一臉古怪,衛顯然也是有些詫異,徐晉愕然問道:“你們這什麼表,必須參加的嗎?”
衛輕咳一聲道:“那倒不是!”
費懋賢提醒道:“徐師弟,你不是要參加明年的縣試嗎?這次消寒文會縣尊大人也會參加!”
徐晉不恍然大悟,縣試的主考正是上饒縣令,考生們自然都想方設法在縣尊麵前混臉,刷一刷存在,增加自己的印象分。
明白了其中的竅妙,徐晉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我明天也參加吧!”
衛不暗暗好笑,本以為這位徐師弟不好名,敢是不懂其中的玄機。
其實,古代文人很熱衷舉辦各種文會詩會,一方麵確是為了互相流切磋,但更多的卻是為了增加自的知名度,也就是所謂的“養”,一個人的名越大自然好多多,正因為如此,文人們對各種文會趨之若鶩,爭破頭也要參加。
眾人吃完午飯後繼續遊書院,之後又到講堂聽了一節課,授課的正巧是那方教習,講授的容是《周易》。
徐晉不得不承認,方興生雖然為人迂腐脾氣臭,但授課還是有幾把涮子。
書院申時末下學,費家兄弟也不住在書院,於是徐晉和費家兄弟結伴回城。
自得知寧王朱宸濠在對付費家,徐晉本不打算和費家走得太近,免得引火燒,但現在費家兄弟也在信江書院讀書,低頭不見抬頭見,想躲也躲不掉,更何況今天能順利讀信江書院,嚴格地說也是托了費家的關係,自己上的費家烙印是抹不掉了。
幸好,記憶中費家並冇有在寧王造反這件事上倒下,而且以後費氏兄弟也是會中進士的,所以自己靠近費家應該冇有命之憂纔對。
徐晉回到住,謝小婉那丫頭已經煮好飯菜等著了,小臉喜孜孜的,似乎心很好。
“丫頭,又撿到寶了?”徐晉好笑颳了一下謝小婉的鼻尖。
謝小婉神兮兮地從枕頭下出一隻小布袋,叮叮噹噹地倒出十枚銅板,得意地道:“相公,我今天去幫彆人洗服,賺了十文錢呢,原來城裡人的錢這麼好掙的!”
徐晉抓起謝小婉滿是霜裂的手,心疼地道:“天寒地凍的彆出去找活乾了,看你的手都裂啥樣了。”
謝小婉心中一甜,聲道:“相公,不乾活哪掙得到錢,咱們現在住在城裡,住的、用的、吃的全都要花錢,不乾活哪行呢!”
“賺錢的事相公會想辦法,總之明天不準再去給彆人洗服了!”
謝小婉雖然很不願,但還是哦了一聲,暗忖:“相公不讓洗那就不洗,大不了明天找其他活乾就是!”
“是不是想著找其他活乾?”徐晉輕敲了一下謝小婉的額頭,後者心虛地耷拉下小腦袋。
徐晉好笑道:“明天買些羊、生薑、杞子和醬料回來,相公手把手教你怎麼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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